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竞]无神论者 第34章 【Viper】正文

“欠你的庆功宴还你，我们之间就没有什么牵绊了。”

刚刚结束直播，挂在脸上的笑容还没有垂落下来，可内心在盛大的喜悦之后残留的空虚却再一次爬上我的心头。那些和我一起在游戏里大杀四方的ID可以是接下来赛场上兵戎相见的宿敌，可以是向着冠军发起进攻的职业选手，只有我，是一个被时间的镣铐锁在原地、踟蹰不前的人，一个被埋葬在过去的人，一个在夏季赛纪录片里面没有姓名、没有背影的“Unknown”。我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路过别人幸福的幽灵，一个暗中窥视着爱却永远也无法被爱满足的小丑，一个不停地奔跑、呼喊着模糊的姓名的孤儿。我在寻找什么？我在寻找爱，我在寻找牵绊，我在寻找我自己。表演结束过后，每一次垂下的笑容都是我内心蜡烛烧干后的烛泪。

我只能放任自己这样被情绪控制，我只能这样放纵自己像一个贪得无厌的孩子一样坐在冰凉如水的地上，伸出双手一下一下地撕扯着爆竹的碎片，再看着自己指甲缝里深粉色的颜料，怀疑那些沾染在我颤抖的指尖的，到底是我情绪的大火被扑灭后的遗迹，还是我从我皮肤里渗出来的血液。

孤独、恐慌、对爱的不满足、对幸福的不配得、焦虑、暴食、臆想，我拿起武器和他们抗争到底的同时，他们也以另一种方式陪伴着我，让我在自说自话和对他人恶意揣测后的憎恨中保持清醒。我知道我在疯狂的道路上横冲直撞，一去不返，可那又能如何？它们像一个无时无刻不在高空俯视我的巨大的眼球，一个不可名状的怪物，无声无息地啃食着我的内心，把那些柔软的组织撕咬得不成样子。我快疯了，我会疯的，我已经疯了。

就让我这样不停坠落吧！这一次谁能接住我呢？我在心底呼喊着，可回应我的只有心底空旷的风。

只有我，只有我自己。

是的，没有救赎，没有牵绊，没有朋友，那些爱和羁绊不过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和狂欢，我们只是同事，只是队友——啊，现在已经不是队友了，我这样告诉自己。

恍然间，泪水掉在地上。

朴到贤给我发了一条kkt，邀请我前往江南区新开的一家甜品店。我摁掉了消息，没有像以往一样第一时间回复，再用上一些自己并不认可的亲昵称呼和卡通动物表情包。手机呈现出一条大大的抛物线，砸向柔软的床铺，无力地打了个滚，最后停在了我皱成一团的被子上，留下一个坑。

我推开窗户，让寒凉的夜风透过窗户吹进我的房间，正是首尔的四月，天气并不算暖，我呆呆的看着外面明亮的、连成一条长长的银河的车道，路灯是那么得弯曲，那么得遥远，似乎要连到天上去了。

我抓起外套，下了楼。

我故意慢吞吞地往下走，像是乌龟爬一样拖延着时间，心里恶劣地想看朴到贤到底要多久才会失去耐心，心里又不可避免地因为自己的悲观而感到讽刺。我一遍一遍地在心里默数着时间，手机屏幕被我掏出来摁亮又熄灭，朴到贤始终没有发消息过来。我站在小树丛里，像一个偷窥狂一样病态的注视着朴到贤的举动：他站在树下转圈圈，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他抬头看着我的卧室窗户，他的手抓了抓头发调整刘海的形状——我怎么会这样，这样矛盾地注视着一个我决心斩断依赖的人。

时间已经来到了八点三十五，他已经等了我整整四十五分钟。

我的耐心最先告罄，绕了一段路出门来到他的面前，决心结束这一场闹剧——可我抬起头，对上的是一双笑盈盈的眼睛，下垂的狗狗眼里闪烁着路灯明亮的光芒，即使戴着口罩也不影响他脸上的笑容。他看着我，喟叹道：“啊……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自然的，不矫揉造作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埋怨，只有恰到好处的亲密。在那一瞬间，我居然热泪盈眶——仿佛我们真的可以这样亲密，仿佛我们真的可以这样成为简单的情侣，仿佛我们可以丢掉理智，遵从感性和本能。

我问他：“朴到贤，你等了我多久？”

他笑：“不知道，一张歌单的时间吧。”

“你不会觉得无聊？不会在心里感到焦虑？不会在心底埋怨我的姗姗来迟？不会发消息催促我吗？毕竟我是那个失约的人。”

朴到贤眨了眨眼睛：“啊……可是我在等你。”

