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乱）审神者手礼 第41章 我来不及道声不安

星野凛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无边的黑暗中，意识模糊间，一缕淡淡的花香钻入鼻尖。

他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刺目的阳光让他下意识抬手遮挡，指缝间漏进的湛蓝天空下，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花海。

漫山遍野的蓝色桔梗花在风中摇曳，星野凛撑起身子，发现身下是柔软如毯的草地，远处传来溪水潺潺的声响。

“醒了？“

一个温和的男声突然从头顶传来，星野凛猛地抬头，一张放大的俊美脸庞近在咫尺，吓得他下意识往后一仰。

“小心。“男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肩膀，防止他摔倒，星野凛这才看清对方的样子，那是一张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脸庞，有着一头柔顺的黑色短发，几缕发丝随意地垂落在额前，映衬着那双含笑的眼睛。

“抱歉，吓到你了。“男子歉意地笑了笑，眼角的泪痣随着这个动作微微颤动。

“你是...？”星野凛困惑地眨眨眼，不知为何，明明从未见过这个人，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和亲切感，尤其是那双蓝色的眼睛，让他心头莫名一颤。

男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手轻轻拂去星野凛发间的草屑，指尖的温度真实得不可思议。

“你长成个帅气的男子汉了呢，”他轻声说，目光温柔地描摹着星野凛的眉眼，“和我想象中一样出色，这双眼睛...真像你母亲。”

“母亲？”星野凛被男人话语中巨大的信息量惊到了，他迟疑地开口，心脏莫名地加速跳动，“您，认识我的母亲？”

“是啊...”男人仰头望向无边的花海，带着无尽的怀念，“你的母亲，是个温柔又坚强的人，虽然有时候会显得有些笨拙，但是…她总是能给予身边的人温暖和力量。”

“她的笑容都不知道救了我多少次了，”男人垂眸浅笑，眼中似有泪光闪烁，“每一次看到她的笑容，我就会觉得，似乎一切烦恼都可以抛之脑后了呢…”

星野凛听着男人用如此熟稔而深情的语气描述着那个对他而言无比陌生的母亲，心中涌起一股酸涩与渴望交织的情绪。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喉咙发紧，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垂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抱歉，我…我没有关于她的记忆，八岁之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覆上他的头顶：“不用道歉，这不是你的错。”男人柔声道，“有些记忆或许被封存，但血脉中的联系与感受不会消失。”

“总是过于执着于过去的空白，反而会错过眼前和未来的美好哦，顺其自然就好。”

星野凛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那股没由来的亲切感和信任感越来越强烈，他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我们…之前认识吗？为什么…我会觉得您很熟悉？”

“哈哈，或许是因为，我们都曾是‘审神者’吧。”男人温和地笑了笑，巧妙地避开了直接的答案，“你可以叫我‘朝阳’，这是我的代号，曾经我也像你一样，为了守护历史而召唤刀剑，与他们并肩作战。”

“朝…阳…”星野凛喃喃地重复着这个代号，试图在空白的记忆中找到一丝线索。

“嗯，”自称朝阳的男人点了点头，他望着星野凛，眼神中充满了星野凛读不懂的复杂情绪，有骄傲，有怀念，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疚，“看到你如今也走上了这条路，并且做得这样好，我真的很…欣慰。”

气氛沉默了片刻，只有风吹过花海的沙沙声，朝阳似乎轻轻叹了口气，重新看向星野凛，语气变得认真起来：“凛，有件事，我希望你能记住。”

“您请说。”

“不要完全信任时之政府。”朝阳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

星野凛愣住了，脸上写满了错愕：“…为什么？”

朝阳的目光投向遥远的花海边际，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回忆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抛出的是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凛，你认为，你现在守护的历史是正确的吗？”

星野凛怔住了，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立刻给出答案。

朝阳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回答，只是继续望着无边的花海，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沉重的穿透力：“因为根本就没有唯一‘正确’的历史，凛。”

