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祖兴,Joe,俞学礼的大学同学,寒门出贵子的典型代表,新闻里近日全是这位一级能源控股人的身影。从查无此人到现在家喻户晓,吴祖兴的确值得骄傲,只是他的意气风发在Iris多看了几眼之后便被判定为开屏的白孔雀,并不叫人喜欢。
Jennie望着女儿皱起的脸,心里由衷感叹Iris的直觉真是无人能出其右。她扬扬手里的邀请函,向她确认:“那么这场黑松露赏味宴会你也不去了?”
“不要,咱们家又不是吃不起这东西。”Iris难得别扭,庄卓源很少听她说话还夹枪带棒,一算日子又不到特殊时期,难免要问:“这位前段时间还帮你赚了钱的新贵是怎么惹了你了?”
真要说到招惹,那人还不敢。事实上Iris和他也还未尝真正碰过面。她对他好感度的一点点消耗,其实来自于那一场又一场奢华而又附庸风雅的酒会。一点儿内涵都没有,纯纯暴发户风格,去了都让人觉得掉价,摆明了是要吸引那些急功近利的人。而这种做派,实在很难令人相信这个一级能源公司能有长久的发展。由此反推这只股票的暴涨,个中缘由实在耐人寻味。
“反正我觉得他不是好人。妈咪,你要应了他的约吗?”
Jennie没有正面回答,她开了个玩笑:“我是有点想吃黑松露了。”
Iris不上她的当,反是双眼放光,兴致勃勃地提议:“那我们去云南!”云南的农贸市场,里头好吃的菌子可一点不比西餐厅的差。带上汤圆,租个小院,她们完全可以去那里住上个把来月。
“要去一个月?”这下不淡定的换成了庄卓源。一家人热热闹闹生活了这么久,陡然留他一人在港,面对这么大一间空屋,他真的会寂寞到疯。何况Pauline姐和超叔都上了内地打理酒吧,他想去蹭饭都没地儿了。
其实还有妈打家、cafe虎、光仔那里一大堆地方可以走走坐坐的嘛,他们两公婆朋友那么多,一天去一家,三个月都拜访不完。可是庄卓源一开口,配上那委屈巴巴的神情,Iris确实觉得自己的提议有些过分了,但她总有甜言蜜语能先哄人:“当然不会落下你了,BB,我们先提前一个礼拜过去嘛,然后你请个假,连着周末来找我,到时我带着你逛云南,我们二人世界。之后我和妈咪再待一段时间,就带着各种礼物土特产回家来找你了。这样算算,我们的分别也不算太久。”
“如果不加最后一句,安慰效果会更好。”他老婆想一出是一出,眼下看着势在必行了,庄卓源索性思考起了搬去小区过上一个月单身汉生活的计划。
Jennie看着他俩没带脑子的模样,实在有些不忍直视。她凉凉提议:“要不再给家里的工人姐姐放个假好不好?Iris啊,Dr. Pun那头我也拜托校长给她放个年假吧。”
“哦!我还要上学!”二人这才想起一个月假期的不可能性,香港的大学制度不完全像国外,不能想gap就gap,除非她想延毕,Iris的天瞬间塌了。谈恋爱和结婚果然是两码事。
她心思千转百绕,眼神有意透点幽怨,庄卓源一品,就知道得小心哄着。但一时确实有些想笑,越想憋越是憋不住,如此倒有一番好似幸灾乐祸的势态:“没关系,我们可以等大假期再去。”
寒暑假,旅游旺季……他这话不说也好过说出来,Iris没好气地锤了他一下,提前透露了自己的安排:“大假期我肯定是要回伦敦的,带着汤圆!到时候你请假也没有用了,你得独守空房两个月!”
好了,现在祸根断定已经清楚了,她这判决,明显就是将所有罪名都压在了他身上。庄卓源委屈,但只能投降。
吴祖兴的宴会,最后选派了一个ULO的高层去参加。跟周家关系较近,同样受到邀请的几个大集团,也都选择了相似的策略。大俞生是推说身体不适,寻了俞学礼做他的代言人;沈氏则推了初出茅庐的沈淮,要他去“见见世面”。唯有大马巨橡集团,是主席舒启达亲自到场,而原因,纯粹是为了看住Jacob和Larine一双儿女。
舒家在大马一向有做天然气投资的生意,吴祖兴的公司主推新能源,便相当有与他们集团合作的意愿。笑脸迎人,曲意逢迎,舒启达一眼便瞧出吴祖兴的意图,四两拨千斤,轻轻松松就拨开了对方想抛来的枝条,就连Larine都听出来爹地话里的拒绝意味。吴祖兴也识趣,点到即止,客套地表示会叫助手传一份计划书给对方,便礼貌告辞,寻找起了下一个猎物。唯有Jacob没有意识到这是一场小型的交锋,心中还存着对吴祖兴话中大赚特赚的未来的美好构想。待爹地没注意,他便忍不住拉住妹妹分享:“Larine,我觉得跟着这个Joe肯定能赚大钱!”
