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西洲曲 第11章 第十一章

青山镇万梅客栈的扶风小筑里，白梅正盛。

赵瑟瑟从门前挂钩上取下帷帽，转身离开。可随即有些茫然地看了看两侧，找蕉月只是托辞，现在她该做什么呢？以前未嫁时不是呆在家中，就是想办法去见李承鄞，后来成为了良娣，也只是以李承鄞为一切的重心，现在，她不是辅国将军的女儿，也不是太子良娣，她该做什么呢？

透过帷帽的白纱，赵瑟瑟看到院外来往的人，有衣衫发白的农家，蓑衣鱼篓，牵着拿糖葫芦的小孙女；有膀大腰圆的武夫，手上提着一对圆锤，行走踏风；有容颜娇媚的女客，香肩半露…赵瑟瑟惊羞，那女客却看了过来，眼尾勾起，风情万种。

赵瑟瑟本以为是勾栏中的女子，但一低眉却见到她的腰间系绳上布满鳞甲，阳光落处泛着寒铁幽光，赫然是铁鞭，而此时女子纤纤细手划过鞭身，轻点两下，似蛇吐信。又被发现了……赵瑟瑟不安地抬起头，却见那女子朝自己眨眨眼，便飘然远去。

她愣住了，分明是一样的脚步，可那女子却如一阵轻烟，分明是一样的世界，那女子却如一缕阳光，似乎没有人拦得住。

层层的高墙拦不住，青鸾宫四方的院墙破了一个洞。

此时再看，农家花发白胡，眼神内敛，脚步坚实，白日穿蓑衣，着实古怪。稚子可爱，眉点朱砂，一心只有手中甜食，但赵瑟瑟却无端觉得比那农夫还要奇怪，只想方才武夫经过时，也偏了直线，刻意离了稚子几步，神情忌惮，便知不是一般。

这就是朝堂之外得世界么？

正想着，一个声音从树下传来：“账房刚刚带着夫人和孩子去看集会了，娘子要是有空，可以来帮帮蕉月么~”

赵瑟瑟这才注意到梅花树下的蕉月，点点头，朝楼下走去。心想，必是西门庄主和她说过寄信的事了，可刚才自己一直在房里，却一点也没发现。

赵瑟瑟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抿唇笑了笑，说道：“左右我也无事，蕉月不嫌弃我算得慢便好。”

“怎么会~娘子肯帮忙，蕉月可是感激涕零！”蕉月模样本就可人，笑起来更加显的圆圆的脸越发娇俏。

二人向客栈外院走去，赵瑟瑟没有忍住，问道：“我方才看到，客栈里有许多…奇怪的人，她们都是话本里的江湖侠士吗？”

“侠士？哈哈哈，可不是所有人都是侠士~”

“你能与我说说么？”赵瑟瑟越发好奇，话说出口，又觉自己太过于好奇，不符合士族女儿的教养，不知向谁解释道：“之后…我就要回都城，也再见不到这江湖，所以有些好奇，往后看话本也更生动。”

蕉月听了，笑道：“娘子要是好奇，何不问我们庄主？”

“这等小事怎好麻烦西门庄主。”

“哦~那蕉月就是做小事的人咯。”

赵瑟瑟哭笑不得，虽明知蕉月在故意玩笑，也认真解释道：“你年纪虽小，做事却条理有度，且为人和善，让人心生亲近，这才没能忍住心中的好奇。”

蕉月笑意入眼，推开账房的门，道：“我这般厉害的么？”

赵瑟瑟点头，笑道：“西门庄主信任的人定然不错。”

蕉月没再问下去，只是看着赵瑟瑟笑得意味不明，把她按坐在椅子上，一拍砚台，道：“这江湖呀~姑娘且听我细细道来。”

赵瑟瑟无奈，拿出手帕擦去桌上溅到的墨汁，一面道：“还请蕉月女侠赐教。”

“江湖和娘子以往在的地方不一样，这里是肆意洒脱，是快剑恩仇，而要想在江湖之中立得住脚就必须要有一门擅长的武学，而当今天下武功真正能达到颠峰，只有…五人，分别是「少林派」方丈大悲禅师、「武当派」长老木道人、「青衣一百零八楼」总瓢把子霍休、「峨嵋派」掌门独孤一鹤，还有…”蕉月背着手斜眼望向赵瑟瑟，老神自在道：“「万梅山庄」庄主西门吹雪。”

可赵瑟瑟面上一如既往带着笑意，如水的眸子不经波澜，似乎早有所料。蕉月有些泄气，又听赵瑟瑟问：“那，陆小凤陆少侠又是何人？”

心里一堵，蕉月摆摆手，道：“一个花心大萝卜。”

“花心？”

“对！娘子千万别被他的样子骗了，花魁欧阳情、冷罗刹薛冰…听说啊还有他好兄弟朱停的妻子。”

赵瑟瑟看蕉月一幅挽救迷途少女的模样，不禁失笑，问道：“那西门庄主和他？”

“听福伯说，庄主与陆小凤是朋友。”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既然是西门庄主的朋友，当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蕉月被赵瑟瑟戏谑的眼神看得面上一红，她的确是故意把陆小凤说成这样的，哪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但……”

赵瑟瑟心里似有所感，但方才冒出头就被理智压了下去，她笑着安抚蕉月，把话题岔开，道：“江南花家，你可知道？”

蕉月皱着眉毛，道：“江南花家本是巨富，现任家主娶了…汾阳郡主，这其中还有个趣事，当今与郡主曾流落民间，花家现任家主曾对二人有所帮助，既得了汾阳郡主倾心，又得了子孙可入朝的恩典。花家现有七子，第五子与第七子一文一武，一在朝堂一在武林颇有名声。”

花家有子在朝，可蕉月也知道事情，西门庄主不可能不知，为何独问自己花家？况且，若花家有人在朝堂富有声名，自己怎会没有半点印象。赵瑟瑟困惑丛生，问道：“第五子是谁？”

“花满原，七年前中了状元！那模样比探花还俊俏……咳，不过，万万比不过我们庄主。”

一个模糊的身影浮现在脑海，赵瑟瑟若有所思，一时又纳闷难道真是过于关注李承鄞才连状元姓名都不知晓？

正此时，一身材高挑的女子敲了敲大开的门，示意二人。

“姐姐。”蕉月喊了那女子一声，朝赵瑟瑟叹道：“娘子，马车准备好了。”

赵瑟瑟停在马车前，一同前往的有四女二男，都着劲装，为首的女子是蕉月的姐姐，她们立在马车前，身姿挺拔，长发高束。风吹起帷帽的白纱，赵瑟瑟忽回头望去，太阳已停在小院屋顶上方，阳光刺目，看不清方才的屋舍，更看不到屋内的人，叹息就这般溢出喉咙。

此行一去，便无再见。神秘的江湖勾起了赵瑟瑟心中的无限憧憬，而这次离去，她似乎又会回到青鸾殿…或许不再是，但都城何处不是四方墙，赵瑟瑟也生出不舍，她揉揉蕉月的发顶，柔声道：“蕉月女侠，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