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兵]红与黑 第1章 前调01

天色有些昏暗，但不影响布鲁克林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们的紧张与热情，紧张是来自于亚欧大陆上愈演愈烈的战争，而热情则是男人们在爱国情怀下对于参军的渴望，虽然战火尚未波及这片土地，但既然被冠以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名那就没有谁能够真正置身事外。

不，还是有的——

驻足在告示牌前的女孩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显得格外特别，她看起来约莫十一二岁，一头黑发整齐的盘在脑后，瘦小的肩膀上却背着一个硕大的旅行包，穿着中性，风格干净利落，黑白灰三色构成了她整个人的色彩，身上没有一点这个年纪的女孩应有的甜美可爱，脸上的神情更是堪称淡漠。

若是仔细看去，就能发现她那副黑色的睫毛下竟有一双罕见的紫色眼睛。

虽然她整个人都显得有那么一点奇怪，但一般除了人贩子以外，没谁会对一个没有主动求助的女孩过度热情，所以主动上前打招呼、连珠炮似的说出一段话的青年使得她不得不将目光转移到他的身上了。

他说他的名字是史蒂夫，问她是不是需要帮助、是不是迷路了，只要是在布鲁克林内他都可以帮她带路。

她很快打量过他，心里明白这就是一个难得一见的三好青年，绝不是什么人贩子，因为人贩子不会招揽比她都高不了多少的同伙，他那副病态瘦弱的身体看起来可怜极了，可是他的眼神又是那么的坚定明亮，那双蓝眼睛就像雨水冲刷过后的晴空。

但她还是语气平淡的拒绝了他的相助，三好青年没有再死缠烂打，只是语气有点担忧的任她离开了。她看见了他手里拿的征兵广告，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这样的是不可能通过体检的，但看他的样子分明不是第一次尝试了。

她想，这个世界上的怪人不止她一个。

并非是不信任他，只是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虽然是初来乍到，她在这布鲁克林连条认识的狗都没有，但找个临时住所算不上什么难事，只要钱到位了那一切都好说，所以她先找到了黑市，虽然历经了一些波折，但她还是成功用背包里的金银首饰换了一些现金。

时间接近中午，而她对口腹之欲一向没什么兴趣，所以在商店随便买个面包就是她的午饭了，在路过一条偏僻巷子的时候她的耳尖动了动，巷子内有三双凌乱的脚步声以及更为明显的打斗声，而其中一人的声音她不久前才听过。

就当没看见吧，反正和她又没什么关系……女孩刚迈出两步又停了下来，她有些恼怒的“啧”了一声，然后拐进了巷子。

“停手。”冷淡短促的一个单词本该很有气势，如果说话的人不是一个未成年小女孩的话，正在拳打脚踢的两个男人还真的停了下来，他们只是觉得有些惊讶和好笑——是他们还没睡醒吗？毛还没长齐的小屁孩也敢强出头？

而被殴打的史蒂夫透过比他高大不少的两人也终于看见了来人正是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女孩，他立刻急切起来：“等等！和她没有关系……”他赶快爬起来又牵扯到了伤口，痛得眼前一阵模糊，所以他没有看见女孩脸上是怎样诡异的平静、也没有看见头顶上的钢板是怎么断裂掉落将那二人砸在了下面。

局势瞬间翻转，史蒂夫在短暂的惊愕之后竟然想要抬起钢板、将他们两个救出来。

“他们把你往死里打，你还要救他们。”女孩淡淡的说道。

“他就是这样。”来人穿着一身军装，高大英俊，他随即俯身去帮助史蒂夫，而他的力气就要大很多了，没费什么力气就掀开了挡板，那两人不断呻吟，很明显还有一口气，但是……他多看了一眼挡板的边缘，断裂处光滑无比，这可不像是年久失修造成的，反而像是被什么东西切开了一样……

