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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梦书】水中烛火的倒影 第25章 神不在的星期天

作者:白玉流霞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1-15 10:19:21 来源:文学城

年幼时,炮火和枪声是鸟儿们的安眠曲。星期日和知更鸟蜷缩在母亲怀里,耳羽轻颤、听她轻声唱着什么,一滴泪被烛火映亮。他们隐约明白这是在歌颂和平,因为神灵带来和平,于是他们歌颂神。而神没有来,这个虔信的女人死于战争。

母亲死后,她的怀抱逐渐僵冷,有人掀开遮蔽天光的残垣断壁。来者有一双金色眼睛,看来温和而沉静如海,注视着瑟瑟发抖的两只小鸟。在她身后,是瑰丽恢宏的天穹,和无声寂静的世界。

炮火和烟尘一并凝固在半空,像是被封进琥珀里的静谧光阴,小虫般无力挣扎。这片天地间,似乎只剩他三人,一只凤尾蝶飞过废墟。某种冷意无端渗进骨髓,星期日小小战栗片刻,坚定挡在知更鸟身前。雪落下来,死亡和新生一并消弭。

他吐字:你是……妈妈说的神吗?星期日强忍恐惧抬头看人,眼中带着微不可察的希冀。而那女人将一把伞前倾了些,遮住纷纷扬扬的雪絮,给他的回答,竟也是温和地面目全非:我是叶鹤舟。

叶鹤舟。天主圣灵不叫这个名字。星期日很快作出判断,又扭过头看身后的知更鸟,提出第二个问题:这里很危险,你是来救我们的吗?如果不是,就快些离开吧。可以的话,请带走我妹妹。

那你呢。叶鹤舟站在原地。她没有动,也未曾开口说话,年幼的星期日却奇异地理解了她没说出口的未尽之言:你这样的年纪,还没见过万千好人间,就将生死看得如此轻么?随即星神将这话咽了回去,明了,正因他没见过,才毫不留恋。

片刻之后,她轻轻应了一声:我是受人之托来救你们的,别害怕,已经安全了。这凝固成琥珀标本的天地间,竟有一丝风吹过,叶鹤舟听见一声似有若无的笑。她在心中说:别闹了,怀月。今时今日,这等局面,不正是你那权柄造的孽吗?

花云应倒很平静:有所求,便有所得。你也理当知晓,「概念」和祂的令使……有求必应。她这话说得不假,但又和药师的命途不同,此时却无需分辩,叶鹤舟同意这观点。她向两只小鸟伸出手来,万物在静穆中悄然寂冷,唯言辞掷地有声。

——她说,随我去看真实的世界吧。

后来的橡木家主和公司高管一处闲谈,聊到他们年少时见过的白玉剑锋,给出的答案竟也是不同且相似的。也许现实没那么好,可它也没那么糟糕,就像人类想要神消灭罪恶,实际上,最先被毁去的,必是他们自身。彻头彻尾的地狱笑话。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知更鸟和星期日被叶鹤舟托付给歌斐木,来到匹诺康尼这片人人向往的乐园,却依然迷茫不解。家族的话事人听闻他们这样的疑惑,反倒叹息起来——行差踏错奔赴死亡的殉道者,不知该如何回答。那还是神灵来解吧。

幸好星神不用在意星球之间的距离问题。叶鹤舟端着姬子的咖啡倚在门边,无视了歌斐木古怪的眼神,这杯瞧着浓香醇厚的东西,全列车也就她和制作者本人能喝得下去。知更鸟和星期日见她来就很欣喜,尽管每天都能见到全息投影,真人出现在眼前的感觉,对孩子来说还是不一样的。

众所周知,白玉京有个别名是*一般路过小可怜救助站*,叶鹤舟觉得改成寰宇托幼所算了,话只能说:「概念」从头捞到尾啊。应既白打趣她瞧着终于有了两分人气,当事星神问她要不你来做?

