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什么时候了,我翻开手机,随即翻了个白眼。
哦还是9月12日早晨。
其实这本该不是一个问题。因为只要我现在有意识,自然就标志还未走出9月12日,甚至都未过13小时。
但凡过了一分一秒都不是现在的我在这里思考这个无聊的问题了。
我之所以有此想法,纯纯心累。
好容易才安抚送走的这位大和守安定同学,刚刚会见他度过的时间度日如年一般的漫长。
问题在于,我就完全弄不懂这个人的脑回路,很奇怪的一个人,或者说一振刀。
行为的逻辑在哪里?
我甚至不信邪地又从头至尾翻了一遍日记,试图找寻一点点我和他有不寻常互动的蛛丝马迹。是有类似我曾大力地讨好他还是怎么了?
不然换一个人,谁能理解一个没多大交集的人突然拜访然后对你脑干涂地示好,表忠诚。
你信?我不信。
我百思不得其解。
没错啊,上面前一日仅仅记载我顺着他的意愿带他进行京都一日游。
我全程甚至都没有做出任何决策,纯粹一个毫无感情的附和机器。
甚至在我这个旁观者看来过于好脾气了。
他想去找冲田总司,我说好;他想留到池田屋事件开始,我说好。
没别的特别的啊。
我纳闷了,难道这群活了百年的老妖怪付丧神都那么容易满足吗?总不能像三流电视剧里的小可怜人设吧,顺着他们的意,满足他们的想法,就一下子折服了钟情了爱上了。
就能够这个大前天在我一起出阵那日,还是呛人辣椒一般的大和守安定,今天就突然变成魔怔的舔狗了??
一来五体投地吓得我小心脏噗通,后毕恭毕敬叫我主人,“主人”是什么羞耻play吗?
我甚至唯恐他是出于被迫的面子,都主动礼貌给台阶,惶恐婉拒他了。自觉是照顾到他敏感的自尊,怎么却一副被抛弃的流浪狗模样?
大哥,是我始乱终弃了你吗?你就这样害我!?
最后丢下一句意味不明的“我明白了,我会让你看见我的。”
你明白了?你明白啥了??
实在无法理解啊。
所以说啊,这群活了百年的男人们果然还是在本丸关久了,所以有点毛病了吧。
我放弃去揣摩不正常神的复杂心思,左右也是弄不明白的。
只得将今日的奇怪现象归结为“也许他今天早上醒来突然大彻大悟了。”
管他呢,我不在意地耸肩。
也不知道他想了什么,反正结果是现在的他对我是有利的,不就行了吗?
在患上要命的失忆症后,我早就习惯对一切不那么刨根问底地深究了。
毕竟,有些问题可能这个“我”直到消失都可能想不明白。
因此,对于我,结果比过程重要。
大和守安定的态度奇怪吗?奇怪。
对我是好的吗?好。
可以了,够了。
“哈喽——”独处的寂静一下被打破,我猛地转向声音的发出位置,窗户。
随着越来越靠近那里,我猛地拉开原本关上的窗户,“哗啦”急速突然的动作,反而把窗外倒挂在树上的人吓了个好歹,证据就是他的身体一瞬间失去平衡,不过得益于他远超凡人的运动能力,在空中仅慌乱几秒后,就稳住了身形。
从我的角度,看到树上的“不速之客”浑身都是白色,雪白的外裳雪白的下裤……上面有金色的装饰链子随着他在树上不老实的动作而哗啦啦作响。
我半晌没有出声,盯着他目光里意味深长。
倒不是我有什么别的意图,纯粹就是……
我忘记他叫什么了。
【这,谁来着,好熟,应该在我日记里看到过,但是名字到嘴边了,就是忘记了。】
我面无表情但其实已经尴尬到脚趾在地上抠出三室两厅。
【好想现在马上去翻一下那个刀帐来着,但是现在调转回去找肯定动作很突兀吧。】
所以,我的宝具,随身外挂狐之助,你去哪了?又去偷吃油豆腐了吗?
我决定不变应万变吧。
我是这样想的,万一他等会自我介绍了呢,我不就自然可以掩饰过去了嘛嘻嘻。
树上那人见我好半天没有给反应,反倒是按捺不住地扒开他故意遮盖住面孔的外裳——这原本应该是他精心设计好的造型。
“喂喂,倒是给点反应啊,没有觉得惊吓吗?”金灿灿眸子的少年噘嘴不服地嘟囔,“你这样的表现会让我觉得很失败诶。”
我:“……”
好无聊的人,原来真的只是为了恶作剧。
他似乎有所感,一个翻身将身体调整为坐姿。
坐在树上的少年更加不满地盯着我,“不会吧,你又不记得我了。”
为什么是又?我脑子里一瞬间产生这个疑问,但随即发现他看上去好像真的很难过。
他应该原本是个活泼跳脱的性子,所以一下沮丧,就会犹如周围电闪雷鸣气氛骤然阴沉。
我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尽管我不知道我的问题在哪,也只得干巴巴地道歉:“对不起啊,我的记忆力有点不好。”
我是一点记忆都没有。
由于现在的窘境,时间允许倒回,我恨不得把今天刚刚醒来的自己鞭笞一百下。
要你今天早上多看一下日记里的刀剑名字,你丫肯定没认真吧。
要是当时多看几遍,不就能凭借着上面记载的已经遇到的刀剑付丧神的外貌特征定位到他们的身份了吗?