——在即将和喜欢的人约会的等待时间里，每一秒都是充满着期待和甜蜜的。

“而且女孩子总归是要人多等等的吧，没关系，我有耐心。”朴到贤低下头看着我，他炽热的视线让我无比想要逃走。他藏在口袋里的手悄悄地在我的手背上蹭着，像是一只雪白的萨摩耶勾引着主人摸摸他的脑袋、亲吻他的脸颊，再牵起他的手带他离开这里。

我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渴望着的亲近，撩了一下头发，望向宽阔的街道：“走吧。”

朴到贤今夜太开心了，一切的一切仿佛和梦境一样——不，是比梦境还要美好。他坐在我的对面，我们坐在甜品店的角落里享受着温暖的空气，食物都是我喜欢的口味，而他专注又热切的眼神一直在我的身上停留。

“完蛋了啊，他是真的很喜欢我。”我在心底这样说着，可那种“害怕被掌控”的情绪将这一瞬间的动摇和怜悯给埋藏。我又重新坚定起来，冷漠起来，努力想要绷着一张脸。可内心的喜悦是做不了假的，好吃的cupcake是做不了假的，朴到贤亮晶晶的眼睛也是做不了假的。

我颤抖着手拿起叉子，将裹着奶油、夹着面包和水果的蛋糕送进嘴里，品尝着酸涩又甜蜜的滋味。

“怎么样？都是你喜欢的口味吧？”朴到贤看着我，脸上又是那种淡淡的笑容。我看着他的脸，心里想，朴到贤原来在格里芬真的不算特别开心呀，不然在和我单独出来的时候，怎么会这么松弛而有魅力呢？

而他看着我，看着无论哪一方面都让他无比喜爱的我，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渴望着靠近的我。桌子下蠢蠢欲动的手慢慢靠近我，却在触碰到我的一瞬间闪电般收回，再把那些酥麻的痒意紧握成拳，不让它们从自己的手心跑出来，被面前敏锐又羞怯的姑娘发现。

“嗯……你是怎么知道这家店的特色的？”我随口问着，眼睛紧张地不去看他。

而朴到贤似乎早就在等着我问了，于是在我提到的时候用了一种又紧张又骄傲的语气：“因为不确定这家店到底什么好吃，所以我提前来了这里，把每一种口味都尝试了一遍，确定了桌上这些不会出错的款式。都是你喜欢的时令水果和动物奶油，口感轻盈，不会甜腻，糖分也不高，不用担心皮肤状态。”

我一时无言。

时间滴答滴答地走着，朴到贤就那样看着我，偶尔抿一两口啤酒，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喝掉了一整瓶——他迷离着眼睛，脸颊绯红，眼睛里湿漉漉的，像是为我下起了雨：“权允熙，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我心跳如擂鼓，仿佛孤身一人站在空旷的原野里，周围电闪雷鸣，风雨大作，而闪电划破天际时让我心底的黑暗一瞬间变成白昼，我清楚地看着自己的心跳，因为朴到贤的话而跳动着。

——欣喜地、疼痛地、酸涩地、用力地跳动着。

沉默像奶油一样化开，时间持久到他迷蒙的眼神渐渐变得清醒，他脸上的红晕慢慢褪去，他嘴角的笑容慢慢垂下，而我就这样心痛地折磨着他、掌控着他的情绪、从中品尝到苦涩的快感。

我听到自己张了张嘴，温柔地说：“不可以。”

“……为什么？是我哪里——”

我慢条斯理地分解掉最后一口cupcake，抽出纸巾擦掉嘴角残存的奶油，施施然起身。背光下，我的脸色是那么得灰暗，眼神温柔又疏离，仿佛在看的是一只惹人怜爱的小动物，而非和我一样平等的人。

朴到贤有些急切，他甚至忘记了站起身子——也或许是他即使到了这种时候，即使被我这般拒绝之后，也没有舍得站起身子给我施加无形的压力。

我摇了摇头：“朴到贤，你死心吧，我是不会和你成为恋人的。”

“你在一队首发，我是替补，你已经有了新的中单，新的队友，新的机会，新的平台。你会习惯他，适应他，然后忘记我，忘记有我在的格里芬——你们都会这样，我知道。”

说到后面，我的声音有些嘶哑：“别再留恋我了，格里芬只需要胜利，不需要我。”

我转身准备离开，可朴到贤这个时候突然出声：“权允熙。”

我停住了脚步。

此刻我双手插在口袋里紧紧握成拳头，身体不自觉的痉挛让我咬紧牙关硬撑着，不在朴到贤面前流露出软弱和疲倦。为了格里芬和朴到贤好，我应该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可最终我还是站在了原地，没有回头。

“你喜欢过我吗？”

我沉默一瞬，选择了诚实：“有过，但很短。”

他惨淡地笑了一下：“你走吧。”

我推开门，屋檐下的水滴垂落在我的眼皮上，冰凉又温柔，仿佛一个本来应该落在我眼睛上的吻。

谁懂最后的callback…休息室里那个没有落在允熙眼皮上的吻…失败的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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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Viper】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