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罗]弦上相思 第5章 安排住宿

5.

既然敲定了入学事宜，紧接着就该解决住宿问题了。赵无极环视众人一圈，语速极快地吩咐：“我还有事，小白，你带他们几个入住，明天准备开学——对了，那个姓唐的小子，别忘了把你那些小玩意儿收走，省得伤到别人。”

眼看对方转身要走，唐三定了定神，赶紧叫住他：“赵老师，请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一听到他的声音，赵无极便觉得眉毛跳个不停，连身上的伤也好像疼得更厉害了。

要知道，赵无极青年时就已经扬名魂师界，行事向来嚣张无忌，鲜少有吃亏的时候，更遑论像今天一样丢这么大的脸；也是他近年来隐居当老师养起了性子，这才没跟这群小鬼动上真格。但要说真不介意，那肯定也是不可能的，至少现在赵无极就琢磨着早晚要把这姓唐的小刺猬暴打一顿，好让他也感受感受自己的痛苦。

唐三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对方记仇上了。以往他对待长辈总是尊敬有礼，又兼自觉刚才出手太狠毒，此时难免就有些歉疚，“对不起，赵老师，刚才是我太冲动了，只是您的实力实在太强，我也只有全力以赴才能勉强应对。我帮您把暗器取出来吧，否则，可能会对您的身体造成一些不好的影响。”

这话绝非危言耸听。唐三所使用的龙须针，其形纤细如发，入体后自然与皮肤、筋肉纠结，因其材质非金非石，故而无法以磁石吸取，唯有使用特殊手法才能将其拔出；而倘若时间长了，它便会与血肉生长为一体，届时再想取针，就只能将伤处彻底切割下来了。

“……”赵无极没想到这小孩会正儿八经对自己道歉，表情多少变得不太自然，但还是捋起一边袖子，露出了伤口，“行，你来看吧。”只见他粗壮小臂上，伤口已经高高鼓胀起来，皮肤呈现出一种僵硬的深紫色，显然受罪不轻。

见状，唐三伸手在肿块周边轻轻按压了几下，心中顿时一松，暗道侥幸：‘还好还好，只是刺伤了皮肤，否则我也要无可奈何了。’当下功运右手，快速于伤处皮肤连点数下，使蜷曲金丝复归针形；再以控鹤擒龙劲抹出寸许针尖，捏紧使力一抽，便将一根龙须针完整拔了出来。

这整个过程之痛苦堪比生挖血肉，赵无极疼得脸上肌肉直抽搐，嘴里却愣是一声没吭，等到所有龙须针都被拔除的时候，他身上甚至冒出了一层蒸汽，牙龈都快要咬碎了。

“……可以了。”唐三处理完毕，气色也变得萎靡了不少。戴沐白立刻过来搭手扶着他坐下，一边运转魂力高喊起来：“奥斯卡，奥斯卡在不在？快点过来，你有生意了！”

在魂力的催动下，戴沐白的声音顷刻间传遍了整座学院，不一会儿，就有人急匆匆地从外面赶了过来。

“来了来了！生意呢，生意在哪里？”带着几分激动的柔软声音由远及近，来人满脸络腮胡子迎风招展，桃花眼里满是喜意，正是不久前同新生们有过一面之缘的香肠专卖摊主。

“戴老大，你叫我啊？”奥斯卡连推车都没顾得上带，一张脸快笑成了花儿，直到跑到近前才注意到边上狼狈的新生们，“哟，又见面了。戴老大，你今天吃炸.药了吗，怎么把他们打得这么惨？”

他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起来赵无极就浑身不自在。戴沐白不着痕迹地给人使了个眼色，说：“别废话，快点弄几根香肠出来，回头我给你结账。”

奥斯卡察言观色，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他哪敢撩拨赵无极的虎须，话锋一转就揭了过去，“行，还是老价格啊。老子有根大香肠。”说着，奥斯卡两手一搓，掌心粉色光芒氤氲闪烁，化作一根香喷喷的香肠。

