鼍神酒一案落幕,宁湖上下皆大欢喜,卢凌风却心事重重。
自苏无名橘县相助之后,他的胸中就有什么东西迸发而出,着了魔似的不受他的控制。
橘县人人受头疾困扰,凶案连连。他身为县尉,本以为官职极轻,无以大用,没想到也可以被如此需要。走在橘县的路上,卢凌风第一次了解到什么是民生凋敝,苦不堪言。
从前验尸这种事从来不需要他出马,如今也需要他独当一面了。但显然他做不到,本能的反应让他泛起一阵阵恶心。心里不禁想到苏无名初次验尸时是什么样的反应?又暗暗心疼苏无名与每具不同寻常触目惊心的尸体打交道的时刻。
却不曾想在这时远在千里之外的苏司马自称是他的仵作,带着裴喜君,费鸡师不辞辛劳地匆匆赶来了。
苏无名甚至都来不及与他寒暄,简单明了地询问情况之后,便马不停蹄进入冰室。
两人兵分两路,卢凌风也是查了一天的案子之后才从看守口中知道苏无名在冰室里足足验了四个时辰,滴水未进。
卢凌风的眸子瞬间放大,径直赶往冰室,二话不说把苏无名拉了出来。倒是苏无名愣愣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情不愿放下手中器具,嘴里嘟囔着还没验完。
卢凌风亲自烧水,给他端上来满满一壶热茶,又亲自给他倒上一杯,递到他面前。
苏无名接过茶,微笑道了一句:
“多谢卢县尉。”
卢凌风却没有笑,他生得俊朗,星眉剑目,挺拔坚毅,靠近他就是靠近意气风发,是当真的翩翩少年郎,陌上公子世无双。此刻却面无表情,那盯着苏无名的眼神中透着丝丝的怒气。
苏无名略微有点心虚,侧着脑袋看他,一双狐狸眼滴溜溜地转,意犹未尽地在杯沿儿咂了一口,又在那袅袅热气上闻了闻,刻意提了提嗓音道:
“不知卢县尉给我喝的是什么茶?苏某竟从未喝过如此香醇之茶!”
卢凌风见他还是一副云淡风轻,还有心思插科打诨的样子,不禁开口道:
“苏无名你少给我说这些,我问你,你是金刚不坏之身吗?”
“卢县尉何出此言?”
卢凌风哼了一声。
苏无名明白卢凌风是在关心他,只是这位前任中郎将的口中可吐不出那些肉麻的亲切话语来,只好他来屈膝了。
“卢凌风,此案事关重大,恶劣非常。实在不能马虎大意。你初来橘县,又有七日之期,如若不能探破此案……”
苏无名话音低沉缓慢,娓娓道来,循循善诱。卢凌风是因为苏无名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而负气,但今日因苏无名及时雨的到来动容,到底是气不起来。再看苏无名脸上的神情,分明是视他卢凌风的事为己任,便将情绪抛到九霄云外,认真与苏无名探讨起案情来。
相聚短暂,临走之前苏无名特意让裴喜君以督察的名义留在橘县协助卢凌风办案,费鸡师也一同留下。
卢凌风越想越不对,薛环只好将苏无名与他的橘子之约和盘托出。卢凌风心中一紧,环顾屋子,只有苏无名不在。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他想立刻追出去,把苏无名追回来。好在案子紧迫及时制止了他的荒谬之想。
来时三人,去时只有苏无名一人与一头瘦马,苏无名却并不觉得寂寥。心中有念便有在这世上活着的意义。他一念大唐阴影尽除,百姓安居乐业。二念,罢了。昨夜他为他忙前忙后,终是没有发觉追随着他背影的目光。卢凌风啊卢凌风,纵是我苏无名广结名士,友遍天下,能让我如此为之耗费心神者,唯你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