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1】围场之花 第11章 Chapter11.天台夜谈

Estela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反应过来的，只是等她回过神时，她已经站在了戴夫·瑞恩房间门口……

当戴夫瑞恩打开房门时，他被门口那个眼睛红红的女孩儿吓了一跳；但是惊吓过后，他像是已经预料到了她的来意一般，对她报以温和的、带着歉意的微笑：“还不去睡觉吗？黛拉。已经很晚了呢……”

“我是不是不能留在这儿了？”

Estela红着眼睛望着他、小声的问，她紧紧攥着工作服的下摆，像只即将被人丢出家门的小猫一样可怜极了。

跟着车队经历过无数风风雨雨的戴夫瑞恩第一次在一个小姑娘面前感到为难，他嘴巴张合，终是于心不忍，只能摸摸她的脑袋安慰说：“没关系的艾拉……只是暂时回到工厂而已、等再过几年，你还会有机会加入这里的……”

“真的不能留下我吗？”

Estela咬住嘴唇，强忍着眼泪问，“我可以不做数据师、我可以做帮你们整理零件的普通工作人员……拜托，戴夫，让我留在这里好不好……”

戴夫瑞恩心软得一塌糊涂，他弯腰轻轻擦了擦女孩儿脸上的泪水，叹着气说：“但是没有哪个‘天才’会留在一个地方干最没有意义的事情。尽管回到工厂，但是在那里你会做很多有价值的工作……别哭了，小家伙，你还年轻，以后还会有机会到赛场的，明白吗？”

“……”

Estela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低下了脑袋。

空荡荡的酒店走廊里响起了女孩儿伤心的啜泣声，戴夫瑞恩只能一下下的抚摸着她的脑袋安慰她：虽然他私心很想满足这个小家伙的这样一个小小的心愿，但是作为技师主管，他只能以车队、以车手为主；

蒙托亚不想要一个“不专业”的未成年人担任他的数据师；虽然Estela的工作完成得很好，但是他依然不信任她，甚至不耐烦的表示自己没空陪一个小孩儿玩过家家游戏……

戴夫瑞恩对此无话可说，只能答应他的要求，让出院的乔治第一时间返回团队 。

Estela知道自己的存在让人很棘手，她不愿意给别人带来麻烦，也不想让戴夫为难，于是她强忍住哭意，礼貌的与其道别，然后转身离开。

今天莱科宁登上了领奖台，所有的迈凯伦技师都和他一起去了夜店庆祝，而第一次参与荣誉、第一次享受香槟雨的Estela却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围场生涯，即将被发回工厂。

她很委屈，也很难过，她想要咒骂，想要把错误都归咎在别人那些该死的偏见上，但是又清楚的知道自己除了接受以外，什么事情都做不了——这是一个完全由男人主导的阶级圈子，她只是一个随时可以被替换的小零件而已。

Estela沉浸在深深的悲伤里，像个孤独的幽魂一样独自来到了酒店17楼的天台泳池，她试图在这里寻求平静，却没有想到与城市天际线持平的泳池上飘着一个只穿着泳裤的半裸男人……她被吓到了，吓得连悲伤都忘记，只能发出无意义尖叫的那种。

本以为那是一具尸体，却没有想到对方在听到她的尖叫声后，居然从气垫上爬了起来，皱眉望着她道：“你叫什么？”

“……”

Estela呆住了，她瞪大眼睛看着泳池里的男人，这才发现他居然是费尔南多·阿隆索；

比起女孩儿的震惊，阿隆索则是淡定的多，他慢悠悠的拿起身边的香槟、直接对着酒瓶灌了一口，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出去玩吗？”

被戳中伤心处的Estela脸色瞬间变得暗淡，她垂头丧气的来到泳池边，甩掉鞋子将脚泡进了泳池里，闷闷的说：“我要被退回工厂了……去不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回工厂？”

西班牙人疑惑的问，“你犯了什么错吗？”

“我什么错都没有犯……是蒙托亚原来的数据师要回来了，所以我作为一个临时顶替者，自然是要回到原来的地方了……”

