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有高阶修士靠近,站在窗边的二人笑意淡去,神色凝重,对视一眼后盯着门口戒备起来。
“咳咳。”
一道刻意被加重的咳嗽声从门外传来。
随着一道水波纹状的白光闪过,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位浑身上下罩着黑袍子的修士。
见到来人,二人神色一松。
这客栈之内所使用的正是天星宗最引以为豪的隐匿阵法,此人却可以闲庭漫步一般进入室内,足见其阵法造诣之高深。
再者,低阶修士虽然看不穿高阶修士的修为,但是阿贞身怀镜心,神识虽不能做到远超同阶,甚至向高阶修士反向探查而不被其发现,依旧可以大致看出修士的修为。
因此,即使阿贞如今镜心被奉胜明封印,她的神识依旧与同阶修士不同。观这修士周身灵气敛而不散,浑身上下有淡淡金光护体,就知道此人又是一位结丹期修士。
唔,但她为什么在心里用了又这个词?
“有些事耽误了一会儿。不过本以为老夫我来迟了 ,没想到是来早了。”
兜帽修士呵呵地笑了一声,只是笑得有点生硬,气氛就莫名冷了一些。
阿贞与温天仁快速对视一眼,也只是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二人都是一抱拳。
“晚辈有失远迎,拜见黄前辈。”
少女一手向前,如今她也是跟着几位人情练达的修士们学了不少:“黄前辈这是哪儿的话啊。我们二人可是翘首以盼,只等着您大驾光临啊。”
这话说的圆滑,可惜姿态还不够虔诚热切,显得有些不阴不阳。
一旁低头默不作声的温天仁听在耳中,只觉得她这样十分可爱,嘴角不自觉就弯了起来。
来人有些疲惫地坐下,摆一摆手:“你既然是寻凝那孩子的好友,也不必如此多虚礼。她可不是什么懂得尊重前辈的好晚辈。”
话对如此,言语之间并无愠怒之意,反倒带着一些笑意。
说着,摘下了兜帽,一副中年儒生的长相,一双细长的眼睛中满是深沉。
赫然是为投天星宗叛离卓家堡的黄容下。
“你们二人都坐下罢,阿贞小友之前托付我的事情,已有新的消息了。”
时间紧迫,黄容下是卡着时间点悄悄出来寻找二人的,因此三言两语就讲完了天星宗的打算和因缘镜的由来。
只因为修士们都活得太久,说清楚这些事情也要花不少的时间。前因未说完,黄容下只觉得口干舌燥起来。只是他用眼睛来回扫了几眼这两位小辈,一人发着呆,另一人正望着她发呆,不由摇了摇头。
见等他们有自觉奉茶自己可能已经要被渴死,黄容下带着莫名熟悉的无奈感为自己斟满了一杯茶。
他指尖凝着红色光芒,茶盏就自动浮起。茶水清澈透亮,芳香扑鼻,灵气四溢,倒叫他眼前一亮。满满饮下一杯茶,疏香皓齿犹有余味,刚发出一声好茶的赞叹,却发觉那少女已经提起茶壶,乖觉地又替他满上一杯。
“前辈喜欢就好,这灵茶是我一位朋友亲手所制,堪称绝世好茶。”
这点,倒是不像那傲气非凡的寻凝,那丫头,何时懂什么叫眼力见呢?
想到这里,黄容下深沉的眼底闪过一丝微微的光。片刻之后,他缓缓放下了茶杯,为刚刚所说之事做了个结尾。
“鉴宝大会就在十日之后,届时,天星宗要借此大会将因缘镜半卖半送地送给魔焰门少主怜飞花。”
黄容下一改在千钧万面前的瑟缩之色,如此悠悠然评价道。
他不是不懂,只是胆小怕事也是他在天星宗中的一种保护色。
“黄前辈,如此说来,天星宗是打定主意投向魔焰门了吗?”
阿贞闻言追问道,她问的直白,倒叫不习惯她风格的黄容下有些噎住。
他看了一眼阿贞,又看了一眼旁边那个礼貌微笑仍不改傲然神色的温天仁,默默摇了摇头。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轱辘话说多了,反倒被这样直白的话吓住。
“打定主意?并非如此。”
黄容下摇摇头。
温天仁问:“是天星宗中有人不同意吗?晚辈闲来无事,道听途说,似乎天星宗中大长老朱炎对魔道深恶痛绝,不共戴天?”