好吧,好吧。先听听孩子的问题。于是星期日一本正经发问:叶老师,妈妈说神能拯救一切,那么……如果祂想阻止恶却做不到,祂是无能的吗?如果祂能阻止,而不愿阻止,那么祂就是邪恶的吗?如果神既想阻止,又能阻止,那为什么我们的世界还充满了恶呢?如果祂既不想阻止,也阻止不了这些,那我们为什么还将祂称之为神呢?

这段逻辑清晰的话也足够复杂,归根结底却还是那个问题:何以辨善恶?在这片神灵真实存在的宇宙中,为何祂们不愿低头看一眼凡人。叶鹤舟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望向知更鸟,询问她:既然星期日是这样想的,亲爱的,你又该如何看呢。

女孩抬起头看叶鹤舟,耳羽扑扇两下,她吐出一个过分尖刻的问题:哥哥之前就问过我了……叶老师,可向善的是人,作恶的也是啊?一针见血。

正是如此。叶鹤舟并不讶异她的聪明敏感,反倒继续说了下去:那你认为,能在战乱中存活,是因为你们足够善良吗?这话颇有咄咄逼人,可惜星神不似人形的时候多了去,这才到哪个地步。

这正是星期日怀抱的疑惑。他的妈妈,知更鸟和他的母亲,善良温柔的和平主义者,为何死于战乱?她分明那样好,那样强大,那样坚不可摧。

凡人脆弱如稻草。叶鹤舟平静地注视那双色泽艳丽的眼,陈述着这片宇宙冰冷的法则。星期日紧咬牙关,反驳的声音都在发颤:这样说来,神的存在毫无意义么?没有谁来救我们,也救不了。

是的。叶鹤舟嗓音听来柔和,带着一点切肤的残忍,像是刀锋划过皮肉。她侧首去看默不作声的歌斐木:你要知晓,星期日,有人已覆水难收。

现任家族话事人似笑非笑,不错眼珠地同一位星神对视:那您还就放心,将这样两个孩子……放在橡木家系?叶鹤舟没在意歌斐木话里夹杂的明枪暗箭,随手抄起一只空杯递给他,送到眼前时已注满了今岁上好的鳞渊春。她答,具有思维意识的存在永远有自身的局限性,非常神奇的,反倒是这种片面的观点,使得众生成为单独的个体。

白玉京亦如此。叶鹤舟神情平淡,无波无澜的眉眼不辨喜怒。否则……千年万年,为何只出了一位星神?她抛下结论:因为人性是属于我们的锁。

并非不能,只是不想。叶鹤舟靠在天台边缘,望向郁郁葱葱的灌木丛,目光精准捕捉到那只濒死的谐乐鸽。匹诺康尼的梦境里今天下了雨,很轻柔地、纷纷扬扬,但庭院中仍有威胁它存亡的生物。远在数百光年的另一颗星球,却已然卷起一场暴雪,低温与寒冷无情地吞噬了人们的生命。

命运从未公平,生命并不等重。一只濒死的鸟和一个生命体征微薄的人,孰重孰轻?知更鸟骤然想起歌斐木说,今天叶老师准备带他们去看雪。

无声且盛大的死亡。叶鹤舟说:星期日,现在你告诉我,他们眼中的幸福是什么?被喊出名字的男孩深吸一口气,泪水在眼眶打转,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他们想活着,从这场风雪中保住性命。

星期日攥住伞柄,为知更鸟和他遮蔽风雪。女孩抬头看了一眼,这是很普通的一把伞,黑绸缎面几乎被风吹飞——不对。她目光惶然落在行路之人陈旧的服饰与用以躲避雪灾的稻草屋顶,伴随一声落地的响动,有什么东西碎得堪称掷地有声。