女孩儿摩挲着膝盖上卷起来的裤腿，失落的说。

看着岸边垂头丧气的Estela，泳池中央的阿隆索嘴巴张合了一下，似乎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犹豫了几秒，最终跳下气垫、向她涉水而来。

这里显然刚开过一场非常盛大的露天泳池派对，地上滚落着各种各样的啤酒瓶、香槟瓶，躺椅上也扔着不知道哪个派对女郎留下的比基尼胸衣，就连泳池水面上也漂浮着一层五颜六色的彩带，仿佛是这座城市投映下的绚丽斑斓的碎影。

阿隆索朝着她游来，Estela低着头，只能看到一圈一圈的波纹不断向她靠近；

一阵柔和的水波抚上她的小腿，让她脚在水中失重般的漂浮几下，带来令人放空的舒适感。Estela的心脏也随之一颤，再一抬头，就发现西班牙人已经来到了她身边：

“所以，你不想回到工厂对吗？”

他湿漉漉的爬上岸，在她身边坐下。

“我当然不想回去；可是不想又能怎么办，这里的一切都是别人主宰，我只能听他们的安排……”

阿隆索不可否置，只能安慰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能够来到这里，就已经说明你很优秀了、也许只是缺少一个让你留在这里的时机了而已……你要不要去问问你的主管和领队，有没有其他职务？”

Estela摇摇头，情绪越发低落，“我问了，这里没有我的位置……”

“……”

整个天台再次陷入了安静。阿隆索自认为自己很擅长和女孩子打交道，但是这一次，他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两个人静静的坐在一起，直到好半天后，阿隆索才揉了揉女孩儿的脑袋，开完笑似的说：“那你要不要跳槽到雷诺来？来给我当技师吧，我让弗拉维奥给你安排个加塞个位置……”

听到这话，Estela抬起头，用那双湿红的大眼睛瞟了他一眼，就小声回答道：“不要。那样罗恩丹尼斯会杀了我。”

阿隆索忍不住大笑起来，露出了一嘴大白牙。他摸摸她蓬软的头发，又拍拍她的肩膀，像是小孩子对待一只玩偶熊一样亲昵的爱抚她：“不过我真的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这个提议，毕竟我们队伍可比迈凯伦有意思多了，有零食、有音乐，而且还没有丹尼斯这个老古板……”

“你不能这样说他，”

Estela皱眉打断了他，“他很好，只是有点儿严肃而已。”

阿隆索显然没想到她会维护丹尼斯，他楞了一下，然后就好笑的问：“那个传言不会是真的吧？”

“什么？”

“就是……你是丹尼斯私生女这件事。”

“……”

Estela没有说话，因为她脸上那副“你别是个傻子”的表情已经完全彰显了她内心的极度无语。

阿隆索被她这张臭臭的小猫脸逗笑了，在顶着她哀怨的目光给她一通揉脑袋后，他将身边的香槟递到了她面前：“要试试吗？今天的‘胜利香槟’，就当是你第一次参与荣誉的庆祝……”

“但我们又不在一个队，”

Estela犹豫的接过香槟，小声吐槽说：“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们甚至是对手……”

“所以我们今天晚上可以当一晚上的‘队友’，就当是为你践行。”

阿隆索挑眉，戏谑中带着几分认真；Estela被他那双西班牙人特有的深邃眼睛盯得心头一颤，于是便讪讪的扭过头，学着他的样子，直接嘴对瓶口的喝了一口香槟；

本以为所谓的“香槟”会是带着葡萄味的微甜饮料，结果一入口、复杂的发酵酒气就直接把Estela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这个、也太难喝了……”

Estela抱着香槟咳得满脸通红，阿隆索看到她这副愣头青的样子忍不住的发笑，他一边拍拍她的背给她顺气，一边安慰说：“等你以后多喝几次就习惯了，世界上没有能比这更能排忧解难的东西了。”

“是这样吗？”

女孩儿皱着眉头一脸狐疑。

“当然，当你快乐的时候它可以帮你更快乐；当你难过的时候它也可以帮你发泄难过……它可是人们的好朋友。”

听到阿隆索这样说，Estela便仰着头，又硬着头皮灌了一大口。

“你可别喝太多，喝多了会让你脑袋不清醒。”

