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虎] Best One 第61章 Chapter 61

香港的酒吧很多，Iris往往去的都是清吧，今日办事偶然从闹哄哄的街道路过，想想调转车头，让Derek送自己去看了看丁慧慧。

对于这个昔日朋友，Iris的心情一直很矛盾，在丁慧慧没喜欢上庄卓源之前，她们的确很聊得来，Iris甚至产生过由她来当伴娘的想法，然而现在，她连是否要将婚宴请帖给她都不确定。

斑斓的灯光下，丁慧慧的身姿摇曳在舞池，Iris观察一会儿，确认她的状态如报告中所说恢复如常，便让Derek撤销了此后再对她的关注。拎起包包准备离去，走出两步，偏偏变故陡生。一群好色之徒紧跟着丁慧慧的身影，在她回到卡座上休息时，团团将她围住。Iris由是停了脚步，重新坐下来紧盯事态发展，同时让Derek往前去找一个好的观察位，叮嘱他有必要时及时出手帮忙。

她一开始看得还不真切，但随着Derek照片的传来，Iris突然发现，为首的那个小混混，居然就是那日在围村里远远看见过的丁有田。倒还真是冤家路窄了！

只是这时候与他们起冲突并没有什么好处，Iris盘算过后，还是决定到门口等待已经上前去解围的Derek。不曾想，出于任务需要帮过丁慧慧几次的Derek，竟是给前者留下了深刻印象，以至于几分钟后，先与Iris碰上面的是丁有田这帮人。

失策失策，Iris心中暗道，假装听电话速速避开了这帮人。这招实有效果，偏偏不巧，她行至一半，电话铃响，瞬间那几个人就朝她而来。

“美女，干嘛见到我们就跑？一起喝杯酒啊？”丁有田揉揉鼻子，老大般挡住她去路。

Iris眉头蹙起，按掉公司那头的来电，在思考着要不要给庄卓源打电话的时候，逐步向后，准备退去酒吧找Derek。她不是没有实力打趴这几个小混混，但还是那句话，如非必要，她不想直接与他们对上。

丁有田见她面色，以为小女生惊惧，得意之色更显，自认在里头失了的面子终于可以在此处找回。他说着调戏的话，手向前伸，就想去搭Iris的肩膀：“妹妹仔，身材挺好的嘛。不要皱眉，来，哥哥带你去happy一下。”

“Go away！”Iris一点都不想与这种人有肢体接触，但眼看他转了方向就要碰到自己的脸，她强忍着恶心举手想去打掉对方那只手，最好是打断了！非要闹上警察局，她也不管！

“这点小事还需要你动手？”突然有低低的声音传来，Iris一回头，即刻被人拖到身后。是个男人。那声音她不曾听过，他的身影，她也没有印象。Iris从后头看他，只能见到渔夫帽和口罩间露出来的碎发，长长短短，似无视规矩的野草般仿佛要肆虐生长。

“你，你做什么？”丁有田恐惧的声音传来，Iris再往左半步，才探得身扩宽视线。那只讨厌的手如今被身前的这个男人扣在掌中，戴了好几个朋克银戒的手指猛一缩紧，丁有田就哀嚎出声，再往后，几乎就要跪地。

男人的眼神中慢慢显出疯狂之色，口罩遮着他下半张脸，但Iris直觉他在笑。周围已渐渐有人群聚集，怕惹来更大事端，Iris忙搭上了男人的手臂：“你快走。”

听到这三个字，男人转过头来，深深地看了Iris一眼，随即眼底那层寒冰褪去，换上了几分玩味。他也很会做戏，立马化身正义之士，慷慨陈词：“今天饶了你，不要让我再看到你骚扰我妹妹，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围观人群瞬作鸟兽散。这样的事，在这种地界并不少见。

男人即刻要走，Iris没有考虑，抬脚跟上。他先头似想甩开她，后续不知为何渐渐慢下了脚步，一直到街巷僻静处才停。

男人转过身，没有说话。

Iris也不开口，就这样静静地观察他。

他突然笑出声，非常短促的一声。

Iris眨了眨眼。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反问：“你不知道？”

