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B】太年轻恋人 第18章 我喜欢看你哭

天彻底暗下来了，沿街的路灯排排亮起，在夜色中绵延成河。

佟颂的身影在微凉的晚风中显得格外单薄，她一言不发地在前面走着，左钧野就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前面的人脚步慢下来，他也跟着停。

两个人一路无话，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终于走走停停地拐进市中心的别墅群里。

周围是高墙和修剪精致的树篱花木，左钧野的目光落在一栋栋金碧辉煌的建筑上，脚步都变得有些拘谨起来，他知道佟颂家境优渥，但当真正见识到的时候才觉得壮观。

左钧野抬头看着市中心傍晚的霓虹，连天空都被洇染成纸醉金迷的颜色，他猝不及防地想起老城区的那片天，只能偶尔看见疏落的星，谁家的晾衣绳与错结的电线叠在一起，有时候就连月光都透不进来。

贫穷就像出租屋屋檐下的蜘蛛，一圈接着一圈地吐着丝，将他苦难潦倒的人生连同桐花弄十三街那些低矮的平房，死死地束缚在阴暗潮湿的犄角旮旯里，永不见天日。

左钧野一阵恍惚，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好像自己和佟颂之间本该就隔着云泥之别。

“我到了。”

佟颂突然开口，把左钧野从胡思乱想里扯出来，“要我给你打车吗？”

“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左钧野摇了摇头，他还想说什么，但很快被另一个人的声音打断。

“姐姐？！”

发出声音的是一个看着比佟颂小一两岁的少年，他的外貌不错，此时正亲昵地拉着一个酒红头发的女人，两个人站在距离佟颂和左钧野不远的一条小路上。

那少年看见佟颂身旁的左钧野，愣了一下，又怯怯地喊出声：“姐……你回来了？”

左钧野能感受到对面的女人一直在看着自己，她的眉头先是不着痕迹地蹙了一下，随即很快便换成一副平和的模样：“佟颂，你回来了？这位是……”

“肖烨刚才还问我你怎么还不回来，我们正要给你打电话呢，”林莉的唇角勾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颂颂，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这么晚了还带男同学回家？你爸爸知道了可不得了。”

林莉的声音很温和，但偏偏说出来的话夹枪带棒，“男同学”三个字被她刻意咬重，透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威胁意味，“他的脾气你也知道，肯定要大发雷霆……阿姨也是为了你好，怕你惹他不高兴。”

左钧野心里一紧：“不是的阿姨，我是看天太晚了，所以送……”

“林莉，”佟颂的声音不高，但清晰地把左钧野的解释打断，“我们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了？”

左钧野张了张嘴，有些意外地看着佟颂，尽管他知道佟颂表里不一有时候还恶劣的要死，但这是左钧野第一次从佟颂的脸上看到这样不加掩饰的厌恶。

她皱着眉，在外人面前总是伪装着温驯笑意的眼里第一次充斥着**裸的嫌恶：“在佟商面前我给你几分面子，但你又算我的什么人？我做什么事情还需要你点头同意了？”

林莉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眼底浮现出愕然，哪怕平日里她总明里暗里地针对佟颂，但对方向来给足她面子，她还是第一次这样与自己讲话，林莉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她还没来得及找合适的话来面对佟颂这番直白的顶撞，身边的佟肖烨就忍不住开口，他红着眼眶，声音里带着点委屈和控诉：“姐姐！你怎么能这么和妈妈说话？我妈她……她明明很关心你的！”

关心？

佟颂在心底冷笑，懒得和佟肖烨多争论，她这个蠢弟弟向来被蒙骗在佟家和煦的表象下，总喜欢拉着她演手足情深的戏码，她突然觉得累，一把抓着旁边左钧野的手腕往外拉：“走。”

左钧野完全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手腕一紧，被佟颂硬拉着离开。

佟颂的脚步很急，虽然放了一大番狠话，但是真到走的时候却带着一种逃跑般的狼狈，他们两个先后离开别墅区，左钧野能感受到拉着他的指尖传来的冰凉和细微颤抖。

“佟……佟颂，”左钧野问，“你现在要去哪？”