阿隆索从她手里接过香槟，而Estela则是胳膊肘向后一撑，傻乎乎的打了个酒气冲天的饱嗝，幽幽道：“我如果是个男孩子会不会更受欢迎一点……是不是就会不让人那么为难？是不是所有事情都会变得顺利？”

女孩儿的侧脸在墨尔本的夜幕穹顶之下显得像这座城市的午夜光影般易碎。

阿隆索注视了她半晌，而后就学着她的模样用手肘往后懒洋洋的靠着，道：“事实上，在这里即使你是个男人你也得面临很多挫折与困难，因为与你竞争的人数不胜数……”

“事实上作为一个女孩子，你能走到这里就已经很不容易，我想我是能理解你的……”

阿隆索喝着香槟缓缓的说着，而Estela则是扭过头楞楞的看着他，问：“……你，理解我？”

“因为我们走到这里都不算容易，”

西班牙人耸耸肩，坦然自若：“我们都为一件事而拼尽全力的努力、我们在某种时候都不太被人喜欢……我觉得我们有很多共同点，艾斯黛拉。”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自嘲的笑，但是语气里却没有半点儿笑意。

Estela呆呆的望着身边的阿隆索，第一次在他身上发现一种远离赛场和冠军光环后的沉着与孤独；

“为什么你会不被人喜欢呢？”

她向他身边挪了挪，靠近他之后轻声问：“你是世界冠军，你是很厉害的车手……”

女孩儿光裸的胳膊碰到了他的皮肤，阿隆索抬眼看向她，却发现她那双狡黠的琥珀色大眼睛里带着几分孩子气般的天真茫然——她喝醉了。

“因为在这里有‘英雄’，也有‘反派’；有众心所向的‘神明’，也有将‘神明’拉下神坛的‘魔鬼’……我很荣幸的成为了那个反派和魔鬼。”

阿隆索用意味深长的比喻向她解释，他也不知道这个小丫头会不会听懂，但……他希望她会明白。

“是这样吗？”

Estela闷闷的低下了头，然后就以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嘟囔说：“我以前好像也不喜欢你……但是……现在好像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

阿隆索侧头贴近她，试图听清她的喃喃低语，然而Estela却摇摇头、不肯再说了……

墨尔本的浩瀚星空、欢愉散尽后的派对、散发着黄桃和香草清香的夺冠香槟、洒满亮晶晶彩带的幽蓝色泳池……一切就像一个绚丽魅惑的美梦。

Estela醉倒在这个美梦里，就像阿隆索说的那样，所有的烦恼与难过情绪都离她而去，只剩下一阵轻飘飘晕乎乎的快感。

——就这样也好。就这样给自己画上一个句号吧。

脑海中冒出这样一句话后，Estela就浑身脱离般的往前一倒、噗通一声掉进了泳池里；

失重的快感包围了她，无数的清凉液体钻进了她的鼻子、耳朵、嘴巴，强烈的窒息感强迫她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Estela只能逆着泳池底部幽蓝色的水光看见一个人影正张开双臂的朝她游来：

是谁？

那个人会是谁呢？

是来救她的吗？

……

她看不清他的容貌，只是本能的向他伸出手，一如十年前的那个自己；

「你们把她推下去了吗？」

「别管她！我们快走吧！」

「她是个野种！没有人会发现的！」

「你说得对！我们快走！」

……

岸上的几道模糊影子逐渐离她远去，她想要张开嘴呼救，结果却被湖水呛得剧烈咳嗽；她拼命挥动手脚挣扎，想要摆脱可怕的失重感，却只能被黑暗拖拽至更深；

十年前的噩梦仿佛再次于她身上上演，可是这一次，有人紧紧拉住了她的手，有人不顾一切的将她拥抱进怀中。

嘴唇被人吻住，一股带着香槟气味的空气被渡至她口中，Estela无法睁开眼睛，只能像抱住浮木一样紧紧抱住了那人。

在他抱着她浮出水面的那一刻，新鲜的空气疯狂的钻进她的鼻腔、身体，Estela无力承受这种冲击，只是脑袋一歪、彻底晕死了过去……

Estela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梦里，6岁的她正和沉默寡言的老约翰一起坐在老旧的布沙发上一起收看斯帕大奖赛，电视里舒马赫驾驶着那台红色的法拉利F310b第一个冲过了终点线；

