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到那上面去了?”
吴邪看向张张出现的地方,又是一个黑黝黝的洞口。船一直在顺水往前飘,这洞口和她之前发现的明显不是一个,这洞顶上是蜂窝煤么?
“找找这大尸蹩从哪来的。”张张说着就去拉包。
她的包很奇特,里外全是大大小小豆腐块似的格子袋,拉链一拉整个包可以直接摊开,从拉链部分拆开,还能重新拉起来变成两个小包,每个格子还标了英文字母组成的标签,吴邪看不懂,但不妨碍他想求个同款,不过他到现在也没好意思问。
张张径直从格子袋里摸出个深棕色的小瓶,一打开,一股清淡的花香溢出,冲淡了山洞内的腐臭味。她缓缓把小瓶里的墨绿色液体滴进六角铜铃,铃铛声逐渐变小,很快彻底停了。
吴三省又踢了一下那铜铃,依旧没有任何声音,怪道:“这里有什么蹊跷?”
张张把大尸蹩拿在手上,尸蹩个头太大,单手几乎握不住,她还来回拨弄着它尾部的铜铃,仿佛那不是吃人的怪物,而是什么新奇的昆虫手办。
“这大尸蹩已经瘫痪了,铃铛能响起来无非就两个原因,铃铛自身的机关,或者有活物在控制,如果是前者,我们只能毁了这个铃铛,我就放药试试后者,没想到还真有用。”
“这里有活物?”吴三省脸色倏地变了,看这青铜的成色,至少有几千年了,要是这活物从一开始就在铃铛里,那岂不是活了几千年?
张张研究了一会,跃跃欲试道:“看这铃铛的个头,里面大概率是虫子,但要想确定到底是什么,得拆开看看。”
吴三省犹豫起来:“这东西少说也是个神器,我们手上现在没家伙,要是拆开,再想复原就难了。”
张张一摊手:“那就先放着呗,反正这虫子一时半会也死不了,先出去再说。”
看对方没有坚持,吴三省倒是松了口气,点点头,指了下头顶:“有什么发现?”。
张张回道:“我们头顶的这片区域有很多隐蔽的洞口,洞口之间的通道都是联通的,非常复杂,而且现在里面全是尸蹩的味道,我没敢走太深。这两个人应该至少清楚其中一条可以逃出去的路,只是可惜——”
那半截船工的尸体飘在水上,一沉一沉,她只看了一眼就错开目光,语气平铺直叙,没有一丝可惜的意味。
吴三省叹了口气:“这叫做自作自受,他们肯定是想把我们放单在这尸洞里,等我们死了,再来捞我们的东西。没想到今天遇上这变故,竟然自己死在这大尸蹩手里,真是活该!”
“这叫做无巧不成书,看样子我们运气还不错。”吴邪说道。
“运气不错?”张张表情微妙的笑了一下。
潘子也摇头,说:“那东西的爪子力气恐怕不可能短时间内把一个人撕成两半,要是它有这力气,我的脑浆都已经给它挖出来了,我说这东西肯定不止一只,这一只肯定是在分尸后把那尸体叼过来想自己独食。”
“其实你可以说的更大胆一点,比如,前面有一堆的尸蹩和粽子在等着我们。”张张把大尸蹩摆在船头,打起矿灯坐在一旁。
大奎本来已经很放松了,听他倆这么一说,不由咽了口唾沫。
“别慌,刚才这小哥不是说了嘛,我们得靠这东西出这个洞!这东西一辈子吃尸体,阴气极重,是那些什么僵尸啊的克星。在尸洞,估计它们就是这里的霸王。有它在船头开路,我们肯定能出去。”吴三省一挥手,豪气道:“我倒要看看,前面到底是什么地方,竟然能生出这么大只虫子来。”
张张就戳了戳那虫子:“听到没,你可要争气点,我们能不能离开就看你了,小霸王~”
最后三个字说的抑扬顿挫,吴邪差点没笑出来,连带着看那大尸蹩都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吴三省没好气的扫了他一眼,吴邪一摸鼻子,止住笑意,看来他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三叔,这一下倒霉催的遇到了倆克星。
几人取出折叠铲,用来当船篙,撑着石壁就向前驶去。吴邪一边划一边和吴三省讨论这边上的洞壁,那小哥突然一摆手,让他们不要说话,指了前面。
洞穴深处,一团绿幽幽的磷光正无声摇曳着。
“积尸地到了!”吴三省叹了口气。
所有人全部进入最高戒备状态,潘子、吴邪和小哥端着枪,吴三省和大奎一手拿着军刀,一手用折叠铲撑船,张张依旧拎着矿灯和小霸王并排坐在船头,脸上一直带着的笑容已经消失了,静盯着那一团绿光,仿佛能穿透黑暗,看到洞穴深处。
随着逼近绿光,山洞越来越宽阔,只见水道两边的浅滩上,全是绿幽幽的腐尸。最靠近里面的一排排骷髅还堆的十分整齐,外面则完全是凌乱的挤在一起,很多甚至是没有完全腐烂的尸体,全都被一层灰色薄膜一样的东西裹着。
眼睛、鼻孔、嘴巴、耳朵……只要是尸体有孔的地方,都能看到尸蹩在其中来回穿行。张张‘哇’的一声还没结束,就忙闭上了嘴巴,似乎担心那些尸蹩也会从她的嘴里钻出来。
两边几乎垂直的洞壁上,还各悬空镶嵌着一具绿油油的水晶棺材,但其中一具,却是空的!
