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指尖冰凉,几乎握不住滚烫的手机。
杰克……这个傻比。
她甚至能脑补出杰克那憨憨一边挠头一边说“哎呀这事儿得问正主啊”,然后手指一滑,直接“转发聊天记录”给商谢词本人的画面。
江挽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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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的时间,在训练赛的枪火轰鸣、复盘的低语争论,被拉扯得格外漫长,又似乎一晃而过。
杰克生日到了。
这位“最菜狙击手”,嚷嚷着要和朋友们聚一聚。
江挽晏看着群里杰克刷屏的“求组队”、“求投喂”。
想起那个把自己“出卖”得底朝天的聊天记录,心头那股邪火和尴尬还没散,本想无视。
可手指顿了顿,还是敲下:“行。”
杰克收到消息,几乎是秒回了一连串的感叹号和泪流满面的表情包。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受宠若惊。
最后杰克说:【老地方见。】
【还有几个朋友,群里的,你都认识。】
老地方是基地附近一家还算清净的烧烤吧。
杰克拉了几个相熟的老朋友,气氛很快热络起来。
冰啤一扎扎地上,烤串的烟火气混着油脂的香气弥漫开来。
蛋糕上完,礼物送完。
杰克喝嗨了,拍着桌子提议:“光喝酒没意思!来玩国王游戏!抽到K的指定任意两个人完成一件事!玩不起的罚三杯!”
气氛瞬间被推上**。
纸牌在桌面上传递,哄笑声、起哄声不绝于耳。
江挽晏心不在焉地抽了一张,翻过来一看,是张无关紧要的数字牌。
几轮下来,惩罚尺度越来越大,从做鬼脸发微博到抱着自己兄弟绕着烧烤店跑一圈再亲一下。
包厢里鬼哭狼嚎。
终于,有个他们同高中的挚友抽到了K,兴奋地怪叫一声。
眼睛在桌上醉醺醺的人群里扫视一圈,最后精准地锁定了角落里那个一直存在感低的身影。
“P神!”他指着江挽晏,带着醉意的大嗓门盖过了所有喧嚣,“就你了!”
“给……”他迷迷糊糊说,“给你微信置顶聊天框里最新联系的那个人!发条消息,就说……‘我喝多了,好难受,来接我!’必须发!现在!立刻!马上!发完给我看!不发罚三扎!”
“噗——”杰克一口酒喷了出来,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拍着桌子,“哈哈哈哈!妙啊!太妙了!P神!快!发!让我看看谁是你置顶的心肝宝贝儿!”
整个包厢的目光都聚焦在江挽晏身上,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江挽晏浑身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刷地褪得干干净净。
置顶……
最新联系……
她僵硬地掏出手机。
手指点开微信,那个刺眼的【Share.】头像,赫然就在置顶栏的最顶端。
不过聊天记录倒是被删得干干净净,大有种掩耳盗铃感。
“发啊P沈!”
“快发!别耍赖!”
“愿赌服输!来来来。”
起哄声浪几乎掀翻屋顶。
杰克凑过来想看,被她一把推开,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
发?
发给商谢词?
让她来接自己?
这比公开处刑还要命!
“罚酒!罚酒!”有人开始倒酒。
三扎冰啤在油腻的桌面上冒着寒气。
江挽晏酒精烧灼的神经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破罐破摔情绪占据了上风。
也不知道到底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试探,还是不想喝。
指尖带着一股狠劲,用力戳在屏幕上,飞快地敲下那几个字:
【我喝多了,好难受,来接我。】
点击发送。
她把手机屏幕猛地怼到那个抽到K的辅助选手眼前:“满意了?”
“哇哦——!”包厢里爆发出一阵更大的哄笑和口哨声。
.
不知过了多久,玩了几轮,包厢门口似乎起了一点小小的骚动。
喧闹声低下去几分。
江挽晏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地聚焦。
逆着走廊昏黄的光线,一个熟悉的身影安静地站在那里。
黑色连帽卫衣的帽子随意地扣在头上,拉链拉到下巴,遮住了小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那双沉静如寒潭的眼睛。
她像是刚洗过澡,发梢还带着微湿的水汽,周身带着夜晚室外的微凉气息,与包厢里浑浊燥热的空气格格不入。
是商谢词。
她真的来了。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包厢里剩下几个还算清醒的人,目光在门口那道清冷的身影和角落里醉得不省人事的江挽晏之间来回逡巡。
带着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商谢词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一片狼藉的桌面和东倒西歪的众人,最后精准地落在那角落里蜷缩成一团、脸颊酡红、眼神迷离的人身上。
她没说话,迈步走了进来,步伐沉稳,径直走向江挽晏。
杰克打了个酒嗝,试图站起来打招呼:“商队……”
商谢词一个淡淡的眼神扫过去,点了下头,敷衍味十足。
杰克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讪讪地坐了回去,只剩吃瓜。
商谢词走到江挽晏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包厢里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和背景音乐的鼓点。
江挽晏仰起头,“队长......”