梦里，老约翰开着那台他珍爱的雪佛兰 El Camino SS老爷车带她在沃金的乡间小道兜风，路旁的墨绿色梧桐与金色玉米地是威廉透纳画里的夏日光影；

梦里，她因为溺水而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床头放着她心爱的棕色小熊与法拉利玩具车，她无法睁开眼睛，只能于朦胧之间听到床边的老约翰与友人商讨该以何种价格卖掉那台雪佛兰；

无数的往日记忆于她梦中重现，一股强烈的委屈与悲伤淹没了她，Estela用力的抱住了自己的“小熊”，结果却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模糊的、不耐烦的哼哼声。

Estela被这道声音惊醒，她疲惫的睁开眼睛，却发现入眼的是一堵“白墙”……

——不对，这不是“墙”！

Estela惊悚的抬起头看，只见费尔南多·阿隆索正皱着眉头、一脸苦大仇深的熟睡中，他的一只胳膊虚虚的揽着她、整个人都她挤到了大床最边上，仿佛动一下就会立刻滚到地上去；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自己，则是一双手死死抱着他的腰、整个人都蜷缩在他的怀里，像是恨不得和他完全长到一起一样；

他们贴得太近，近到Estela可以感觉到西班牙人身上的热度，近到她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声；

Estela像只木偶一样呆住了，就连呼吸也一起被冻住了；她完全搞不懂现在是什么状况，只觉得现在的一切简直就像蝙蝠侠大战米老鼠一样离谱！！！

在这个安静祥和的清晨，Estela花了十分钟进行天人交战、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小心翼翼的收回胳膊、试图悄无声息的退出离开，结果却发现自己身上的工作服换成了一套宽宽大大的体恤短裤……

所以……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就在Estela处于即将发疯的边缘时，阿隆索那条搭在她腰上的胳膊忽然动了一下、那只粗糙的大手顺着体恤下摆钻了进去，触在了她的皮肤上。

身体像触电般的一抖，Estela发出一声刺破天灵盖的尖锐爆鸣声，手脚并用的把阿隆索一把推到了地上。

尚在睡梦中的西班牙人被摔得发出一声闷哼，他从地上爬起来，刚一脸愠怒的想要发作，就看到女孩儿正裹着被子、两眼泪汪汪的瞪着他：

“你对我做了什么！？你个混蛋！”

“……”

望着她那副受了天大侮辱的委屈羞愤样子，阿隆索觉得又气又好笑，他扶着腰从地上爬起来，嘲讽的回嘴说：“你以为我很饥不择食吗？我对你这种身材跟小男孩儿一样的未成年可没兴趣！”

“你！”

这下子，Estela更羞愤了。她耳朵、脸颊、脖子红成一片，整个人几乎快要变成一团蒸汽挥发掉。

“你昨天晚上被两口香槟灌醉，”

阿隆索一边揉腰一边没好气的说：“如果不是我，你差点就要掉进泳池里淹死……我救了你、好心好意的把你带回来，让客服女服务员帮你换衣服、结果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

西班牙人完全不像是说谎的样子，Estela咬牙思考半天，虽然内心有些愧疚，但还是嘴硬的不肯道歉；

就在他们一个床上、一下床下的尴尬对峙时，床头的手机响了起来，Estela拿过来一看，发现上面是安东尼奥的电话，她刚按下接听键，里面就传来对方火急火燎的话语声：

“上帝！你终于接电话了！你现在在哪儿呢？！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一早上！？”

“……”

Estela看了一眼床边的阿隆索，反应过来后就迅速翻身下床，并向电话那头解释说：“我就在酒店里！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快点儿到大堂里来！不然丹尼斯都要报警了！”

手机里的安东尼奥在冲她咆哮，Estela就这样连滚带爬的火速跑向一楼大厅。

阿隆索望着她狼狈逃窜的背影，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无语的摇头，觉得从昨天晚上到今天可真是一场匪夷所思的奇幻冒险故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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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Chapter11.天台夜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