“我想知道。”

“那最好不要知道。”

他又要走，她奔跑上前张开双臂阻拦：“告诉我，她在哪里？”

“她是谁？”亮光偶然闪过，Iris的眼中晶莹一片，已然蓄了泪水。这是不值得人喜欢的一点，两姐妹到底不同。

“Go away。”他原来在此之前就注意着她，所以才能出现得那么及时。那么是否Ella也在附近？

Iris往原点去奔，然而她怎么还会在原地？他带着她左拐右绕，不就是让她有时间离开。奔出两步已经意识到结局，再回头，果然他也不见。

为什么，连这一面都不与她相见？

一晚上的电话都不想接。凭借着手机定位，庄卓源找到Iris时她正在海边。愁眉不展，面上泪痕犹在，庄卓源看得心疼，小心翼翼将人拢进怀中：“怎么了，BB？”

Iris不出声，只在他身前小声啜泣。

庄卓源联想Derek的描述，试探性猜测：“是慧……”

“Ella她不要我了。”Iris呜咽，庄卓源却是愣住。他望着她通红的双眼，半天才回神。心神一动，他脱下外套包裹住她，为她擦泪的同时轻声又问：“你见到你家姐了？”

“……没有。”哭腔再起，瞬间委屈加倍。有个依靠在身旁，Iris哭得更加大声：“Kenny来帮我，可是他不肯带我见Ella。”

庄卓源更是大骇：“你见到了Kenny？”

谁知Iris还是摇头：“也不确定。”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海风一阵阵吹来，越晚沙滩越冷，庄卓源不等Iris的回答，直接抱起她准备先回酒店。看她的状态，他着实担忧。

洗过热水澡，Iris冷静了好一会儿才将事情断断续续道出，大恸过后，她的脑袋空洞且昏沉。庄卓源担心她感冒，硬逼着又让她喝下一碗姜汤才作罢。他着实没想到，一件未经证实的事情居然能引得Iris如此失控，恐怕明日，他也要带Iris去见一见Edgar才好。

这件事最后并没有告诉给家里的长辈听，一来是不想他们担心，二来……庄卓源也在下意识回避这个问题。以Iris的描述，那个救她的男人的确有可疑。他让Derek找来了事发地点附近的监控，在Iris熟睡之后起身细细查看。一路追踪过去，那人倒是坦然，除了面容用口罩遮得严实，其他没再有任何疑点。来来回回看了十几遍视频，后续再翻查当年Ella被绑架与堕海的资料，可依旧和前一次一样没有头绪。庄卓源拿了瓶酒到阳台，喝到一半的时候AK打来了电话。

他其实很少同他们联络，尤其是打给庄卓源，这还是头一遭。料想是Derek将今天发生的事上报给了老板，AK此回才特地来与他相谈。

“Iris曾经有过严重的创伤后遗症，”AK说话直切重点，“Ella被绑架时出现过，后面她堕海，Iris旧病复发。医生曾经试图让她接受现实，但没法做到，最后Jennie和Edward决定给她造一个梦。”

造梦？庄卓源难以置信先前Iris同他说的一切都源于岳父岳母的杜撰。“那么Kenny也是假的？”他问AK。

得到的却是否定的回答：“Kenny是当初绑架Ella的绑匪之一，不过我们不知道那几年里他们发生了什么，总之最后，Ella爱上了他，并且不顾家里人的阻拦跟他离开，最终与那个男人一起堕海。”

“他们死了？”

“死了。”AK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会儿，庄卓源从他那头的背景音中听到了敲门声，再然后，与他对话的就换成了Edward：“卓源，去开门，妈咪在你们门外。”

