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格里拉的冬天,阳光是奢侈的金子,慷慨地泼洒在连绵的雪峰之巅,将山峦勾勒出锋利而圣洁的金边。
空气清冽得像冻过的泉水,吸一口,带着松针和雪沫的冷香直冲肺腑。
剧组驻扎在雪山脚下的小镇,青石板路蜿蜒,藏式木楼挂着冰棱,仿佛置身与世隔绝的秘境。
监视器支在避风的廊檐下,屏幕里正上演着撕心裂肺的诀别戏码。
我裹着厚重的藏袍,脸上涂着高原红的特效妆,泪水混着冰碴滚落,台词带着破碎的颤音。
导演屏息凝神,整个片场落针可闻。
镜头之外,廊檐的阴影里,一个高大得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身影静静矗立。
马克斯·维斯塔潘。
他没戴帽子,浅金色的发丝在高原强烈的紫外线下近乎透明,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他身上裹着的不是车队昂贵的羽绒服,而是一件色彩斑斓、针脚细密的苗绣披肩——据说是昨天在小镇集市上,被热情的阿婆硬塞给他的“护身符”。
靛蓝的底,绣着大朵大朵艳丽的牡丹和展翅的凤凰,披在他宽阔的肩背上,奇异地中和了他身上那股属于赛道的凌厉,添了几分笨拙的温暖,像一头被强行套上花毯子、守着宝藏洞口的大型金毛犬。
他的目光穿透寒冷的空气,牢牢锁定在监视器的屏幕上,冰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了掌控赛道的绝对冷静,只剩下一种全然的、近乎屏息的专注。
屏幕里,我的泪水汹涌而下,念出最后一句带着血泪的台词。
导演压抑着兴奋的声音响起:“卡!完美!一遍过!”
片场瞬间响起掌声和松气声,维斯塔潘紧绷的肩线几不可察地放松下来。
随着导演的声音落下,维斯塔潘的视线也下意识地瞟向监视器后的我,他的动作猛地顿住。
冰蓝色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我那张布满泪痕、尚未出戏的脸。
他盯着我看了两秒,眉头蹙起,随即掩饰般地揉了揉眼角,手放下时,指尖还有些晶莹的水渍。
那动作带着一种莫名的烦躁,和他泛红的眼眶形成了奇异的反差。
“哇哦……”
不远处,举着手机偷偷拍摄花絮的年轻场务小妹,将这一幕完整地录了下来,对着同伴无声地做着口型,眼睛瞪得溜圆。
——
云南的暖阳晒化了雪山脚下的薄冰,也晒暖了横店片场的喧嚣。
冬休期的尾巴,维斯塔潘那辆低调的黑色宾利驶入了上海梧桐掩映的静谧弄堂。
车轮碾过湿漉漉的青石板,发出细微的声响。空气里弥漫着生煎包的焦香、晾晒被褥的阳光味和一丝属于老城区特有的、潮湿的烟火气。
我牵着他的手,推开那扇熟悉的、漆色斑驳的朱漆木门,门轴发出悠长的“吱呀”声。
“外婆!外公!我们回来啦!”
小小的天井里,阳光透过晾衣绳上挂着的腊肠、咸鱼,投下斑驳的光影。
系着藏青色围裙的外婆闻声从厨房探出头,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老花镜。看到维斯塔潘的瞬间,她布满皱纹的眼睛立刻笑成了弯月。
“哎哟!囡囡回来啦!”
外婆小碎步迎出来,目光却第一时间落在了维斯塔潘身上,上下打量着,满是慈爱。
她个子只到维斯塔潘胸口,却毫不见外,踮起脚尖,布满老茧的手带着面粉的香气,自然地揉上了维斯塔潘那头浅金色的短发,动作熟稔得像在揉自家养的大狗。
“小马是吧?路上辛苦伐?” 外婆的上海话带着糯糯的腔调,她仰着头,笑容温暖,“肚子饿伐?外婆炖了蹄膀!浓油赤酱,香得嘞!要伐?”