戴沐白在一旁跟新生们解释，“这家伙就是魂咒恶心了点，但是香肠的效果还是很不错的。他这第一魂技有加速恢复魂力和体力的作用，对于伤势也有一定的治疗效果，正好适合你们现在的情况。”

“嗯……”唐三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接了过来，“那就多谢学长了。”

姬冰夜更没什么心理障碍，很干脆地道了谢；赵无极额外要了根解毒的腊肠，这才大步离开——走之前还特意一指戴沐白，凉嗖嗖地说：“明天实战课，别忘了啊。”

戴沐白：“…………”

眼看着赵无极走远了，奥斯卡终于有机会小声八卦，“所以，这是赵老师干的？他没事跟一群新生过不去干嘛，而且，这怎么还有你的事儿呢？”

戴沐白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你真的想知道？”

“……”有杀气！

奥斯卡从心地打了个冷颤，忙不迭摇头，“不不，还是算了。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戴沐白冷哼一声，威胁性地冲他比了比拳头。

奥斯卡很快跑回去继续摆摊了，新生们则原地停留休息，好给受伤的同伴一些恢复时间。

有恢复香肠辅助，姬冰夜调息了大约十五分钟就睁开了眼，表示自己可以走了；唐三的恢复速度要更慢些，又过了十分钟才醒转过来。眼看众人依然在旁等候，后者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歉意。

“抱歉，我耽误大家的时间了。”唐三歉然说道，一边扶起犹自昏睡的小舞，见她仍没有苏醒的迹象，不由得看向姬冰夜，“姬同学……”

“睡一觉就好了。”姬冰夜冷淡地回答。

“……”唐三微微一愣，敏锐地察觉到对方态度上的微妙变化。

‘奇怪。我哪里惹到他了吗？’他心里疑惑，又不好直接问出口。沉默片刻，唐三若无其事地背起妹妹，主动找戴沐白转开了话题，“戴大哥，我们先去宿舍吧。这里我回头再收拾好了。”

戴沐白点点头，“行。跟我走吧。”他带头往东面校舍区走去，其余人紧随其后。

这其中，姬冰夜因为腿上有伤，不方便快走，路上自然而然就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没过多久，宁澈却也刻意放慢脚步同他并行，仔细打量着对方的表情。

“……我记得，你似乎不太喜欢那个唐三吧。”他似笑非笑地说，眼中隐有探究之色，“所以你现在算什么？自讨苦吃吗？”

说到底，不动明王再怎么凶名在外，现在都是史莱克学院的老师，他本来就不可能对唐三下杀手，最多让人吃点苦头；何况那会儿考核已经临近结束，姬冰夜插手与否对结果都没有影响，而一旦插手，以他精神系魂师的特殊性，必然会受到不小的反噬。

舍己为人，为的居然还是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人？宁澈可没想到他能有这么无私。

姬冰夜短暂出了会儿神，方平静地说：“这与你无关。”态度似乎冷漠依旧，宁澈却捕捉到一丝未能掩饰好的情绪波动。

‘……看来他是真的很在意那个唐三啊。是发现了什么吗？’

宁澈若有所思，半晌，轻笑道：“好吧，那就与我无关。”他看了看姬冰夜有点跛的右腿，很好心地又问了一遍，“真的不要我帮忙吗？”

“不。”

“好吧、好吧。祝你好运？”说完，宁澈加快脚步，重新走到了前面。

“……”

姬冰夜微微垂眸，意念悄然沉入识海深处，但见晦暗海潮翻卷不休，而深渊之下、阴影长眠，仿佛那位从未苏醒过。

唯有那一声摄人心魄的笑，依然回荡在脑海中，久久不绝。

【他是特殊的。】她缓缓说，意味深长。

头痛欲裂，姬冰夜抬手摁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眼前蓦然浮现出自己离开前一夜的情形——

“你想去上学么？”那个人俯身问他，半面侧脸深入夜色，茕茕身影如覆霜雪。

他看不清她眉眼间的神情，却知道对方从始至终都不需要他的回答。

“——去天斗吧，”于是漫长的沉默后，那人终于微笑，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像是愉悦，又似有哀怜。

“那儿有个叫做史莱克学院的地方，你会喜欢的。”