两个孩子突然说要过二人世界，Jennie一开始没有多想，但后面越想越不对劲，为求安心问了一下Derek，没想到反是牵扯出一大堆事情来。找Edward的时候语无伦次，再同庄卓源见面，Jennie还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她先看了电脑上的监控视频，只表现出了极度的忧虑：“阿源，这段时间再跟Iris出去，一定看紧她，尽量不要让她单独行动。”

“妈咪？”Jennie的双手冰凉，庄卓源探身向前想安慰，却被她阻拦：“我，我和你爹地商量过，本来是不准备把这些事情告诉你的。当然，我们不是把你当外人，只是希望Iris能够在你的陪伴下过上全新的生活，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会一口就答应了你们的婚事，因为和你在一起之后，我们的女儿真的开心了很多。但是现在看来，你有必要知道真相。你们的婚期越近，Iris似乎就越想她姐姐。”

庄卓源始而明白Iris情绪大起大落的诱因，他想岳父岳母当初大概也是为了预防这样的情况，才刻意送了那幅漫画全家福到家里，只是没想到那时发泄出的情绪于此次一点用处都没有。Jennie低头擦着眼泪，庄卓源递过纸巾，想把刚才与AK中断的谈话接上：“AK说，Ella和Kenny已经不在了？”

“是——”想起自己的大女儿，Jennie的心还是如同刀割一般疼痛，可现在为了另一个女儿，她必须要忍受这份痛苦。回忆的大门打开，旧日的一切仿佛都染着血色：“我们不知道他们怎么联系上的，那次Ella看完心理医生，在回家途中逃跑了。Edward派了很多人去查，警方也正在搜捕那个男人所在的组织，所以到最后，他们是被两帮人围困在小岛的断崖边。关于这件事，大概有这么两个版本，一是说Kenny为了救他们的首脑，自愿作饵；还有一个，则是他们是被抛弃的棋子。”

Jennie说到此处，全身都在颤栗，她到现在也仍旧不明白，Ella为什么宁愿抛弃家人也要跟着Kenny去死。在她停了又停的几次叙述中，庄卓源终于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两方人马接到的命令都有保全人质的要求，一群人对Kenny和Ella步步紧逼，实则枪口对准的都是前者。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在Kenny中枪堕海之后，Ella也即刻跟着跳了下去。硬跟着父亲和AK赶到现场想要劝回姐姐的Iris不幸目睹了这一幕，回家之后就噩梦连连。在那段时间里，Iris的PTSD复发，所以一直到三个月后他们派出的人打捞到Ella和Kenny的遗体，Jennie和Edward都不敢将这个事实让小女儿知晓。全家被下了封口令，消息也一度被封锁，可他们仍旧担心纸包不住火，秘密终有泄露的那一天。

“所以造梦行动就开始了，我们很讨厌Kenny，可是不得不把他当作一家人，唯有这样，才能给Iris带来一丝希望。”

庄卓源这下理解，为什么在Jennie回来之后不久那幅画就又被收回地下室了。

“今晚的事应该只是个巧合，但是它恰恰提醒了我们Iris的不对劲。阿源，我知道造梦的计划治标不治本，可是心理上的问题不可能简单就解决，所以我希望你能跟我们一起保守秘密，不要把今晚听到的一切告诉给Iris好不好？”Jennie以母亲的身份恳求，庄卓源此刻也没更好的办法，但他仍有些犹豫，因为他家姐就是个例子。如果不把最核心的问题解决，永远逃避而不去面对，他害怕Iris最终会受伤更重。

一路旁听的Edward最后再给了他一个选项，他发送过来一串地址，告诉庄卓源：“这是Ella的坟茔，现在你是Iris最亲近的人，你对她最了解，我们把决定权交给你，你随时可以做选择。不过最好，你能在告诉她真相之前先通知一下我和妈咪，我们也需要做准备。”

以这样的方式失去至亲之人，受伤害的不仅仅只有一母同胞的妹妹，一双父母也煎熬不已。庄卓源看着两位长辈面上的痛苦与憔悴，内心充满了不忍。Iris会有知道真相的一天，可不是现在，不会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