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宥之被莉雅捡到的时候才不过十岁,连化形都不会。
他本是生活在欧洲那边,父亲是欧洲狐族的首领,母亲来自韩国。他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他因为年龄最小加上还有家族遗传的心脏病受到了家里所有人的宠爱。
那时年幼的他最喜欢夜夜缠着母亲,乐此不疲的听着爸爸妈妈相爱的故事。那时的他生命中只有明媚的阳光,蔚蓝的天,缠绵的午后和永远吃不完的曲奇。
可这样幸福松快的日子也只是占据了他人生的仅仅十年。
不知道为何,一切翻天覆地。昔日欢快的笑语被遮天盖地的雷雨闪电劈碎。刑场上他从未见过父亲那样狼狈的模样,可他的头却始终倔强的高仰着。他哭喊着要冲上刑台,却被和母亲陪嫁过来的婆婆给牢牢拦在怀里。
看见他哭,母亲满是灰尘和伤痕的脸上扬起温柔的笑,泪光闪烁着,眼里满是不舍和疼惜。她说:‘不要怕’。
闸刀反射的光刺眼,婆婆的手颤抖着紧紧捂住他的眼。可温热的血溅在了脸上,他知道,一切都没了。
昔日亲切的叔叔在刑场上虚伪的模样让他恶心的想吐。行刑完假惺惺的过来要安慰他,他狠狠的咬住他的手。他知道他们家被污蔑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可触及到他那完全冷戾的目光时,还是忍不住一颤。
他不会放过他的。
果不其然,在婆婆带着他刚逃回韩国时,他那个好叔叔就耐不住了。
婆婆为了护住他,也死在了他手里。强忍着悲痛和害怕,他努力抓住婆婆为他寻来的一线生机,慌不择路的逃跑。泪水糊了眼眶,他没注意,掉下了悬崖。
一瞬间周身被海水包围,挣扎的四肢慢慢没了力气。
这样死了,他就能和他们团聚了吧。可是真的好不甘心,他不想让坏人得不到一点惩罚。他想,他想报仇……
意识模糊间,他好像看到了有谁向他游了过来。是错觉吧,这世间还有谁会想让他活下去呢。
只是没想到,他真的活过来了。莉雅就坐在他旁边,看他醒过来,她伸出手看样子是想摸摸他,却被他下意识咬了上去。她眉头也没皱一下。等他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才在她平静的目光下悻悻地松了口。
“看来你不喜欢我。”说完他起身就要走。他心下着急,连忙跟在她脚边卖乖。
“姐姐,姐姐我错了,我喜欢你的,能不能不要丢下我~”
开玩笑,他一只连化形都不会的小狐狸,怎么一只狐活下去。
不管怎么样,他得抱住她这个大腿。
莉雅停住了脚步,将他提溜在怀里,“再咬我,我就不会养你了。”
直觉她会说到做到,他连忙点头,蹭了蹭她的手心。
因为他不适宜海里生活,莉雅把他带到了陆上的住宅里。
和她一起生活的日子里,他很明显的发现了,莉雅不是不会养孩子,她是连她自己都养不好。
刚来的时候她做过几次饭,不是厨房炸了,就是菜糊了。好不容易做出来的,不仅卖相难看,味道更是难如吃。为了他不在报仇之前就死掉,他是怎么都不敢让她进厨房了,哪怕是给他些生肉,能活着就行啊。
不过好在莉雅知道自己厨艺烂,也不执着于自己下厨了,而是带着他出去吃或是买些不易烂的面包罐头什么的吃。
直到他能化形了能自己做饭了,才结束了这一现状。
不过虽说是救命恩人且住在一栋房子里,但他很长时间都无法和她亲近起来。
那时的莉雅远没有现在温和,她那时的眼里满是冷漠,对周围的事物毫不在意,而且她尤其排斥和人类接触。他那时和邻居都能熟悉到串门吃饭的程度,其他人甚至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他想她一定是太无聊了,才会捡他回来当成宠物养养。不过他也不在意,反正他也没多奢望她能对他多亲近。等报完救命之恩,他们就不会再有关系了。那时他是这样想的。
只是他没想到,当他心脏病发作时,她居然愿意放血给他喝。
心脏疼痛难忍到汗水都模糊了视线,可模糊之中她那苍白脸上难得柔和的神色依然可辨。
他那时听二哥说过,人鱼的歌声有治愈的作用,而人鱼血肉的治愈效果更是比歌声强了数倍。
人鱼的自愈能力也是强悍的,只不过莉雅不知为何好像自愈能力并不强,甚至比普通人类还要差上一些。寻常的小伤口都比别人要慢上好几天才能好。
这样的她居然就面不改色的割了那么大一个口子给他放血。因为心脏病不好治愈,她就一直放了半个月的血,一双原本白皙光滑的手腕上满是伤痕。
那之后,他去找当地的妖医做了一个月的工换来了顶好的祛疤药,也开始死皮赖脸的叫她‘阿雅’。因为他时常的装乖卖傻,渐渐的她脸上的的笑容也多了起来。慢慢的也会和他说说心里话。
“阿雅,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人类呢?”很久之后,他才问了这个疑问了很久的问题。
她愣了下,“讨厌吗?”