眼前的少年,特征如此明显,白衣白发,肌肤胜雪。
我何至于像是现在没背书被老师正抽查抽中一样窘迫。
我的解释能让他感觉有一丝宽慰吗?
我有些忐忑。
对面少年,金色的瞳眸,怔忪地望着我,久久,黯然了一会。
“第四次了啊。”
第一次,他们在夜间相遇,因为他没有在她刚进入这里的一刻好好郑重介绍自己,当他在她窗边恶作剧时,她第一次才听到他的名字。因此她没有叫出他的名字。
第二次,他第二天在怀着莫名地他也说不清的心思在天守阁外“偶遇”,她叫他的名字,但仿佛是在称呼一副无关的树啊、花啊,疏离而冰冷。
第三次,他得知她要出阵,给她送去了他以前收藏的匕首用以防身。
【“你……”】
那天的少女审神者大概是出发在即,对他的突然造访显得意外而迷惑。他把匕首塞给她,丢下一句“不要死”而后落荒而逃。
没有给她时间去叫出他的名字。
今天是第四次。
而这一次,究竟是怎么样的想法让他选择有意无意地复刻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场景呢。
鹤丸总是快乐的,在大多数本丸时常能看到他仿佛从来没有忧虑地像个孩子一般,还是幼童,进行着让人哭笑不得的恶作剧。
然而此时此刻的鹤丸却心里五味杂陈一般。
所以,到底为什么故意选择了和第一次相遇一样的场景呢?
大概是——
不想让只有他一个对那晚的月色念念不忘吧。
结果……
第四次了,少女未说话,但茫然而陌生的眼神,比任何说出的话刺痛他。
怎么他是什么毫无存在感的小人物吗?
“第四次了……”我听到好像是他发出的低语,不由皱眉,什么第四次了,正准备凑近听得更仔细一些。
眼前人的失落,就几秒,快到我以为是错觉的时候,他抬起头,笑容如正午的骄阳一样热烈而烂漫。
“我是鹤丸国永,是相当受欢迎的名刀哦。”他说罢还比了一个俏皮的wink。
“这一次,不可以再忘了我哦。”
鹤丸国永重振了精神,他是个真正积极乐观的人,永远愿意再试一次。
把鹤丸请进屋,我趁他不注意之时偷偷翻了日记。
懊恼地锤了下脑门,鹤丸,原来是这个鹤丸。
仔细搜寻过所有记录,我发现和他的交集已经有两次了!
两次多吗?不多,但是已经比除开每天要承担送餐任务的烛台切之外的其余人多了。
第一天就记载他在窗外发现了他,而且房间里我藏在枕头下的匕首也是他送的。
匕首……
那这样说来,那他就是在这里对我友善的人了,也可以归为友好阵营。
想到这里,因为意识到他的友善,我越发为今天没有提前伪装好而感到懊悔。
有这样的渊源在背后,我暴露出我不记得他这个事情也太伤人和不礼貌了。
我可以不管不顾日记里对我不友好的人的心情,好比对待大和守安定,我不恨他,但也不在乎他的心情,也不想麻烦自己做让他会高兴的事情。
但鹤丸不一样,日记里一句他不好的都没有。
我真的是,越发恼恨我的病。
没有它,我本不会这样辛苦。
想想吧,你以为你们已经熟稔甚至能称得上是朋友了,结果对方却忘了你。
当然我有病,我却不能要求别人体谅我。
因为他们不知道,代入对方视角,我自己都知道我的表现已经很让人受伤。
我根本不能让别人发现我的病,不能发现,这是我的弱点。
弱点只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一旦被别人捏住软肋......
我笑不出来,只有这点绝对不行。
我无法对鹤丸坦言,所以只得表现得更加愧疚,敲着脑袋的力度逐渐放重,似在倾泻自己的烦躁和懊恼。
“对不起啊,我记性真的不太好。”我歉疚苦笑。
【好烦好烦好烦讨厌讨厌】
【我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我既愧疚还害怕,因为我实在表现得太不正常,理由太拙劣,我不知道能不能让他相信我的异常。
【如果他觉得奇怪,如果他耿耿于怀......】
我拒绝去想这个可能。
我是理亏的一方,但这样的表现让鹤丸反而不知所措了些,“你别这样啊。”鹤丸握住我的手腕制止我伤害自己的动作,我迷惑地抬起脸,又看了看我手腕上他的手,握住我手腕的手宽大有力,能够把我整个手腕都包围住。
鹤丸不好意思地松手,“不要紧的,我也没有那么小心眼啦。”
嘻嘻,果然她还是很在意我的。
鹤丸原先的酸涩难受因为少女的表现一扫而空,甚至凭空生出一丝丝甜意。
因为你看她竟然表现出这么大反应,我果然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啊。
“那太好了。”少女回他以一个甜美的笑容。
鹤丸脸颊泛红,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他甚至移开了眼神,眼神飘忽地转移注意力。
他错过了对面人放松后的面无表情。
【太好了,没有被发现。】
【发现就糟糕了,发现的话……让一个人消失果然还是很难啊。】
【不要发现,不要怀疑。】
【不要逼我做出让人后悔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