“时之政府定义了什么是‘正确’，他们让我们去守护的，是他们版本的历史，而时间溯行军…他们也有自己坚信，且必须守护的另一个版本的历史，在他们看来，他们才是正义的一方，而我们，是阻碍历史的罪人。”

星野凛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眸中充满了困惑与挣扎。

他所肩负的职责，一直以来都是为了守护时之政府所认定的历史而战，这个突如其来的视角，让他坚固的认知堡垒出现了一丝裂痕。

朝阳转过头，看着星野凛：“我的母亲是海那边国家的人，凛，我从小在她身边，读着她家乡的课本长大。”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我知道的太多，看到的阴影也太沉重，这让我很难像其他孩子一样纯粹地热爱这里的一切…所以，我没什么朋友。”

“后来，我成为了审神者，像无数前辈一样，怀着守护历史的信念，去对抗那些所谓的‘历史修正主义者’。”

朝阳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我以为我在做正确的事，直到…我发现时之政府在他们官方的叙述中，也在刻意淡化、甚至否认那些血淋淋的事实，他们让我们守护的历史，是经过精心筛选、粉饰太平的‘正确’。”

“那一刻，我真的感到心寒，也开始怀疑…”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星野凛，充满了深刻的探究，“我们如此拼命守护的，究竟是真的历史，还是…某些人希望它成为的样子？”

星野凛彻底怔住了，这番话语完全颠覆了他一直以来的认知。

他从未从这样一个角度思考过问题，如果…如果朝阳说的是真的，那他们一直以来与时间溯行军的战斗，性质似乎变得复杂起来……

“那…那我们到底为何而战？”星野凛的声音带着一丝迷茫和动摇，“如果不存在绝对的正确，我们的战斗还有什么意义？”

朝阳的目光温柔却带着深沉的重量：“我们只是在两个‘正确’之间，选择了时之政府所定义的那一个，并为之而战，但这并不意味着另一方的信念就毫无价值。”

“凛，真正的强大在于理解这种复杂性后，依然能做出自己的选择，并承担其后果。”

然而，就在这时，朝阳的身影忽然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边缘处变得有些模糊透明。

朝阳缓缓站起身，低头看了看自己逐渐变得有些虚幻的手，脸上掠过一丝了然与不舍。

“看来…时间快到了。”朝阳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飘忽感。

他抬起头，再次看向星野凛，努力维持着笑容，“我们是时候道别了，凛。”

“等等！”星野凛心中猛地一紧，一种没由来的恐慌笼罩住了他。

他甚至来不及消化那些关于时之政府和历史的惊人话语，身体已经先于意识行动，急切地站起来伸出手，想要抓住眼前的人，“朝阳先生！请不要走！我还有好多问题…我…”

星野凛的手指徒劳地穿过了那片逐渐模糊的光影，什么也没有抓住，一股巨大的失落和悲伤瞬间淹没了他，眼眸中迅速积聚起水汽，视野变得一片模糊。

朝阳缓缓转过身，背对着星野凛，望向那片仿佛没有尽头的蓝色桔梗花海，星野凛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微微颤抖的肩膀和垂在身侧，紧握成拳的手。

“凛，你该回去了，”朝阳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强装出来的镇定，但仔细听，却能听出那底下压抑不住的哽咽，“你的刀剑们，他们在等你回去。”

“不要！”星野凛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慌和哭腔，他踉跄着上前一步，对着那个即将消散的背影喊道，“求您了…别走…我还有很多问题…我…”

我好像认识您…我总觉得您很重要…

然而，就在朝阳的身影即将消散的前一瞬，他猛然转过身，那双盛满了无尽悲伤与歉疚的蓝眸清晰地映入星野凛赤红的眼中。

下一秒，星野凛就被一个几乎是倾尽全力的拥抱紧紧箍住！

那拥抱带着一种虚幻却又无比真实的温暖，还无尽的悔恨、不舍和深埋心底的爱。

“对不起…对不起…凛…”朝阳的声音彻底破碎，压抑的哭声再也无法掩饰，滚烫的泪水，即使只是灵体的幻影，也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落在星野凛的颈窝。

“…让你一个人…孤独地长大…没能陪在你身边…真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