‘……所以，这都在您的预料中吗？’

联想起周遭这些人身上的重重疑点，姬冰夜忽然感觉到一阵深深的茫然。

校舍区离第四关考核的场地不远。约莫走了五分钟，众人就看到了正前方的一小片木屋。

“这边是男生宿舍，已经给你们收拾好了，女生宿舍还要左转三十米。”戴沐白一边走，一边向几位新生介绍，“原则上是两人一间宿舍。不过，我们学院人比较少，加上你们也就七个人，所以要求也没那么严格。如果跟别人住不习惯的话，自己一个人住也可以。”

“目前男生宿舍这边，刚才的小奥和另一个学员住一间，我住一间；你们三个想怎么住，自己商量一下。”

几人互看一眼，心中各有计较。唐三正要开口，宁澈却忽然抢先一步，笑盈盈地看向了戴沐白，“戴学长，我想和您住一间宿舍，可以吗？”

这声儿“学长”叫得柔软又亲昵，戴沐白却无端感觉背后有些发毛，“……当然不介意。”

应该……是错觉吧。戴学长不太确定地想着，下意识对小学弟露出了人模狗样的微笑。

——虽然已经知道宁澈是男孩子了，但这张脸真是总能让人忘记他的性别呢。

宁澈笑意愈盛，又扭头问唐三，“唐三，你介意跟小姬一起住吗？”

唐三：“……呃，我是不介意，但是姬同学……”

“小姬当然也不介意啦，不信你问他。”宁澈打断了他的话，目光转向兀自出神的姬冰夜，“小姬，你觉得呢？”

“——小姬？”

姬冰夜霍然醒转，长长睫毛不自觉垂落下来，在眼底投出一片浅淡的青影。

“可以。”他说。

唐三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那就这么定了。”戴沐白一锤定音，正好前头也到了目的地。众人于此分别，那边，戴沐白领着宁澈去两人的宿舍；这边，唐三背着昏睡的妹妹，与姬冰夜在门前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我先把小舞送去她的宿舍。”短暂的尴尬后，唐三率先打破了沉默，“你伤在腿上，今天尽量少走动为好。不然，我给你带点吃的回来？”

“不用了。”姬冰夜断然回绝。顿了顿，似是觉得自己态度过于生硬，他又快速补了一句，“……谢谢。”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少年人这副几乎称得上如临大敌的样子，唐三忽然有点儿想笑。

‘我也没有那么可怕吧。’他好笑地想，终究没有点破对方的僵硬，背着小舞转道走向女生宿舍。

姬冰夜悄悄松了口气，抬手推开了房门。淡淡的陈腐气息扑面而来，十几平米的空间内，靠墙摆放着两张单人床，上头还铺着整齐的被褥。

——直到这时，他方恍然有了点儿“要和别人同处一室”的实感。

姬冰夜微微抿嘴，缓步走到窗边开窗，任由明亮温暖的阳光盈满一室，而后终于能把自己摔进床里，疲惫地闭上眼睛。

‘不要想了。’他再一次对自己强调，‘我只是来上学的……而已。’

……

等唐三忙完所有事情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隔壁床位的姬冰夜正在休息，他小心关好门，轻手轻脚去了盥洗室洗漱。并不知道，门扉掩上之时，本该沉睡的人竟倏而撩起眼睫，清明地扫来一眼。

天色渐渐转暗，朦胧月光倾垂而下，村庄里的人们也陆续陷入了安眠。万籁俱静中，一道漆黑身影似游魂般浮现，无声无息走进了史莱克学院的校舍。

木门悄然开启，黑衣人一步迈出，身形已落至床边。视线触及正熟睡的唐三时，黑衣人浑浊的眼睛蓦地闪烁了一下，有点儿迟疑地抬手，似乎是想摸摸少年人的发顶；然而手伸出去半晌，总归没有落下去。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身形腾起，轻飘飘落到另一张床边，若有所思打量着姬冰夜的面容。再过片刻，黑衣人飘然离去。

木门重新合拢，房间里复归于一片寂静。姬冰夜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只觉得今夜恐怕是再也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