她平时都尽量不和人类接触,那样抵触的样子难道不是讨厌吗?
她这反问反倒是让他懵了。
“人类很复杂,好坏也很难分辨。我从前很讨厌他们,因为他们虚伪又可恶,为了利益甚至会自相残杀。”
“可是,有人又让我知道,人类也能做到为了别人而付出生命。”
她低着头像是回答他又像是在和自己对话。
“难道因为善恶难辨就一个人也不接触了吗?”他不是反驳她,只是疑问而已。
她许久没说话,久到他以为不会听到她答复时,她叹了口气。
“人类的寿命很短暂,又很脆弱,我不想……看到亲近的人死亡。”
说话间,她的眼里满是落寞还有不易察觉的痛楚。
听见她的答复,他也说不出话了。亲人离去的疼痛他最是知道,那也是他内心最脆弱的地方,只能抱住她安慰,“我会一直在的,阿雅。”
她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他一定要好好护着她。
从那次谈话后,对待人类,莉雅不说多亲近,至少也不是之前那样冷漠抵触的态度了。
后来她带他去了首尔。
他们爬上了一座小山,平缓的坡面上是青绿的草地。他们去时已是春天,草地上星星点点的长着白色蓝色的小花。
她说那里埋葬了一个人。
没继续说的话,他也不多问,就默默陪在她身边。待到天色昏黄,她开口打破了安静的氛围。
“小白,你说我是不是也该学学什么是‘爱’?”
也不知道她是在这悟出了什么才说出这句话,不过他一向是支持她的就是了。
不过话虽这么说,这么多年来,她也不是没做过尝试,可还是没有一个人或妖走进过她的心。关于爱,她还是一窍不通。
白宥之省去了自己身世的部分,将和莉雅的相处告诉了郑号锡。
“莉雅之前为什么很讨厌人类啊?”郑号锡提炼出他在意的重点,他那会听到这时,心都凉了半截。
要是单纯不喜欢他还好,这要是直接讨厌人类他可怎么努力啊。不过还好她后面不讨厌了,可是他还是很在意。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阿雅没有和我说过。”
“那,那个人是?”郑号锡指的是他们去首尔看的那位。
“他?听阿雅说他是一个画家来着。”白宥之很明显知道郑号锡提的是谁,故意挑着不重要的说,吊他胃口。不过关于那个人他知道的也不多就是了。
“这样啊……”能让她一直惦念着,想必是很重要的人吧。
郑号锡不再多问。她从前的事,剩下的他更想听她亲自说。
“不用担心,我觉得号锡还是很有潜力的。”白宥之楼过他肩膀笑着说。
“不过我现在要去收拾行李去了,号锡可要好好照顾阿雅啊。”
“我会的,你放心吧。”
待到白宥之去收拾行李,郑号锡才轻手轻脚的进了浴室里。
怕她有什么事,放不下心的郑号锡打算守在她身边。
看着她不太安稳的睡颜,郑号锡心疼的小心翼翼地轻轻握住她没受伤的手。
“没事的,我会一直在的。”
白宥之收拾好行李,想起还没把药给他。遂拿着药要给郑号锡,没在客厅找到郑号锡的身影后了然的去了浴室。
浴室里,郑号锡靠在浴缸边睡着了,看着他们交握的手,白宥之挑眉。
没打扰他们,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离开前白宥之将药瓶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最后再看了一眼浴室那边。
他有预感,他们或许会是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