商谢词背着光,帽檐的阴影落在她脸上,看不清表情,只能感觉到那目光沉甸甸地落在自己脸上,带着审视,还有一丝……
她读不懂的意味。
时间像是被包厢里浓稠的烟雾和酒精凝滞了。
背景音乐还在不知疲倦地鼓噪。
但先前几乎掀翻屋顶的喧闹此刻彻底哑火,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和冰啤在玻璃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悄然滑落的声响。
空气粘稠得让人窒息。
杰克酒醒了大半,僵在椅子上,嘴巴微张,像条搁浅的鱼。
其他人也噤若寒蝉,目光在角落和门口那道清冷的身影之间仓惶游移。
他们试图眼神沟通,最后都不约而已地想到了某个微博热搜。
商谢词动了,对杰克他们说:“我先带她走了。”
一堆人呜呜拉拉说“嗯嗯”、“好”、“商神慢走”。
商谢词没再看其他人,仿佛这一屋子东倒西歪的醉汉不过是背景板上的模糊色块。
她向前一步,微微倾身,带着室外夜露的微凉气息瞬间压近了江挽晏被酒精烘烤得滚烫的感官。
一只骨节分明、干燥微凉的手伸了过来,目标明确,不是扶,而是径直握住了江挽晏搁在膝盖上、还紧紧攥着手机的那只手腕。
力道不大,但不容置疑。
指尖的凉意透过皮肤,激得江挽晏一个激灵,下意识想抽回手。
“走了,要回去了。”她声音带点慵懒,却很认真地看着江挽晏。
江挽晏被动地接收指令,脚步虚浮。
商谢词的背影在她模糊的视线里晃动,像一堵沉默的墙,隔绝了身后所有探究、惊愕、或是幸灾乐祸的目光。
手腕上那圈微凉的禁锢感异常清晰,皮肤相贴的地方,仿佛有细微的电流在窜动。
让她混乱的思绪更加纠缠不清。
走廊的光线昏暗,两人的影子被拉长,纠缠着投在地上,无声地向前延伸,融进前方更浓的黑暗里。
地下车库的空气带着特有的阴凉与沉寂,与烧烤吧的烟火喧嚣形成两个世界。
商谢词的车,一辆线条冷硬的黑色SUV,无声地滑入专属车位。
引擎熄灭的瞬间,车厢内陷入一种更深沉的安静,只有仪表盘幽微的蓝光映照着两张轮廓分明的脸。
江挽晏歪在副驾驶座上,意识在酒精的深海里沉沉浮浮。
商谢词解开安全带,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她侧过身,微凉的手指搭上江挽晏的安全带卡扣。
“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到了。”
商谢词的声音比平时更低。
她探身过去,一手绕过江挽晏的肩背,一手试图去托住她的手臂,想将这个醉得不省人事的队友架起来。
动作间,卫衣帽子滑落,几缕微湿的碎发垂落额角,带来一丝不经意的柔和。
她身上那股清冽的、刚沐浴过的干净气息,混合着车内的冷香,再次强势地侵入江挽晏被酒精麻痹的感官。
江挽晏眼皮沉重地掀开一条缝。
视线模糊,只能捕捉到近在咫尺的轮廓。
——队长线条利落的下颌,微微抿着的薄唇,还有那双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沉静得如同深渊寒潭的眼睛,此刻正专注地看着她……
或者说,看着她这个“麻烦”。
手腕上残留的微凉触感似乎还在隐隐发烫,一路烧灼着混乱的神经。
包厢里那破罐破摔的冲动,杰克那震耳欲聋的狂笑,还有眼前这张总是没什么表情、却又无处不在的脸……
所有的一切搅成一团滚烫的浆糊,在胃里翻腾,冲撞着理智的堤岸。
“队长……”她含混地咕哝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带着浓重的酒意和一种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委屈。
商谢词的动作顿住,抬眼看她:“嗯?”
一个单音节,听不出情绪。
就在这极近的距离,在商谢词那双沉静眼眸的注视下,在酒精彻底摧毁最后一丝理智防线的瞬间——
江挽晏毫无征兆地、像只凭本能行事的小兽,突然仰起脸,对着商谢词那近在咫尺、线条冷硬的下颌角,极快、极轻地啄了一下。
那触感微凉,带着皮肤特有的细腻质感,短暂得像一个错觉。
然后,她身体软软地靠回椅背,半阖着眼,用几乎只有气声的音量,含混不清地嘟囔:
“队长……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话音未落,那沉重的眼皮就彻底合拢了。
她头一歪,呼吸变得绵长而均匀,彻底坠入了酒精带来的、无知无觉的黑暗里。
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和那个蜻蜓点水般的触碰,都只是醉酒者一场荒诞不经的梦呓。
车内的空气凝固了。
幽蓝的仪表盘光芒,无声地勾勒着商谢词的侧影。
她维持着那个倾身向前的姿势,像一尊骤然被冰封的雕像。
时间被无限拉长、压缩,在这方寸之地无声地奔流。
地下车库深处传来遥远模糊的车轮碾压声,更衬得车厢内死寂一片。
商谢词的目光沉沉地落在江挽晏酡红一片、已然失去意识的脸上。
她搭在江挽晏肩背上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几秒钟后,她才极其缓慢地直起身。
“啪。”
一声轻响,是她抬手按灭了车顶灯。
唯一的光源只剩下仪表盘幽冷的蓝光,将她的脸切割在明暗之间,更显得下颌线紧绷如刀锋。
她推开车门,冷冽的地库空气瞬间涌入,驱散了些许车内浑浊的酒气和那令人窒息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