什么东西能切断钢铁？

再次看向女孩时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露出了善意的微笑：“史蒂夫就是一个滥好人，他做不到见死不救。我的名字是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你也可以叫我巴基。”他伸出的手被女孩无视了，他也不觉得尴尬，转而扶起了自己的好友。

“布鲁克林的人都这么自来熟吗。”女孩说道。

“我可不是。但你帮了他，史蒂夫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而史蒂夫本人此时还惦记着那两个倒霉蛋，他说了一句“我先去找人帮忙”然后就脚步踉跄的离开了，虽然看起来惨兮兮的，但他没什么大碍，但地上躺着的那两个人再不送医院恐怕就要享年二十多岁了。

“我只是路过。”女孩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的多管闲事了，早在发现史蒂夫热衷于参军时她就应该猜到他会有军队的朋友，而她现在最不应该与政府的人扯上关系。

毕竟她现在应该还在被追捕……

巴基发现了女孩对自己有着莫名的敌意，这可不应该，要知道他一向很受女孩子的欢迎。既然不是他这个人的问题，那就是他的身上有什么东西引起了她的警觉，比如……这身衣服。

好吧，让他来总结一下，这是一个对政府有着敌意的孤身一人的疑似有着特殊能力的早熟小女孩，这剧情他在漫画里看过，并且故事走向都不是很好……见女孩转身就走，他立刻喊道：“等等！”

他快步追了上去，然而走过一个拐角后的街道依旧冷清，但那个女孩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好快的身手……”他打量了几眼两侧的房屋，如果他一定要追查下去那大抵是可以找到她的，但对于这样敏感的人而言逼的太紧只会起到反效果，算了，以后再说吧。

这时候去打电话的史蒂夫也回来了，他没看见女孩便随口说道：“有点奇怪，不是吗？但我觉得她不是个坏孩子。”

话题没有再停留在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孩身上，这件事就这么翻了篇，史蒂夫很快被好友揽住了肩膀：“忘掉这些不开心的事。走吧，我们一起去喝一杯。”

……

时间流逝，一转眼，她在布鲁克林已经停留一周了。

这是纽约人口最多的一个区，如果不刻意去走那些偏僻的道路，那么城区里的主干道旁可以看见排列行驶的小汽车，而此处的繁华同时所带来的鱼龙混杂也是她藏匿自己的有利条件。

孤身一人且外表只有十二岁的孩子想要体面的生存始终是件麻烦的事，如果她被多管闲事的大人们注意到肯定要被送回父母身边，没有父母就会被送进福利院，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她一番考量下决定雇佣一个大人成为自己的“监护人”。

这句话的意思当然不是她要与那人朝夕共处，只要让那人以家长的名义露个面，然后再让他以在外做生意的理由消失就行了。

时至黄昏，旅馆之内，她站在二楼的窗户旁吹着冷风，外面降温了，应该是要下雨了。

留在布鲁克林只是暂时的，当时她走的匆忙，一时间没有好的去处，只是觉得大隐隐于市，这里暂时会比较安全，然后再慢慢去想今后的道路，但理想是丰满的，事实证明她根本就不是深谋远虑的那块料，如今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处。

哪里都能去的另一层含义就是无处可去。

还是先解决现实的事吧……眼下她所剩的钱不多了，摆在她面前的有两个选择，要么去打黑工，要么去阅读一下刑法。

她倒是想尽量做一个遵纪守法的人，但就算黑工招收女孩的地方也很少，她要是真去面包铺抗面粉袋，那用不了几天就得出名。

没办法，直接去找几个冤大头了……她戴上帽子，走出了旅馆。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就像光必伴随着影，繁华的地方也一定会有阴暗的角落，这座城市有着不少从事非法交易的群体，他们的钱就是赃款，那既然是赃款就不怕再赃一次。

不过今天晚上她本来只打算先打探一下消息，能撞到交易现场实属运气不好，她躲在集装箱的后面，目睹了一帮鬼鬼祟祟的男人将一个昏迷不醒的年轻女人从汽车上拖了下来，然后带进了仓库。

