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经日落西头。
我站起身来,愉快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我拍拍身上掉落的樱花,“今天玩得很高兴,谢谢你哦,巴形。”
不止是坐在这里赏花那么简单。樱花很漂亮也很绚烂,本丸里这棵万年樱不愧是积蓄万年迸发的力量,如烟霞般绚烂。但我这人,三分钟热度,干坐一会就厌烦了。
这时我就很佩服巴形了。
每次在我对一项兴趣怏怏的时候,他都能像小叮当一样刷掏出一个东西。
我看花他备点心,点心吃完了花也看腻了,他神奇地掏出一个照相机,问我要不要拍照?
那我能忍得住吗?繁花似锦碧朗晴空多出景啊!关键是这个男人太懂女性了,他竟然还提供姿势指导,这一波被他狠狠拿捏。
摆pose累了,我心想这下没招了吧。他又拿出一个临时的唱k话筒,【“赏花时唱歌也是常见的活动呢!”】
我能说什么?!!
有时候你明明知道一个人是故意讨好你,但是不可否认当他每一个动作都这么恰如其分贴合你的喜好时,哪怕知道他刻意的,但还是会觉得很舒服很熨帖。
我心里叹息,我觉得巴形这种人才在本丸太屈才了,他要是放到现世的销售岗,整个就一销冠。
如果不是我做不了明天的我的主,我真想说其实一直和他在一起也挺好的吧,他就是那种会把你安排的明明白白的那种人。
很难不心动。
一个颜好说话好听还超多花样的美男。
巴形注意到审神者望向他时,心情很好,微微颔首示意。
果不其然,那个小姑娘还是年岁不大,花样年纪的少女能有多大的定力呢,微微一愣,双颊就染成粉色,刻意偏过头,是在害羞?
【真可爱啊。】
巴形叹道,哪怕是这样的他,也不得不承认,和这样心思干净,天真活泼的小女孩相处令人愉快,尤其是——她还喜欢你。
年少的这种喜欢,就和柏拉图一样的纯洁而轻盈,不沾染**和占有。
每当他做出那些他刻意安排的动作时,少女的双眸,看着他的眼神那么专注、那么执着。
亮晶晶如满天的星星都塞到她眼里,【“你真好!”】她这么对他喟叹道。
如此可爱——到可怜的女孩。
巴形想:【如果你知道,我所有的举动都是有心安排,甚至提前预演过,你会说我真好吗?】
他不得而知,毕竟没有如果。
现实就是,他正在无耻地欺骗获取一个女孩的喜爱,以便当做未来挟持她的工具。
巴形生硬地扯动嘴角,心里却仿佛有一个空洞正在逐步扩大,几乎要把他吞噬。
【我真是一个人渣。】
【不过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吧,说白了刀剑这种东西本来也没有心吧。】
所以……只要把心抽离出来,那么做一切就不会有任何愧疚感了对吧。
但是,谁能回答,他当下对自身的厌恶感为何铺天盖地。
“呐,巴形,我好喜欢也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他听见走在前面的审神者说,“但是我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她转过身,白色的审神者服饰将她原本就白皙甚至可以算作苍白的皮肤衬得更加白净无暇。她琥珀色的眼眸如熬得很浓稠的糖浆,此时无比认真地看着他,就像一罐用作吸引猎物的诱饵,她的话也是那样充满诱惑:
“你一定有需要我做的事情吧,你可以告诉我哦!”
这……这就白给了?
这就成功?
巴形恍惚间,觉得一切都如同做梦一样不现实。
前几天当他向三日月殿下质疑这个计划是否会如他们预想般顺利时,三日月轻轻一笑十分笃定。
【“凭借巴形殿下的魅力,我相信一切都手到擒来。”】三日月面容温和,【“虽然是本丸之主的审神者大人,但是不要忘了,也不过是一个年纪不大的普通人类女孩罢了。】
他甚至怂恿道:【“我们过去的主人不乏称雄争霸的枭雄英豪,怎么巴形殿下是怕了吗?”】
巴形撇了撇嘴,并不受三日月的激将鼓动。
人类女孩不假,但是审神者能那么简单?
他没有见过那个传闻里的女孩,但潜意识认为审神者不可能那么容易对付。
可以说,这个他看来不靠谱的计划能够实施,完全是他出于对三日月宗近这振刀的忌惮——他实在是一个可怕又心机叵测的男人。
所有人都从不怀疑,三日月想做成的事情没有做不成的。
巴形心下不安定,半讥讽半戏谑地说:【“如果以好颜色来看,本丸中谁能有您这般‘花容月貌’呢,我看这项任务不如您亲自去完成!没有哪个审神者不会被最美之刃的风华倾倒。”】
没想到他这么说完,一向淡定的三日月颇为尴尬地摸了摸鼻头,脸上浮现了显而易见的尴尬神情。
直到巴形表达出继续追问的执拗后,三日月勉强地透露些零碎,含含糊糊道:【“先前太直接了,大概她还在生气吧。”】
真稀奇呢,巴形意外,总是仿佛所有事情都胸有成竹的三日月殿下,怎么听出来几分懊悔的意思?