她理所应当将千金一寸的绸缎当成日常之物,身上的衣裙以云霞和风雪裁出,相传是仙舟最好的能工巧匠所制。而此地的人们披着粗布麻衣,在稻草和木板搭建成的房屋中,畏惧天灾的降临。

事实是:哪怕你脱下裙子,换上这世间最简朴的衣物,躬耕一生……也无法改变什么。有人蛊惑般在知更鸟耳畔窃窃私语,叶鹤舟一撩眼皮,语调听着凉薄:应玄琅,你嫌天光遮蔽的还不够吗。

应既白嘻嘻作笑,此世唯一的照天轨有独一份的恶劣,也自有与生俱来的傲慢。她是照彻四野的明明上天,怎有人能在此等辉光之下痛苦万分?

我当然是来解决问题的。应既白的声音随风传出很远:对吧——陆空宵?叶鹤舟闻言一挑眉,张嘴就拿刀子往歌斐木心里扎,她说,「秩序」太一早死了,就凭「均衡」的互,祂压得住如今宇宙中这些个群魔乱舞的魑魅魍魉?看来倒是未必。

有趣,太有趣了。两只小鸟怎就惹上白玉京这样一群疯子,阿哈在虚空中爆发大笑,吵得谢还照用灵虚映象给祂开了静音。但。正如当年饮月那时说的,活得太久,的确不是值得称道的好事。

将话说回来,追求美丽,也并不是一种错误。若有人心甘情愿放弃生命,换来容貌、华服,和一切用以装点自身的事物,在心满意足中安详地溘然长逝——那么,又怎不算幸福的一种体现方式?

知更鸟听见成熟靠谱的大人诡辩,想要说什么来反驳叶鹤舟,却搜罗不出合适的例子。当事星神拍了拍她的脑袋,比丝绸更柔顺的发丝细细滑过指间,嗓音依然温柔:因为每个人的终点都不相同,东风未必要压倒西风,我也不能给你答案。

不必理解我。不要成为我。你们眼睛所见的、双脚所度量的,我未曾听闻过经历过思考过的那些故事,才是演算所需要的数据。直到交上答卷。

你们将得到自己的答案,奔向既定的终点。叶鹤舟艳色眉目称得冷淡,她听见生命走到死亡时发出的声音,在多年之前,也有人这样死去。会动容的不是仙尊,是叶兰庭。她很少同自己养大的孩子提起过往,每句话都严丝合缝滴水不漏,所以没谁知道「概念」真正的模样。玉京诸位沉默不语,高天之上悄无声息,今夜为何无人高谈?

很简单。当你提起:不要想象房间里一头粉色的大象时,你会自然的联想到这个场景。不共情苦难的最好方法就是不听不看不问,花云应坐在树上接了满袖繁花,拂落粉白芬芳,这才笑道:人生中吃一堑、吃一堑,再吃一堑的机会,想来还有很多,倒也不必如此着急……过往有何好看的?

提及无意义。就像她出身南塘水乡,甘作一柄杀人刀,只为万世开太平,不惜血肉模糊。她也要让知更鸟少时便血染罗裙,为理想国的建构不择手段,甚至凌迟己身三千刀么?她想:太痛了。

人性就像是一把锁,将他们这群徒有星神之实的怪物留在原地,却无法与任何存在共感。不要用自己的痛苦,去理解他人的痛苦。星期日站在风雪中,只是心想:也不能用我的幸福,去代换另一人的幸福。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相同的叶子。

那我又该如何做。若这人间甚至无法容许一片乐园的净土存在,宇宙存在的意义唯有痛苦么?叶鹤舟看了一眼小鸟,转身走向城中心,话音被风雪模糊:你的答案是希望所有人都幸福,那么如果,谁的终点是令众生不得安宁呢。你也要毁去这瑰丽盛大的梦,为满足他,放弃自己的愿望?