阴风阵阵，头顶的天空看不见星星也没有月光，就快要下雨了。

她找准时机溜进了仓库内，又躲在货物的间隙里，这里的货物都被硕大的木箱装着，上面又盖上了防水布，但是不用打开看她也知道这里面都是武器。

然而没过多久，她就发现了另一个躲躲藏藏的人，并且这个人她还认识——

好吧，更正一下是被发现。

她的嘴巴被紧紧地捂住，“别出声。”在她耳边这么小声说道后巴基松开了手，女孩回头瞥了他一眼，虽然说不出原因但他还是本能的感受到了危险：“好女孩，别露出这么可怕的眼神，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在询问之前不应该先解释一下自己的行为吗？”她没好气的说道。

“好吧，你看见那个姑娘了吧，她是我的朋友，我怀疑她遇到了麻烦就跟了上来，所以你呢？”

她收回目光不再看他：“路过。”

我听你在这里鬼扯……他不应该和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巴基在心里默念着，可是现在的小鬼都这么酷了吗？！

“这是一个走私武器的团伙，你的小女朋友应该是他们的线人，至于她背后有什么苦衷之后你们自己讨论，现在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女孩说道。

“不，我得救她离开。”他语气严肃，又从口袋里掏出来个什么东西：“自制烟雾弹，一会儿我掩护你优先撤离。”

“看见那个缺口了吗，我可以钻进去，然后去二楼关闭电闸，之后你知道该怎么做。”女孩对他的命令置若罔闻，她一伸手：“枪给我。”

“你疯了吗？！”他还知道自己的处境，没有大声喊出来，但语气里的震惊难以掩盖：“这太危险了！”

“蹲在这里就不危险了吗？我的脚都快麻了。算了这个给我，他们过来了，快行动。”

巴基当然留了后手，他的一条手臂就按在女孩的肩膀上，而她竟然挣脱了！

说时迟那时快，烟雾弹已经被她扔了出去，而她最后说的话的尾音还在：“我们老地方见……”

老地方？什么老地方？他们不是只见过一面吗？

对啊，只见过一面，那老地方还能是哪里。巴基真想拍一下自己短路的脑袋，但是时间却不允许，事已至此，他只能按照这个疯狂的计划行动。

枪声很快在黑暗中响起，倾盆而下的大雨冲刷了逃跑的痕迹，恶劣的天气成为最好掩护，从小在布鲁克林长大的他对环境十分的熟悉，虽然带着一个昏迷的人跑起来有些费力，但最终他还是顺利的逃了出来。

来到那个所谓的“老地方”，在看到那个瘦小的身影时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远方高楼林立的地方霓虹闪烁，但这条偏僻的巷子里光线昏暗，他看不清她的脸，但是看她的动作应该是没有受伤。想着总不能淋着雨给她上一堂安全教育课，他提出建议先一起回到他的地方。

巴基平日里是与父母和妹妹住在一起，但他们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还带着一个昏迷的人，当然不能回到老人的家中，于是他选择了一个自己十分信任的人，一个无论如何都会帮助他的人。

“巴基？”史蒂夫看到来人后什么都没问就让他进了屋子，而他随即才看见跟在后面的像幽灵一样安静的女孩，只看了一眼，他便愣在了原地。

“好了，我们现在必须严肃的说一下你的问题。你总该告诉我们你的名字了吧？等等，这是什么……”在灯光下，巴基这才看见自己的衣服和手上蹭上了很多黑色的东西，他摩擦着手指，这些黑色溶于未干的水渍，又很轻易的停留在了他的皮肤上，这是……染料？

他转过身，和史蒂夫一起看向安静站在门口的女孩，她摘下了帽子，早时盘起的长发已经散落开，黑色的水渍不断顺着发丝低落到地上，而那头长发也终于显现出了它原本的颜色——

紫色头发的女孩幽幽说道：“爱丽丝，我的名字是爱丽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