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华】水晶日晷 第14章 『公平』

十四

“不对。”Fritz在一片黑暗中忽然出声。

“…什么东西不对？”John过了一会儿才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个问句。他又困又累，即将睡着时又被吵醒。他衷心希望邻床的家伙能识相点儿，别再出动静了。

“手感不对。”Fritz说，“我现在很虚弱。”

“所以呢？”

“我不应该有力气劈开一具尸体的。”

“你想表达什么？”

“太软了，像蛋糕一样，我没怎么用力就切开了。”

“……”John感觉睡意被他这一句话驱散了大半，“但你看上去很熟练。”

“熟练不代表我能解决力量不足的问题。”Fritz坐起身，因为大幅度动作的眩晕而摇晃了一下，“那具尸体软得离谱，不像是刚死的人。”

John不想细究他为什么能这么了解尸体的状态，在片刻的挣扎后认命地跟着坐了起来：“你打算怎么办？再把他挖出来看看？”

“不。”Fritz握紧了铁锹，把石锤递给了John，“等他来找我们。”

这个逻辑本身就很奇怪，John搞不懂这家伙的第一反应为什么会是“等尸体来找他们”。但那种半夜披着斗篷在城堡里夜游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违背常理的魔法世界再次来到了他面前，John握紧了手里的石锤，默默感受到肾上腺素的飙升。

黑暗带来无限的想象，他似乎能看见自己的三个室友正走在前面，四个人小声窃笑着，准备一起夜游到厨房大快朵颐。提着灯的Zephyrus走在第一个，Eddie和Colin正在拆着一个据说容量无限的魔法口袋。他们路过盔甲和一幅幅熟睡的画像，属于少年的窃窃私语被留在这座城堡不为人知的地方。

“John，”Zephyrus在黑暗的走廊上笑着回头，“你在等什么？”

“John！”抓着铁锹把尸体的脑袋削下去的Fritz朝他大吼，“你在等什么？！”

John猛地回神，才发现Fritz正站在他面前，回头看着他，那张苍白的脸上沾着尸体身上飞溅出来的黏腻血肉。他无法控制地开始咳嗽，这才意识到自己鼻腔内尽是死亡的气息。

“你的状态看上去也糟透了。”Fritz说，“打起精神，不然以我现在的体能无法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John下意识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就像他一直以来会对傲罗二队的队友以及阿富汗的战友露出来的那样。他的身体比他的意识先一步踏入了战斗状态，他握紧手里的石锤，他的手没有再抖了。

“我明白。”他说，“你放心，我不可能给你拖后腿的。”

两个人绕着被削下脑袋的尸体检查。John撕下一块床单用来代替手套，简单翻看了一下，随后站起身：“他死了起码一个月了。”

Fritz低头，也看到了爬满蛆虫的空腹腔。“怪不得这么软。”他说。

John看了他一眼。

“我觉得我不得不问一下，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东西会回来的？”

“不知道。”

“不知道？”

“嗯，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我应该这样想。”Fritz慢慢道，“因为是我把他杀了的，所以他会在晚上来找我，这是符合逻辑的。”

“我根本没搞明白你的逻辑在哪。”John带着点讽刺地说。

“这里是『Rudi的幻想乡』。”Fritz说，“万事万物都是绝对『公平』的。”

“……”John抬高了眉。

“Mr. Holmes厌恶一切不公。他会为所有事情主持公道。”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儿是真正公平的，你这样说听起来有点可怕。”

“我不知道，但Mr. Holmes不可能害我们。”

“不好意思，”John说，“但按之前的情况来看，你现在的记忆并不可靠。”

“我不觉得。”Fritz硬邦邦地道。

于是直到天亮，他们都没再和对方说一句话。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选择清醒着迎接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