星期日。哥哥。知更鸟追了上来,耳羽轻微扑扇着,她说:你是作为一个人的,而且,你也不总是独自一人。所有人。这其中不包括你么?他听懂了叶鹤舟的未竟之言,怔然望向温暖如春的城中心,那里有遍野的花和绚烂的风筝,人们的愿望是活得更好,而不只活下去。他伸手去碰青灰的砖石,上面覆满寒霜。一墙之隔,犹如天堑。

叶老师。他说。叶老师,为什么会这样?星神的目光却落在知更鸟身上,询问女孩:你觉得幸福的根源是什么?还未从痛苦纠结中想明白的她一愣,抬头看向发问的人,犹豫片刻道:嗯……大家都能实现自己的心愿?愿望。理想。自我价值。

星期日正是这样想的。满足了愿望,人们自然能得到幸福。叶鹤舟又问:你知道命途是什么吗?

这话来得突兀,她也没有解释,顾自往下说:这颗星球信仰的是「毁灭」纳努克,认为要毁灭一切的前提是毁灭自身,崇高者毅然赴死,城中每一只风筝,承载着一个人的魂灵。而活着的人们违逆本能,在风雪中恐惧又欢欣的等待着终结。

但这是群体的理念。星期日反驳她。还有更多人不愿死去!他说得不假,新生的孩子从心底畏惧死亡,在他人问及时,又觉得这是无上的荣光。

知更鸟油然而生一种荒谬感,她伸手去拽叶鹤舟的衣角,问她:叶老师,那我们需要做什么呢?

悬而未决的谜题会替人永生。叶鹤舟望向那些在半空飘飞的坟茕,说,你总要允许不同的音韵存在……无论对错。歌斐木听了这话,反倒平静,问她:与现世的文明逆行,就理应被判为谬误吗。

叶鹤舟抬眼望他,重复了一遍:「概念」有求必应。有太多人对她许愿,当逆流而上的鱼、逆风而行的飞鸟出现,声音自然被埋没于尘。星神都不能实现所有人的愿望,何况星期日这只小鸟?

他太乐观了。橡木家系藏书众多,数量称得一句浩如烟海,格兰蒂娅带着维里塔斯和东陵以及含章来找两只小鸟,看见星期日正在读一本书。摊开的那一页上,花体字迹飘逸:伊壁鸠鲁悖论。

看见朋友们来了,他转头礼貌客气地请了无关人等出去,知晓这几位又是真身入梦,没在白日梦酒店登记。知更鸟拿来一些梦境中特有的点心和果汁,湖绿的眼睛亮晶晶,说她近来又学了首新歌,要唱给他们听。一如既往。彼此相识的这些年来,她的听众越来越多,他们几个却是不变。

明珠泪教她音律,教她歌唱,教她向往自由。她不该被困在梦里……星期日也不应如此。他们都是自由的飞鸟。时日渐长,歌斐木所谓的行差踏错也被还原出了全貌,在狂热追随「同谐」的领地中信仰「秩序」,的确算是独一份的死罪,哪怕这谐乐之音是他带来的。但信仰真的需要被外人指摘吗?知更鸟很平静地想:不过是画地为牢。

话题聊到仙舟近来的战役,东陵和含章这两位分别在太卜司和天舶司进修的,也时常要随云骑军上战场。流离失所多年的造翼者已不算需时刻提防的大敌,但作为对手依然难缠,毕竟活下来的贵族们大都会飞,云君俯瞰诸位尘民。知更鸟转过来问他:所以最后还是你们杀了那些卫天种?