她一边说,一边还用手比划着蹄膀的大小。
维斯塔潘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和“小马”的称呼毫无防备,高大的身体瞬间僵硬,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罕见的、近乎呆滞的茫然。
他求助般地看向我,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极其生涩地、用刚学不久的蹩脚中文挤出两个字。
“谢…谢。要。”
外婆被他这窘迫的样子逗得更乐了,拍着他的胳膊:“好!好!小马实在!外婆喜欢!”
她转身乐呵呵地回厨房继续忙活。
一直坐在天井藤椅上、戴着老花镜看报纸的外公,这才慢悠悠地放下报纸。
他头发花白,身形清瘦,有着老派知识分子的儒雅和沉默。他抬起眼皮,目光锐利如鹰隼,隔着镜片扫过局促地站在天井中央、手脚似乎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维斯塔潘。
那目光带着审视,也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平静。
外公没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深蓝色的绒布。
他展开绒布,里面静静躺着一枚东西——正是维斯塔潘送给我的那枚简单却意义非凡的铂金戒指。
外公拿起戒指,对着天井里透下的阳光,仔细地、缓慢地擦拭着。
他用绒布一遍遍摩挲着戒圈内壁,那里刻着一个小小的“M&L”(Max & Lucky,Max & Love)。
阳光穿过戒圈,在他布满老年斑的手背上投下一个小小的光斑。
擦了很久,久到空气都仿佛安静下来。
外公才停下动作,将戒指对着光,眯起眼看了看,仿佛在确认它的光洁度。
然后,他极其自然地将戒指递还给我,声音不高,带着上海男人特有的、含蓄的温和,却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中:
“亮堂了。”
他顿了顿,目光终于转向维斯塔潘,眼神里那份锐利沉淀下去,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无声的认可和托付。
“好……配囡囡那个银镯子。”
我手腕上,戴着一只外婆传下来的、錾刻着缠枝莲纹的、被岁月摩挲得温润无比的旧银镯。
外公的意思是,这枚象征着他身份的戒指,如今擦拭得光亮如新,足以匹配、也应当守护这只承载着家族温情的银镯。
维斯塔潘虽然不能完全听懂这含蓄的上海话,但他读懂了外公的眼神和那份郑重。
他挺直了背脊,冰蓝色的眼睛迎上外公的目光,极其缓慢而郑重地点了点头。
阳光落在他浅金色的睫毛上,也落在他紧绷而认真的侧脸上。
厨房里飘出蹄膀浓郁的酱香。
天井里,Lucky正试图用爪子去够晾衣绳上垂下来的咸鱼尾巴。
外婆端着一盘刚炸好的金黄春卷走出来,招呼着:“吃饭啦!小马,坐囡囡旁边!”
冬日的暖阳,将小小的天井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空气里是食物的香气、老人絮叨的上海话、猫咪好奇的喵呜,以及一种无声流淌的、名为“家”的暖流,悄然包裹住那个来自寒冷赛道、习惯了孤独与速度的灵魂。
当晚,许久未更新的Lucky专属Instagram账号,悄悄上传了一张照片。
没有人物。
画面里是一个崭新的、散发着清香的竹编猫窝,窝里铺着柔软的绒垫。
猫窝旁边,随意地摆放着两双拖鞋——一双是宽大的、深灰色的男式棉拖;另一双是毛茸茸的、带着猫耳朵的女式棉拖。
阳光从老式木格窗棂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而在这片静谧的光斑之上,赫然印着几个小小的、梅花状的、属于Lucky的、带着泥印的猫爪印。
像是顽皮的精灵,一脚踏碎了冬日的宁静,也踏碎了所有欲说还休的秘密。
配文只有一个简单的爪印emoji。
评论区瞬间沸腾:
【同居实锤!拖鞋为证!】
【爪印踩在光斑上!Lucky是懂构图的艺术喵!】
【竹编猫窝!外婆家的味道!】
【冬休期终点是老婆的外婆家!MAX我哭死!】
【所以夏尔呢?夏尔同意了吗?(狗头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