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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缱绻重逢诉衷肠
厚重的书房门被推开时,带起一丝微弱的气流,搅动了室内沉凝的空气。
书房内,光线透过高大的彩璃窗,被切割成一道道斑斓的光柱,静静洒落在华贵的地毯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陈旧书卷特有的气息。比比东正端坐在宽大的书案之后,低垂着眼眸,专注于手中一份关于天斗帝国边境魂师摩擦的详细报告。
她身披象征教皇权威的紫色华服,头戴紫金冠,绝美的容颜上覆盖着一层惯有的冰霜与威严,眉宇间萦绕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凝重。连日来,两大帝国边境同时出现的异动,几位主教之间或明或暗的争执权衡,以及内心深处对远方之人的牵挂担忧,都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着她,让她不得不将全部心神沉浸在繁杂的事务中,以压制那不时会翻涌上来的、属于罗刹神力的阴冷躁动,以及……那蚀骨的思念。
以她半神级的强大精神力,本应对周遭的一切了如指掌,哪怕是一只飞虫振翅,也难逃其感知。然而,此刻的她,一是心神过于集中在手头棘手的政务上,试图用无尽的工作麻痹自己那份日益滋长的担忧;二是这闯入者散发出的气息,虽然强大却带着一种她熟悉到骨子里的、令她灵魂都感到安宁的波动——那是属于云清辞的,独一份的、融合了灵力特有的清澈与温暖的气息。这份气息的出现,非但没有触发她的警惕,反而像是一滴温水落入心湖,起初并未惊起太大涟漪,只因太过熟悉与渴望,甚至让她潜意识里以为这又是自己因过度思念而产生的错觉,不敢轻易去“惊破”这易碎的幻影。
直到那脚步声——不再是平日里那般轻缓从容,而是带着显而易见的急促,甚至有些凌乱地闯入这片静谧空间——清晰地传入耳中,比比东才猛地从繁复的文字与思虑中惊醒。
她倏然抬眸。
冰冷的、如同万年寒潭般的紫眸,带着被打扰的不悦与属于上位者的威压,精准地射向门口那道逆着光的身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视野中,那身影有些模糊,带着一路风尘仆仆的痕迹,月白色的劲装不再挺括,沾染着尘土与细微的破损,发丝也有些许凌乱。但那双眼睛——那双比星辰更璀璨、比古井更深邃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深深地凝望着她。
四目相对的瞬间。
如同阳光刺破重重阴云,如同春雷炸响在冻土之上。
比比东眼中那层坚不可摧的冰霜,在那熟悉的目光注视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冰消雪融,寸寸碎裂。不悦与威压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那惊愕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轰然点燃,化为滔天的惊喜与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深沉如海的思念。
是她!
真的是她!
不是午夜梦回时的虚幻泡影,不是精神恍惚间的错误感知!她就站在那里,真真切切地,跨越了生死险阻,从那片连她自己回想起来都心有余悸的罪恶与杀戮之地,回到了她的面前!那个她日夜悬心,生怕听到任何不测消息的人,安然归来了!
“清……辞?”
一个近乎气音的名字从比比东微张的唇瓣间逸出,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与哽咽。她甚至忘了身为教皇的仪态,忘了周遭的一切,几乎是本能地,撑着书案,猛地站了起来。动作间,宽大的袍袖带倒了桌角的一支精美羽毛笔,滚落在地毯上,发出细微的闷响,却无人理会。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在云清辞身上,仿佛一眨眼,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而门口处的云清辞,在推开门的刹那,目光便如同最精准的锁链,牢牢地锁定了书案后那道日思夜想的身影。看到她那略显疲惫却依旧绝美的面容,看到她眼底瞬间爆发的光彩,云清辞只觉得连日来的奔波、地狱路上的生死搏杀、所有的疲惫与艰辛,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千百倍的回报。
无需任何言语。
所有的思念,所有的担忧,所有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感,都在那交汇的目光中汹涌传递。
云清辞动了。
她没有行礼,没有问候,甚至没有去在意自己此刻略显狼狈的形象。她只是遵循着内心最原始的冲动,几步便跨过了两人之间那不算遥远的距离,带着一身尚未完全散去的、来自远方的风尘与淡淡的血腥气,在比比东刚刚站定的瞬间,张开双臂,将她整个人紧紧地、用力地拥入了怀中!
“!”