出乎意料地,她作为一名和平主义者,并不排斥聊起战争。毕竟她知晓:有些答案并非不流血就能轻易取得的,而理想的实现才是幸福的根源。

东陵承认得干脆,含章行棋剑走偏锋,倒和他一拍即合,乘着好风上青云了。他们和眼前这两只小鸟一样,学过如何展翼飞翔——尽管依靠的不是翅膀。他们依然记得,星期日从匹诺康尼的高楼一跃而下,手中合拢的长柄伞破开风声,有虚幻羽毛飘落。借着玉京令使(岁凌微和花云应)的力量,他悬停在半空,知更鸟从星空彼端走来。

幻术拟造真实,而风托起一个世界。那群傲慢的疯子怎也没想到,除了使用星槎之外,还有人能在天空中自由翱翔。这本就是鸟儿的权利,哪怕为此有更多同类死在长夜,睁眼也不能见黎明。

未曾得见的明天。知更鸟少时在匹诺康尼长大不假,却也早早离开这片梦想之地,当星期日问起她时,她只用那双湖绿的眼瞧着对方:不消说那隐而不发的「秩序」,就连家族的「同谐」也并非正确,你知道的。而我……希望理想各有归处。

生死置之度外。这份标准过于严苛,而她拿来要求自己,也希望他人如此作为。梦回还问她:是谁把你变成了这样?知更鸟卖自家老师那是毫不犹豫,压根不停顿的道出明珠泪的名字,停顿片刻,稍微给这位正了个名:这话并不是请任何人忘生轻死,只是在追求理想的路上,皆有可能。

重复一遍:总有谜题替人永生。因而星期日也问过她:只要实现了理想,人就幸福么?知更鸟坦然承认:正是如此。彼时的铎音叹了口气,抬手遮住灯光,指缝间仍有几丝倾泻。他心想:失去自我之人,就算抵达了终点,也只飘萍浮木啊。

没有船的锚毫无意义。星期日曾撑着当年那把黑绸伞漫步战场,望见知更鸟的头颅被一颗子弹贯穿,身形消散成漫天水雾。从那时起,他就知晓一件事:他的妹妹,远比他还要更决绝的多了。

她尝试一切可能,敢于承担后果。不会像另一个他那样举棋不定,牺牲自我却一无所得,最终折翼坠地。知更鸟说:我和哥哥观点一致,自由的定义是做自己,可自我的最终形态是理想实现。

有关这点,他们是不同的。白珩难得从列车回来一趟,拉着镜流和阮·梅闲谈,又提起那两只在匹诺康尼的鸟儿。知更鸟认为最高的幸福源于理想的具象化,星期日认为不必实现理想,也能体会到幸福,否则在这片宇宙中,将仅充斥着苦难。

都不重要。他们是家族眼中,背离了「同谐」的叛徒。无论高度的理想实现,亦或坚定保有珍贵的自我,俱使那谐乐不再完满。歌斐木慨叹般谈起:我并未将你们引向这条路,这事反倒成了。

命途只是手段,并非结果。浮世春坐在匹诺康尼的建筑楼顶,袖中粉青的飞鸟掠出,剪纸的影在夜色中活灵活现。有人在簇拥中死去,有人在哭声里新生,雀鸟衔起坠地的愿望。她知晓古往今来每个死者的心愿,捧起一座知更鸟和星期日眼中的理想国。某种意义上,乌托邦里没有活人。

睡眠是死亡的预演。覆水难收。少年东陵去见歌斐木,听此人将宏愿娓娓道来,反问道:您是希望作为秩序后裔的我实现它么?梦主闻言却摇了摇头,他看起来已然很疲惫、无力,眼里依旧流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说,这是一条错误的路,年轻的埃维金愣住了。眼前的人还在叙述着:也许她说得没错,人之所以是人,正因我们拥有片面性和对命运主观的刻薄。沉没成本投入的太多,我不再有苦海回身的机会,也不能有。

我曾经有过似火的激情,将同谐的乐声带来匹诺康尼,也在一场灾难之后心如死灰。歌斐木坦然承认他的功绩与罪行,时至如今,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但你是秩序的后裔。等到不和谐之音攀升到最高处,紧绷的弦必然断裂,音符会如珠玉滚落。到那时,请你带走它们,知更鸟和星期日都是好孩子,他们会以调律的手段将一切复位。