Larine此刻心思忍不住要往俞学礼身上飘,既为他带着苏文强同来而神伤,又忍不住渴盼他能给自己投来几丝关注,由是注意力根本难以集中到与哥哥的谈话上。她随口敷衍,只是顺口提到:“Iris好像不是很喜欢他,我问她今晚要不要出席,她很不乐意,直接回绝了。”
Jacob此刻正跟Iris别扭着呢,几乎是一提到她,他就要跳脚:“还讨厌呢?她先前还靠着他赚钱,这女人太不够意思了,自己买股票都不给我们透个信儿。”
“阿嚏,阿嚏——”与潘朵拉的视频通话里,Iris连打了两个喷嚏。正在针对调查报告进行评价的Dr. Pun就此停住,等她整理好仪表重新望回镜头才继续指点需要改进的内容。入学以来甚少这样开过夜车,毕竟不是期末,大部分的作业都可以默认性地加入“缓缓”保护法则。但许是Iris对自己的学生身份太不自觉,上天终于降下惩罚,她那片学业的天塌过一次之后就再不牢固,一塌再塌,手上几门课的论文与报告都因为各种原因提前、推后,挤在一星期里要完成上交。其中催得最紧的就是潘朵拉。
潘朵拉到底还有点人性,讨论完学术准备下线前,还是关心了Iris一句,“你要不要去披件衣服再重写?要是感冒了,脑袋昏昏,很可能就写不出来了。”
Iris很感动,感动得想冲进电脑里掐她。她现在很明白公司里的人吐槽甲方乙方的感受,也很晓得现在只能对甲方报以微笑。潘朵拉能将deadline定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前,已经是对她的仁慈。放空几秒,她戏精上身,捂嘴咳了几下,状似吐出一口鲜血,随即西子捧心,对着屏幕里的潘朵拉掐起戏腔:“大王,臣妾……”
“啪”,屏幕一黑,潘朵拉盖上了电脑。
好,手动拉黑了。
Iris向椅背一倒,发出一声哀嚎。隔壁庄卓源急急忙忙抱着儿子过来看,父子俩表情如出一辙。很好,她儿子滴溜溜的圆眼睛此刻睁得更大了,庄生花了一个半小时的哄睡显然跟她的作业一样,重新归零,毫无进展。夫妻两人同时向对方投去同情的目光,无奈工作不能互换,只能默契一声长叹,各自回了各自的房。
带孩子的苦累,展爷爷倒想好好受一受。孙子出生时,他的人生进度跟同龄人差不多,甚至有所超前。但几十年过去,人家曾孙都上了小学,他还在渴求四代同堂。而按展瀚韬现在这不紧不慢的态度,恐怕庄卓源第二个孩子都生了,他还没能看到孙子结婚。
一个家里,只有两个大男人相对,有什么好干的?展宗齐不得不给自己的退休生活找一点乐趣。当下最时兴的是什么?自然是街头巷尾都在传说的炒股热。他随着大流,很愉悦地也游进了一级能源的热闹中。
丁慧慧、苏文强、表哥、阿Nick、龙婆、Lamy……无数人皆乘着这趟东风或大或小地赚了一笔。Iris自是没有八婆地去扫人家的兴,不过每每有人跟她聊及这只股票,她最后都会附赠八字真言:“盛极必衰,见好就收。”
这其中有理智者,有听话者,也有侥幸者、贪心者。当其时,从各人对这八字的反应,Iris就大抵能估算到他们后续的发展。作为朋友,她希望大家伙的损失越小越好,但她利用这只股票赚了钱在先,并且比她们所有人都赚得多,那么于情理上便不好再多说规劝了,只能点到即止,然后扯开话题。
她自叹在这种事情上实在不好做人,没想到有人是压根不想做人了。在Jacob与她断联的第十天,她在午间新闻上清楚看见了他那意气风发的身影。而与他坐在一处的,正是那一位白孔雀吴祖兴。在记者镜头前,吴祖兴侃侃而谈,大聊他和Jacob的合作计划,并且放言他们在大马的天然气投资一定能成功。Iris皱紧了眉,掏出手机一看,果然一级能源的股票又有一个大幅度的上涨。
她急忙给Larine去了电话,Larine一开口却还是俞学礼:“Iris,我跟阿礼说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