吴三省倒吸了一口气:“这具尸体到哪里去了?”
张张动了动鼻子,指着侧前方的拐弯处道:“应该在前面。”
“你们都注意点,如果看到有动的东西,什么都别问先放一枪。”吴三省毫不怀疑地接话,死死的盯着前方。
这个时候,河道的方向一转,绕过一堆尸骨,大奎哇一声,吓得倒在了船里。
尸骨堆积的河岸上,一个白色羽衣的女人,背对着他们,黑色长发一直披到腰,看她衣带的装饰,吴邪甚至能断定她是西周时候的,不由咽了口吐沫,说:“真的在这——”
“停——停——”吴三省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大奎,把包里的黑驴蹄子拿过来!这恐怕是千年的大粽子了,拿那只1923年的蹄子,新的怕她不收。”
张张干咳一声,食指点了点身后,几人回头一看,大奎已经口吐白沫,在那儿抽搐了。要不是环境不允许,吴邪恐怕都要笑出来了。
她接着道:“而且这不是僵尸,你拿什么年代的黑驴蹄子恐怕都不管用。”
小哥也按了一下吴三省的肩膀,说:“她说的对,让我来。”,他从包里取出一杆长长的东西,松开上面的布,露出一把乌黑的古刀,看材质是乌金做的。
吴邪正疑惑他要怎么做,却看从见面到现在都没什么大表情的张张脸色倏地一白,一把抓住小哥的胳膊,失声叫道:“等下!”
然而已经晚了。
小哥抽刀,翻手,几乎是白光一闪,刀刃已经划过他的手背,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冗余。
那一刻,一股熟悉的、让她有些窒息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张张有些不知所措的收回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流点血而已,只是流血,血……
‘啪’第一滴血滴进水里,还未晕开,“哗啦啦…”所有的尸蹩就像见了鬼一样,争先恐后,发疯似的远离板船。小哥又把滴满血的手往那白衣女子一指,那女子竟然跪了下来!
吴邪他们看得目瞪口呆,张张只盯着那只染血的手,一脸茫然。
“快走,千万不要回头看!”小哥低喝一声。
吴三省和潘子如梦方醒,连忙拼了命地划船。
张张也终于动了,她迅速翻出纱布和伤药,拉过小哥的手包扎,动作非常利落——比小哥划那一刀时还利落。
伤患单腿曲膝静坐在船尾,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搭在膝盖上,他微微垂首,矿灯的微光穿过发丝投下阴影,掩去了他的目光——那一直冷淡的没什么波动的目光——让他看上去比平时多了几分柔和。
突然,这难得柔和的年轻人抬起手,一个手刀劈晕了吴邪。
“小三爷!”潘子几乎蹦起来,就要回头,吴三省拍了他一把,让他接着划船,头也不回的问:“出什么事了?”
“是傀。”小哥惜字如金。
“什么?”潘子没听明白,小哥却没有再回答。
张张已经包扎完了,她盯着指尖沾到的血,解释道:“就是刚才白衣女粽子的魂魄,她应该是想借吴邪的阳气,出这个尸洞。”见潘子还想问,又补充了一句,“只要不回头就没事,所以,别回头。”
小哥微皱了下眉,抓过她的手,蹭掉上面的血。
张张愣了一下,抬头看过去,人影忽然在视野中急速放大,她下意识接住对方。
“又怎么了?”吴三省又听到动静,脸色更难看了。
“没事,又晕了一个。”她看了看小哥惨白的脸色,“失血过多。”
要补血,她在心里默默补充。
吴三省和潘子就没那么淡定了,他们简直把折叠铲抡成了螺旋桨,张张几乎错觉这船要飞起来,当然最终也没有。
出了山洞,两人紧绷的神经才松下来,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就放慢了速度。
逐渐西落的太阳在天边染出一片血红的晚霞,张张让小哥以一个尽量舒服的姿势靠在船上,又把吴邪和大奎挪了挪,排排靠在船尾。快靠近渡头的时候,吴邪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潘子笑着凑上去:“醒了?”
吴邪摸摸后脑勺,龇着牙道:“你小子,是不是你揍我!”
“不揍你行不?叫你别回头,你小子差点害死我们。”
听完潘子的转述,吴邪又是后怕又是郁闷,看了看那小哥,问吴三省:“连千年粽子都得给他下跪,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张张也跟着看向吴三省,她对这个人,难得升起了一点好奇心。
吴三省摇摇头:“这我真的不清楚,我让我在长沙的朋友介绍个有经验的帮手过来,他们就介绍了他,我只知道他姓张,一路上我也试探了不少次,这人不是睡觉就是发呆,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来历,不过介绍他的那个人,在这道上很有威望,他介绍的人,应该可以放心。”
说完还看了她一眼,似乎想看她是什么反应。
——他在撒谎。
张张眼睛微微瞪大,做出个惊讶的表情:“长沙的?这么厉害,我都没听说过,还是三爷你人脉广哎。”
吴三省眯起眼睛,她一脸坦然的任他打量,这时吴邪突然插话进来,“你和这小哥不认识?”,语气里满是惊讶,仿佛他们认识是什么天经地义的事。
可她现在确实是不认识。
“我不知道他是谁。”张张模棱两可的避开重点,她下意识捻了捻手指,似乎还能从那里感受到一丝血液的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