东陵瞧着他,幡然醒悟:他在交代身后事。这为匹诺康尼的「同谐」付出半生的人,最终行差踏错选择了「秩序」的道路,在意识到错误之后已覆水难收。他将两个学生教得很好,通人心、晓事理,所以永远不会和他行于同一条路。诗篇总要有末尾,他要找人来为这首长诗……画下句点。

我是您选定的行刑者。东陵语调平静。甘愿与丰饶孽物厮杀的疯子,自也不吝于成为刽子手,您很清楚这点。但——。他回身看向厚重帷幕,阴影在灯光下微微晃动,剪纸的粉青雀鸟振翅飞出。

为什么不问问别人的想法呢?知更鸟和星期日并肩站在幕后,凝视着叶鹤舟当年亲手将他们托付的人。东陵礼貌客气但很不是东西地说:就算您真如所说有心找死,这两位也该有权利知情吧。

没人会阻拦一个殉道者的赴死。在没酿成大祸之前,请扼住我的咽喉,斩下我的头颅,引领我的死亡。这是歌斐木无声的请求。星期日握着知更鸟的手,自阴影中上前一步:这不意味您的努力徒劳无功,在命途的辉光之下,您仍保有弥足珍贵的品质。尽然不能同行,您还是我们的老师。

这世上哪来的分道扬镳,所有人本就走在不同的路上,哪怕是知更鸟和星期日,所持有的观念也不尽相似。理想国里唯有灵魂。但他们不会给予任何人死,反倒鼓励生的长存——这不是南辕北辙么?活着必然会痛苦,为何不令众生消亡。他们又不是泯灭帮那群疯子,浮世春拍散一只剪纸的雀鸟,繁花和蝴蝶自它撕裂的身体中涌现而出。

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构建理想国是为了实现他人的愿望,而在这个世界上,有更多人……不愿意死去。她自高楼顶端跳下来,在梦中轻盈地坠落,悬停在两只小鸟面前。作为所有已死生灵的愿望的倾听者,她比谁都清楚,这其中饱含多少痛苦、绝望和不甘。一个未完成的理想,一个永远不可能完成的理想,哪样更能令人刻骨铭心?

生死都在水深火热中煎熬。叶鹤舟教给他们在理想中保有自我,明珠泪告诉他们为了理想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哪怕是死亡),浮世春则以亲身经历讲述这世界就是个草台班子。这世上不存在真正存在的幸福么?阿芙洛狄忒听罢疑惑,在庇尔波因特的晚风里,隔着一道全息投影,柔和微笑起来。一只野猫匆匆跳开,尾巴尖扫过他手心。

待到晚间暮色降临,你将听到不存在的风穿过不存在的孔洞,带来一首夜曲。他说:大指挥家和女明星,编写过乐谱吗?音符与音符之间,有休止也有交错,痛苦与幸福向来密不可分。就像。

星期日多年前提出的那个问题。若神明无法为人类消除罪恶,那么祂何以被称为神?答案同样很简单:没有光,就不会存在影子。人类没有被定义的恶,就不会拥有善的概念。从来骨血相连。

你若想剥离痛苦,那幸福自也失去了。这个世界本就不存在神,星神也只是在命途上走的更远的生命,唯有凡人鼓弄口舌,将同类推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他们谋算了太久,为得只有一个将虚假之天、伪妄之神倾覆的机会。埃维金曾虔信他们的地母神,而今东陵手持利刃,将萌发复生的秩序斩落于前。回过身去,有人正在对他微笑。

浩瀚银河无处起,也无所终。受邀回到匹诺康尼的女明星提上裙摆,踩着她的高跟鞋,自星光熠熠的天阶上跑来。在知更鸟身后,即将卸任的橡木家主眸光柔和,金色中的艳丽深蓝动人心魄。

他说。

今天是星期日,愿你拥有美好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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