巴形怀疑是自己听岔了。
这种事——哪怕说给之前的主人听,也会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吧。
这可不是三日月身上会出现的情绪啊。
被喜欢者有恃无恐。
爱情也能成为一种牵制工具。
审神者的承诺,巴形有那么一瞬间想坦诚相告——“对,我确实有目的。你可以承诺作为审神者未来也始终如一,对我们宽和友善,不虐刀不碎刀,做一个道德品行完美的审神者吗?”
“你可以不改变我们,不欺压我们,让我们继续维持自己的本心,过我们想要的生活吗?”
归根结底,他们之所以如此筹谋,而巴形即便反感也甘愿做三日月他们计划的实施者,他们的工具,是因为巴形从心底也理解并认可他们的担忧。
——他们身份上在新审神者那里一定会有芥蒂,他们是一个有前主的,二手本丸。
而巴形太理解人类的这种占有心理了,别说人类了,就连付丧神难道就没有这种想独一无二的嫉妒心吗?
付丧神直接也会争宠,神不是没有私心的圣人。
审神者目前来看是一个心思纯真,甚至还有几分天真容易轻信他人的女孩,从今天真得入套可见一斑。她起码没有那么多防备心。
但是难道孩子就不会嫉妒、不会不满、不会嫌恶他们曾经有主人了吗?
巴形曾经侍奉前主,对现世的新闻不是一无所知,有些孩子年纪很小,伤害起他人也是不手软。
现在她看似不在意,据长谷部说甚至都没有在天守阁挪下他们和前主的合照——说这话的长谷部落寞地像一条狼狈的丧家之犬。
但……也许只是因为她现在和他们是“蜜月期”,所以暂时看不见,但以后呢,在看到这里处处遗留着前主的痕迹,她还能不在意吗?
令巴形下定决心加入三日月他们的是三日月给他看的一则时政内部的通告,同样是一个继任本丸,后来的审神者因为觉得这些继任的刀始终不贴心,就一步步逐步清洗,把旧的刀有意碎掉,换成新召唤的刀。原来的在不动声色之间一步步被蚕食、取代。
要不是一振太刀逃了出来把这件事捅破到时政,引起轩然大波,谁能发现,明明好像没变的本丸已经大相径庭呢?
所以一定要从审神者那里获得他们自保的主动权!
承诺是不可信的,只有握在自己手上的才是可信的。
巴形打定主意后,审神者亲切动人的话吸引力也下降。他笑着说:“审神者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啊。”他半蹲下身子,动作轻柔仿佛蕴含着无限情意的帮少女把鬓边垂下的一丝头发温柔地挽到耳后。
他眉眼末梢皆是深情:“我哪有什么要求啊。”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巴形对自己说,【这才第一天,后面我们还准备了很多,等你对我沉迷到百依百顺时……】
【我们才能安心把一切摊开吧……】
“真的没有吗?”
她又问了一遍,这一遍的语气急促,仿佛在最后期待什么。
“真的没有啊。”
“这样啊……”
他听见少女的声音,非常难过。
“那真是太遗憾了。”
太遗憾了。
我心想。
我是真心实意想报答他今天付出的努力。别管是不是有心思目的,这世上除了父母,谁的好不是有心思呢,都想达到希望的结果。
喜欢你的人对你好,是希望得到你的爱。你的下属讨好你是想获得职场上的优待。
都是一样的。
所以他付出努力,我觉得确实我得到了享受,那一物换一物,提要求真的不磕碜。
所以……为什么他们总想把事情弄复杂呢。
明明坦白跟我说,我是会同意的。非要……走最卑鄙的道路,用感情去挟持别人。
幸亏他们不能上网,不然pua技巧学起来,那还得了?
狐之助劝我喜欢别人要谨慎,确实,我从来没有低估感情对一个人的控制。
那些pua到自杀的人多了去了。
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放弃。
我只是仗着自己的特殊而无所忌惮罢了。
我真的很遗憾……他们错失了一个那么好的机会。
【看来今天上天也要我白嫖了,我明明给过机会的。】
我笑容透出几分冷,淡淡地说:“那好吧。”
回去后,我笑着和他告别,想了想,在日记里写下一句话——
“今日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今天的好处今天兑现,错过了就没有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