对方没有回话，两个人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直到喧闹的人声重新包围了他们，左钧野才感受到佟颂一直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她似乎向往市侩的温暖，又或者只是单纯需要一个可供喘息的地点。

眼前是一条小吃街，烧烤的香气混着甜丝丝的糖水味扑面而来，左钧野突然想起来佟颂放学后就直接去了忘聲，一直待到现在，胃里估计只有空落落的几滴酒水。

“你饿了吗？”左钧野挣了挣佟颂拉着他的手，“我去买点吃的。”

佟颂没吭声，闷头往小吃街里面走。

周围的人流量越来越大，左钧野好几次被人撞到肩膀，他担心佟颂走丢，逐渐就从被佟颂扯着走变成他拉着佟颂的手腕，佟颂不喜欢被人控制的滋味，有些不爽地眯了眯眼睛，为了报复左钧野似得，手指在琳琅满目的食材上一一点过。

“老板，这个，这个……嗯，还有那个。”

她不看价格，也压根不管她和左钧野两个人到底吃不吃得完，近乎任性地买了一大堆，左钧野默默跟在她身边，一边掏钱付款一边还负责提东西，很快他两只手就拿满了各种小吃袋。

佟颂又往前走了大概几十米的距离，终于停在一座横跨马路的天桥上，桥上的风扯乱她的发丝，佟颂抿着唇出神，左钧野走到她的旁边，学着佟颂的样子撑着栏杆，望着蕖州城的车水马龙出神。

夜晚的风好凉薄，左钧野错觉鼻尖都被风吹得酸涩，他扭头看着佟颂很恬静的侧脸，她的脸蛋在葳蕤的灯光下泛着红，眼睛也含着一层漂亮的水色，几乎一瞬间左钧野就明白了她今夜的异常举动。

左钧野叹了口气，把自己的外套脱了披在佟颂肩上：“你喝醉了。”

佟颂看了她一眼，没反驳，指尖去勾左钧野袋里的啤酒，不顾后者的劝阻拉开拉环，仰头就灌了一大口。

冰凉辛辣滑入喉咙，喉管一下烧起来，佟颂被呛得弯腰，她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细伶伶的两肩颤个不停，左钧野被她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地替她顺气。

“你慢点喝，”他有些无奈，又去抢佟颂手里的酒，“不对，你别喝了。”

佟颂咳得撕心裂肺，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直起身的时候眼尾红了一圈，水光潋滟地蓄满了眼眶，好像轻轻一触就会决堤。

左钧野看得发愣，一时分不清那是被呛出来的生理泪水还是其他什么，他把啤酒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别喝了。”

佟颂没理他，有气无力地趴回栏杆上，开始自言自语：“我爸和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

“我爸后来运气好发了财，和一个同样离异的女人再婚了，就是你刚才看见的那个，”佟颂的语气很平淡，除了有些哑听不出什么异样，“我后妈这人没什么好说的，虚伪的要死，总觉得我要抢她宝贝儿子的东西。”

佟颂眯了眯眼，突然很轻地笑了一声，“有时候我觉得我的性格不像我爸，也不像我妈，反倒更像我后妈，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就是学的她。”

“你……”左钧野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前些天我去看我妈了，”佟颂垂了垂眸，用指甲浅浅地戳刺掌心的皮肤，“她过得很好，有了新的孩子，看起来很幸福。”

“我应该替她高兴的，她过得好，我就放心了……”佟颂轻啧了一声，手上的力度加重，像是根本不知道痛一样，指甲盖几乎要陷进掌心柔软的肉里，“但我又很生气，凭什么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凭什么所有人都……”

佟颂的嘴唇嚅嗫了两下，最后几个字她没说出口，但左钧野猜是“丢下我”，他清楚地看见一滴眼泪毫无征兆地顺着佟颂的眼尾滑落，把她的睫毛濡得水淋淋，又滚进她的唇瓣，把那张紧抿的唇泡软。