比比东的身体,在落入那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的刹那,不受控制地僵硬了一瞬。并非抗拒,而是一种长久习惯于戒备、习惯于独自承受一切的身体本能反应。身为教皇,她已太久太久未曾与人如此亲近,更遑论是如此毫无防备、如此紧密的拥抱。
然而,这股僵硬仅仅持续了一瞬。
鼻尖萦绕上那熟悉又令人心安的气息,感受到怀抱主人那强劲有力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撞击着她的耳膜,也撞击着她冰封已久的心房。那怀抱是如此用力,仿佛要将她揉碎,融入骨血,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与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所有的防备,所有的坚强,所有属于教皇的威仪与外壳,在这一个拥抱面前,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她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僵硬的身体一点点软化下来,最终彻底放松,依偎进这个让她魂牵梦萦的怀抱里。她抬起手臂,环住了云清辞的腰身,同样用力地回抱着,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脸颊深深埋入对方带着尘嚣气息却依旧清冽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那独属于云清辞的味道,感受着这份真实到令人想落泪的存在。
什么教皇威仪,什么师徒礼数,什么世俗眼光……在这一刻,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这里没有教皇与弟子,只有两个分离许久、饱尝思念之苦,终于得以重逢的恋人。
寂静的书房内,只剩下彼此交融的呼吸声,以及那如同共鸣般剧烈跳动的心跳声。
漫长的拥抱,仿佛跨越了一个世纪。她们就这样静静地相拥着,谁也不愿先松开,仿佛要通过这个拥抱,将分离的时光尽数弥补回来,将对方的气息与温度彻底烙印在灵魂深处。所有的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唯有这最直接的肢体接触,才能最真切地传达那份深入骨髓的思念与失而复得的喜悦。
不知过了多久,比比东才微微动了动,埋在云清辞颈间的脸颊轻轻蹭了蹭,发出一声带着浓重鼻音、近乎叹息般的呢喃,那声音轻软得如同羽毛拂过心尖:
“回来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蕴含了千言万语——是确认,是安心,是终于落地的牵挂,是难以言喻的深情。
云清辞感受到颈间传来的微痒和那声包含万千的呢喃,环抱着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怀中的人彻底融入自己的身体。她低下头,下颌轻轻抵着比比东柔软的发顶,用同样低沉而沙哑,却带着无比坚定与温柔的声音回应:
“嗯,回来了。”
声音落在比比东耳中,让她环在云清辞腰际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又相拥了片刻,比比东才仿佛终于从这极致的情绪冲击中稍稍回神。她轻轻动了动,示意云清辞稍稍松开一些。
云清辞会意,虽然不舍,但还是稍微放松了怀抱,但仍保持着环抱的姿势,低头凝视着怀中的人。
比比东抬起头,那双恢复了些许清明的紫眸,此刻水光潋滟,眼尾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绯红,更添几分惊心动魄的美。她的目光如同最精细的画笔,细细描摹着云清辞的脸庞,掠过她眉宇间尚未完全消散的疲惫与风霜,最终落在她身上那件沾染了尘土和破损的劲装上。
一丝尖锐的心疼与汹涌的后怕,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她是亲身经历过地狱路的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条路的可怕——那无处不在的杀戮意念侵蚀,那诡异莫测的能量乱流,那深不见底的绝望深渊,还有那守护在路途上的恐怖存在……每一步都踏在生死边缘,每一刻都是对心智与实力的极限考验。她当年是凭借着何等坚韧的意志和满腔的恨意才硬生生杀出来的,其中的凶险,不堪回首。
而现在,她的清辞,她放在心尖上的人,也走了这一遭。看着云清辞这身明显经历过激烈战斗的衣衫,想到她可能遇到的种种危险,比比东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发颤。她宁愿自己去承受千百倍的痛苦,也不愿眼前的人经历半分那样的磨难。
她抬起手,冰凉的指尖带着再也无法抑制的、明显的颤抖,轻轻抚上云清辞的眉心,仿佛想要抚平那并不存在的褶皱,又顺着脸颊的轮廓缓缓下滑,检查着她可能存在的伤痕。她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清冷,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与浓得化不开的心疼:
“可有受伤?地狱路……那条路……” 她的话语有些破碎,甚至不敢详细去问,生怕听到任何一个让她无法承受的字眼。那双紫眸中盈满了水汽,定定地望着云清辞,充满了担忧与后怕。“我很清楚那里有多危险……我很清楚……” 她重复着,声音低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过往记忆的痛楚。
云清辞看着比比东眼中那几乎要溢出的心疼与恐惧,心中仿佛被最柔软的东西填满,又酸又涨。她完全能理解比比东的感受,正因为了解,才更觉这份情意的珍贵。她用力握住比比东抚在自己脸上的手,将那微凉纤细的手指紧紧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仿佛要将自己的温度和力量传递过去。
她轻轻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极致安抚的、温柔无比的弧度,眼神坚定而澄澈,一字一句,清晰地告诉她:
“无碍,东儿。你看,我不是完好无损地站在你面前了吗?” 她微微前倾,额头轻轻抵着比比东的额头,鼻尖相触,呼吸交融,用最亲昵的姿态传递着安心,“虽然有些波折,但我闯过来了。而且,我变得更强了,都是为了能更好地回到你身边,守护你。”
那声久违的、带着亲昵与独占意味的“东儿”,以及那坚定无比的“守护”誓言,像是一道暖流,缓缓注入比比东冰冷后怕的心田,一点点驱散了那因回忆而泛起的寒意。她凝望着近在咫尺的、写满真诚与爱意的眼眸,感受着额间传来的温暖,紧绷的心弦终于慢慢松弛下来。
她反手更紧地握住了云清辞的手,仿佛要通过这紧密的相握,再次确认她的存在,确认这份失而复得的温暖与安宁。千言万语,都凝聚在这无声的凝视与紧握的双手中。分离的时光在此刻被抹去,所有的担忧与后怕在真实的拥抱与坚定的承诺中渐渐平息,只剩下浓烈到化不开的深情与珍视,在安静的书房内静静流淌,缱绻绵长。
(第122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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