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自己把她往水里按的时候在想什么。
九头蛇的刑罚有很多种,每一种都让人活着比死了更难受。倒霉倒计时开始时死亡就成了不可奢求的特权,再也上不了人生自助的餐单。
他以为她会明白他的威胁,当然了,她当然明白,生死间微妙的暗示,只是选择权从她转向他而已。
然而唯一的问题是,他已经不是冬日战士了。
以痛苦为目的去伤害别人,这不符合什么狗屁的第二原则,也不是他想做的,他会犹豫。
可她挣扎着想要淹死自己的时候,他同样犹豫了。
血清强化后他的反应速度完全足够在她心头念起的瞬间将她拉住,但他没有动。
或许,他是想或许,她想自杀是一种临时的冲动,如果她尝到了水刑的苦头,或许她会知难而退。
片刻的犹豫被无限拉长,他突然意识到她是真的想死。无论是吞枪还是割腕,她愿意选择不那么痛苦的方式不代表她就接受不了痛苦的死亡。只要终点一样,她不在意路线。
操。
他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迅速拉住她的后颈,这一刻结果已经注定了,他不可能再让她如愿。可她意志坚决,无畏的挣扎只是拉长了痛苦的过程,这没有意义,他几乎要骂出声来,这他妈没有意义!
混乱中打翻了肥皂打开了水龙头,他拼命忍住将她打晕甩出去的冲动,废了点力气把她好好弄了出来。她蜷在地板上咳得喘不上来气,尽管他没有主动伤害别人,可她确实在因为他而痛苦。
愤怒在一瞬间到达顶点,但他只能对地上的纸袋发泄。
“你可以选择把自己淹死,但我会在你死前把你拉起来。”
既然你选择忍受痛苦,那痛苦就是无止境的。
可她却说,好啊,既然你在这儿我就不死了。
他差点笑出声来。
不是因为这句话应和了自己每次都会恰好打断她的计划,仅仅是因为这一次,她的痛苦因他而起,她却说,却说……
她是个漩涡,尽管想死的是她,承担情绪的却是靠近她的人。
他不能理解,无法共情。“活得太久了”到底是什么烂借口?明明即使是再痛苦的时候他也想活着。
他清楚痛苦不能等价度量,但他没法同情她。
可即便违心的话说得再多,就算再打着“彻底带走账本”的旗号,尽管她有一万个理由,可是真正想死的人是打断不了的。
他看见她眼睛里的那种泛着的苦涩的绿色 。那不是绝望,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会出现在每一个即将被他杀死的人眼睛里的。
愤怒依旧存在,冲动却变成了冷静。
他不信她会真的死。
他知道她希望有人救救她。
他终于把枪还了回去。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是在赌,这和刚才的威胁完全不一样,现在的他充满自信。
他甚至没有考虑过一旦又会怎么样。
然而枪声响起的时候他还是不可避免的眨了下眼睛。
子弹嵌在墙上,屋子里没有人倒下。他知道她再也不会自杀了。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在世界即将又要乱成一锅粥,且神经病拿着超级血清四处跑的同时,巴基巴恩斯待在这间并非“九头蛇老巢”的公寓,出于礼貌和缓和气氛的考虑,他觉得自己该负责收拾残局。24小时便利店离得有点远,但他跑得够快,赶在她彻底低血糖死机之前回来了。她在额头上贴了创可贴,手腕上的伤口被水泡到发白但也还是一个创可贴。伤口并不能被完全遮住,主要起到一个形式上的作用。
很想死的花店老板没死成,不再想死之后她讲了一个91年的故事,他没任何印象,于是她告诉他这是编的。
——他曾经以为她对所有谎言都不上心,所以那个时候他差点就被她骗过了。
“那么你会交出账本吗。”
“不会。”
“我说的账本不能给任何人不特指九头蛇,而是说所有人。”
还在拖地的巴基巴恩斯恨这个世界,恨恨恨。
“但其实,”她又说,“我可以拿点别的东西来做交换。事先说明我可没有要打探你们的意思,不过你们最近是不是在追查那些什么插旗?夺旗?还是什么——”
“碎旗者。”他放下拖把。“你有线索?”
“——没有。”
恨恨恨。
“但是,他们应该都是注射过超级血清是不是?后九头蛇版本的那个。”
“什么是后九头蛇版本?”
“就是九头蛇完蛋了之后流传出去被更改过的版本。”
她笑眯眯地说。
“账本里记过这一笔。在九头蛇完蛋之前他们手里有一箱这个。我知道怎么回事。九头蛇刚完蛋的时候我和几个同事还有联系,不知道他们现在还活着没有。”
你想说什么。巴基盯着她的脸。
以前有联系,现在不知死活。所以你想说自己现在和那群人早就没联系了是不是。
——但是“同事”。
他几乎要翻白眼,这是什么用词?就好像九头蛇真的是一个会给人交保险的正经公司。
他终于意识到面前这个女人是九头蛇,这种感觉来得太晚了,如果是刚才在浴缸里的时候,他甚至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拉她上来。
也许。他想。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
“所以我不能给你账本,但如果你需要一些和账本有关的内容,我倒是可以透露给你。”
她又补了一句。
“免费的。就当是还你人情。”
“那我应该谢谢你。”他假笑。“谢谢这位好心的……呃,你。”
她叫什么来着?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名字。
“所以你要哪部分消息?”
“……”
所以我要哪部分消息?
“这样吧。”她在抽屉里找到一支笔,又继续翻找,但没有贴纸。
她挥挥手示意他过去,然后极其自然地拿起他的左手在上面写下一行数字。
“花店配送的号码,但是现在没人打了。有需要的时候打这个,我要是还活着肯定接。”
他垂下眼睛看了眼那串号码,来自瓦坎达的振金闪着金属的光,花店配送的号码写在上面就像是打了无良小广告。
为什么写在这。
他在口袋里捏着手机的右手一滞。
这支笔看起来一点也不好擦。
“再见,巴恩斯。”
她夹着笔朝他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
电话响了。
他下意识看向口袋里的手机,但很快他们都注意到这通铃声来自柜子上还插着电话线的老式座机。
他们对视一眼,她接起电话,他按下免提键。
还是那个男声。
“账本在你这里,是不是?”
她冷冷地盯着电话,过了一会,她抬起眼睛看向他。
而他也正看向她。
一个念头在电光火石间达成了默契。
“原来你要找的是这个啊。”
她“恍然大悟”。
“好啊,我可以给你。只是一点,以后别再来烦我。”
双方约定了时间地点,电话挂断了。
她冷笑一声。
“一个无名小卒,也有资格跟我提账本?”
巴基抬眼看她。
她恶狠狠地冲着电话呸了一声。
“大傻逼!”
巴基:……
上午脑内大纲补完了所有人设背景细节
总而言之这本还是苦大仇深而且是plus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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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