紧接着，又是一滴，在脸上留下一条湿亮的水痕，左钧野怔怔地看着佟颂，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平日里对谁都装得逆来顺受的模样，这个时候却喜欢逞强，连崩溃和委屈都是无声无息的。

佟颂一声不吭，只是皱着眉，指腹狠狠地碾过眼眶，把眼尾拭得通红，她像是在跟自己赌气，宁愿把下嘴唇咬得鲜血斑驳也不愿意发出哭声。

左钧野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佟颂，他有些无措地去拉佟颂的手，扒开她紧紧攥着的手，掌心里已经留下一排指甲印，隐隐有血迹从里渗出，“你干什么……？”

左钧野有些生气，但他看见佟颂的泪水就心软，他下意识想替佟颂抹掉眼泪，手伸到她脸边却动作一顿，转而落在她孱弱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别哭了，佟颂……别哭了？”

他干巴巴地安慰，觉得自己连安慰女孩子都做不到好没用，左钧野咬了咬唇，小声地道：“我……在我小的时候，虽然家里没什么钱但很幸福，我妈喜欢教我画画，还给我报了美术班。”

佟颂的睫毛颤了一下，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左钧野。

“后来，她生我妹妹的时候……”左钧野放在佟颂肩头的掌心抖了一下，那个词在唇间绊了一下，还是没能吐出，而是被左钧野转开，“我妹妹出生的时候身上就落了毛病，她走不了路，这辈子都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佟颂一时没来得及开口，就又听左钧野断断续续地道：“我爸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只会喝酒，后来……他喝醉了掉到河里，也死了。”

佟颂愣了一下，她慢慢地止住眼泪，看见左钧野的眼眶红得吓人，他微微仰着头，不想让眼泪落下来，这个动作暴露出脖颈和轻颤的喉结，逞强的姿态不仅没藏好脆弱，反倒引颈就戮一般，让狼狈和荏弱更加无处遁形。

名为左钧野的这颗果实，好像在今夜被她彻底剥开了，佟颂发现内里不仅是酸的，而且鲜血淋漓，和她一样没一处好肉，明知道不好吃，她却带着自毁又或者怜悯的冲动往下咬，想看得再清楚一点，想看得再不堪一点。

酸。酸！酸！

果然好酸！

佟颂的眼泪往下掉，叫左钧野的这颗酸果果然难吃，把她的味蕾麻痹了，上颚尖锐地叫嚣着刺痛，尝者和被尝者的舌尖都木了，她的心脏也跟着左钧野的一起碎了。

佟颂生出一种和左钧野一起抱头痛哭的冲动，但她这时候反倒冷静下来，眼泪还挂在眼睫上摇摇欲坠，指腹却不安分地去摩挲对方发红的眼尾：“喂，左钧野……”

佟颂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却比刚才愉快了不少：“不是我在哭吗？你怎么反倒……”

她顿了顿，笑眯眯地看着左钧野的窘状，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道：“可怜兮兮的。”

左钧野被她说得怔了一下，随即像是被气笑了，他低下头，用手背飞快地蹭了一下眼睛：“还不是为了安慰你，不识好人心的。”

“谁说安慰人是讲让自己难过的事情的？”佟颂脸上的笑意深了些，她凑近了对方一些，湿热的鼻息落在左钧野脸上，全然不顾自己说出的话有多么亲昵，“听得我都心疼你了，哪里还来得及自己难过？”

“……”

左钧野想反驳她，却听得一噎，只能红着耳廓道：“够了，我下次不会安慰你。”

“别啊。”佟颂佯装可惜地摇了摇头，“你哭起来真漂亮。”

“我喜欢看你哭。”

中二病文青病大爆发！这章又把我写爽了额呵呵……

小左看见妹宝哭就心软，以后肯定会因为这个吃大亏的！[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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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我喜欢看你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