黄容下赞赏地看了一眼这位年轻的魔修:“不错,朱炎与千钧万二人可谓是针锋相对。”
阿贞默默眨了眨眼睛。
“只不过,天星宗当下已到了决断之时,拖着不办只会像姜国那些小门小派一般落得个门派凋敝的下场。毕竟这正魔之战,可不允许首鼠两端的墙头草。”
黄容下这么道,却又忽然左右看了一看。看完之后,收回外放的神识,却觉得依旧不是很放心,于是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件冒着红光的阵盘与阵旗。
阿贞与温天仁神色各异。
只见这中年儒生向阵盘中注入灵力后,便将二者向半空中一抛,登时一道红光闪过,一道稳妥的防卫阵法就已经成型了。
他做完这些,转过头来,对上两双有些发直的双眼,不由有些讪讪之色,道:“为了稳妥起见,为了万无一失,自然是做足准备。”
阿贞从他巨大的黑色斗篷,足以遮住整张脸的兜帽,再到这个万无一失的阵法,认真点头:“晚辈受教了。”
听得温天仁又想摸一摸自己突突跳动的额角。
“魔焰门原想要卓家堡的镇门之宝长明灯,只是这长明灯确实不在天星宗手中。”黄容下意味深长的目光转过阿贞,接着道,“于是魔焰门退而求其次,想要西门老祖手中的因缘镜。正好,西门老祖苦于这法宝无法彻底炼化,正好将这他眼中的无用之物,与魔焰门换个好价钱。”
阿贞还是有些疑惑:“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干脆送给魔焰门?”
“这份人情自然要给魔焰门,只是不能给的太轻易,叫魔焰门看轻了天星宗的诚意。”
毕竟元武国刚答应越国增援,明面上不能彻底地站队魔道六宗。这种既要又要的把戏,在修仙宗门中并不稀奇。
坚守道义是谎言吗?难道天星宗没有增援越国七派么!
投向魔焰门算谎言么?只是审时度势、顺势而为罢了。
那些愚蠢的被正道说得脑袋都昏昏沉沉的傻子们,那些渺小的生死都不由自主的低阶修士们怎么会懂得,谎言和真相只是互为表里,相互映照?
那些宗门之中的元婴期修士们从不屑撒谎,自有门下的弟子们揣度着行事。即使门下的弟子们误解了宗门老祖的意思,撒了谎做错了什么事情,也要低阶修士们对自己的谎言顶礼膜拜,好成全自己这个谎言的权威。
这些话他不必说出口,因为有些谎言不必戳破,也轮不到他来戳破。
黄容下只是叹了一口气,又喝了一口茶:“不过,这因缘镜也不能给的太为难。那魔焰门少主怜飞花果真如传闻中一样心高气傲,十分急性子!让她记下我们天星宗的怠慢,并不利于两派今后几百年的交往。”
“因此,就给了你们二人可趁之机。鉴宝大会人多眼杂,虽然在这样的众目睽睽之下,要带走因缘镜会更困难,但是这样的场面也使得你们逃脱会更方便。”
他扯出一个意味莫名的笑容:“毕竟,我既不看好朱炎,也不看好千钧万。”
与此同时。乱星海。
天星城外。
琥珀色眼眸的水手正站在船舱上凝视明月,银辉将他鸦羽般黑亮的头发照得如溪水泛着一般粼粼波光。
商队队长从船舱中走出来,正准备指挥众人,见水手呆怔地立在船上,哈哈一笑,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嘿,小子,看傻了吧。我倒忘了,你还是第一次来内岛,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星宫统辖的中心城,天星岛。”
他冲这年轻的少年挤眉弄眼:“怎么样,很美吧?”
乱星海,海如其名,广袤无垠,似乎无边无际,千余座大大小小的岛屿随意地散落于其中,宛如星海中的点点星光。
在这星海中,最为璀璨夺目的,当属天星宫统治下的天星岛了。
海风送着船队破开深蓝色的海水,向着前方那座巍峨的海岛行驶而去。隔着五里,已经能看到那直耸入天际相对而立的巍峨白色巨石作主题,镶嵌着金色水晶如散星的门柱。
门柱中间悬着一个更为巨大的星象仪,在夕阳下通身流转着古奥的金光,镌刻着深奥的符文与标记。
光是这门柱与星象仪,已经气势惊人。
船渐渐靠近港口,通道已经排起了队。
商队的队长是个炼气期修士,见此不由咋舌,叹服道:“每次来这天星岛行商,每次都得为这星宫的排场惊到。不愧是乱星海第一修仙势力,光是这进出岛屿的门禁,都用上了这元婴期修士都不得随意进出的护岛大阵。”
天星城最顶则为统辖这内二十四岛与外二十四岛的天星宫。天星宫之上,被大大小小的宫室所拱卫着的正中心,高高在上地悬着一颗最为明亮的星星。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
那星星环绕着一条五彩的光带,自身就散发出凝而不散的荧光,若有人能突破天星宫层层守卫,到达此处,就会发现那颗星星居然是一座巨大的灵山!
这座灵山,正是星宫双圣立足乱星海的元磁山。
二人靠此山修炼元磁神光,其合体神通堪比化神期修士。
只是双圣基本不出天星城,常年闭关专心修炼,星宫大小事基本都由一位金长老出面裁决。
此时云顶之上的元磁山前,正立着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他身着白色的星宫兜袍,面戴银灰色的覆脸面具,只露出方阔坚毅的下巴。
他覆手悬浮立于空中,沉思片刻后,才降落到空中的石阶上,顺着台阶一步步往上。
“金师兄,这个时间你怎么来了?可是正道魔道有什么异动?”
一道婉转悠扬的女声从穹顶传来。
感谢宝宝们的营养液和留言[奶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2章 淬火砺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