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鬼神 第19章 恐惧

【1】

“大小姐！”管家太太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她看到你突然出现在走廊上，吓得差点没把手上的东西摔了。

“田村太太，我要见祖母。”你不多寒暄，直接提出了需求，虽然在这样的人家里有失礼仪，但现在你也顾不上礼貌了。

她看着你脸色苍白地快步走过来，被吓了一跳。

“家主大人昨天心脏病犯了，现在还在医院休养，暂时无法见您。您这是——”

“那母亲大人呢？”因为你名义上是被小姨收养，所以对外需要称呼她为母亲。

“夫人刚结束仪式，在会客，现在恐怕也不太方便。”

“需要等多久？”

“说是东京那边来的议员，恐怕得到晚上九点左右才能结束。”

“我现在就要见她，”你忍不住提高了音量：“这件事等不到晚上九点钟了！”

田村太太惊慌地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要八点了，到底有什么事情不能耽误一小时的，要知道，今天的会客也是很重要的——

“拜托了，是很重要的事情。”回到这座宅子并没有让你感到放松，那些亮着灯的低矮和室之内藏着的东西更加令人喘不过气，你抓住了她的胳膊，几乎是哀求般说：“带我去见她。”

没空准备招待你了，你直接被带去了家里自用的茶室，十分钟之后，还穿着黑留袖的小姨就急匆匆地过来了，三个家纹，看来确实是重要的客人，没功夫感到抱歉，你开宗明义：

“姨母不是急病死的，她自己‘还血’逃走了。”

即使带着妆容，你也看出来她盘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下的耳朵都白了。

她难以置信地开口了：“……飞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们准备神隐我。”你冷静地补上了下半句。

虽然有些后悔发现了那个花瓶上的东西之后就莽撞地溜回了现世，或许你应该留下来先稳住他们的。但事已至此，让恐惧占据大脑是最没用的。

“他们知道你的真名了？！”

“我不知道他们了解到什么程度，这是我们之间的信息差；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动手，现在暂时没有明显的迹象，但我有理由相信，他们有这个打算。”

“即使是在现世，只要被知道名字，仪式的其他条件齐备之后也能完成神隐，这件事必须马上告知时之政府，你也暂时——”

“不要告诉时政！”你打断了她：“姨母病亡的消息是他们说的，您也说过，家里没有见到尸体，这很可疑。”

她捏紧了衣服的下摆：“暂时不要回去了，先在家里称病休养一下，和那边的灵力链接如何解除暂时没有研究，我们需要一些时间。”

“那个【誓】能不能整体解除？家族和那座本丸的誓。”

“不、不能，那是很多代之前定下来的，契约方也不在时之政府。你身上的链接，还有大姐的事情，都是需要解决的，总之我们现在要思考一下策略——”

她显而易见的慌乱了。

她本身就是小女儿，在两个年长许多的姐姐都没有夭折的前提下，她本身不需要接下这个重担的，但在她十几岁的时候，原本要成为继承人的二姐离家出走，大姐继承了那边，她几乎是被迫走上了这条路。

她性格懦弱，又被母亲寄予了太高的期望，现在母亲不在，你又将这样的事情丢给了她，她做不了决定的。

你不怪她这样，你只是无奈。

“我不能留在家里，”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向她和盘托出了自己的计划，没有征求意见的意思，你仅仅是告知：“他们肯定能意识到我有所防备，就算我们找到了能让我脱离的方法，靠着几代前的那个誓，他们依旧能从家族里找到下一个女孩，您和祖母阻止不了我被选中，您难道就想在知道了事实的情况下，看着晓也被带走吗？”

被提到自己的女儿，她明显紧张了一下：“我……我知道了，你需要什么？”

“那些付丧神知道我们家的姓，但我过去是和父亲姓的，我利用了我过去的关系圈里还没有多少人知道我改姓的事。”你看了一眼表，已经快要八点半了，往常这个时候，你会选择在天守阁自己休息或者去陪短刀玩游戏，不知道现在他们有没有发现你失踪了。

“我已经将我的灵魂锚定到了东京，”你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没有注入过灵力的备份咒符：“我想请您确认下这样是否可行。以及，我会回去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我需要更多的信息，如果我在四月之前还不能解决——”

“那就拜托您动用资源向时政施压了。”

“抱歉，没有预约就贸然约你出来了。”

“哪、哪里的事，不如说你还记得约我出来见一面，我才是受宠若惊，”他抑制不住笑容地扒拉着围巾，费力地将脖子从匆匆系得乱七八糟的围巾里拯救出来：“突然说来东京散心，最近好多了吗？”

才没有变好，不如说更糟糕了。

你看着他真诚的眼睛，想要表现得再若无其事一点，但心跳却怎么也平复不下来。你将整壶开水都灌进那个花瓶，看完了那上面所有的信息，做出的第一个决定就是先来一趟东京。

神隐会通过真名带走人的灵魂，什么是真名？这个模糊的概念下有很多可操作的东西，名字在神道教上也许很重要，但世俗意义上不过是一个代号，“苗字必称令”之前，平民没有姓氏，名字也是乱七八糟；就算是武士阶级，一生中也会使用很多个名字，乳名、成年后的名字、戒名，从所有人告诉你的信息看，神隐最重要的因素就是被选定之人的“真名”。在已有这个概念的时代，可没有户籍制度，户政科的登记名显然不会是认定的标准。那“真名”是与世界产生联系的那个名字吗？

你在过去的十七年都在用另外一个姓，也用那套姓名与世界产生了诸多联系。这个信息他们是不知道的，这是你和他们之间的信息差。就算他们知道了你的名，他们可能会认为你当前的姓 名就是全部了——

这完全是一个可乘之机。

“好多了，我准备四月份回去上学。”你故作轻松，从包里拿出一个用防水袋装着的御守。

“给我的吗？”他很高兴地问。

“嗯。”你点了点头，尽力掩饰自己后悔到想要逃走的想法，你从坐进这家咖啡厅的时候就在想，你或许不应该如此莽撞地跑出来，万一被发现了会很难解释，你也应该再细想一下方案再做出行动，看着面前的高中同学，一想到你将利用他对你的好感，你也犹豫了。

但在那样巨大的阴影之下，这点小小的滑头已经不算什么了，你还是说出了准备好的说辞：“是一时兴起想要过来的，所以也没来得及约大家出来见面，谢谢你上次的礼物，这是回礼，是从我外婆家的神社求来的。”

“谢谢！”他郑重地双手接了过去。

“请一定拿好哦，”你艰难地挤出笑容，继续说着谎言：“那可是我亲自求来，带着很重要的心愿的。”

——那根本不是什么祝福，不如说是一份沉重的负担，是你的孤注一掷。将灵魂锚定在现世、那些刀不知道的地方，甚至连收到托付的本人都不知道自己接下了什么东西。

你只是一个利用了他的坏心眼女人罢了，你自我厌弃地想。

匆匆见面不过十几分钟，你就借口还有其他安排拒绝了他想要请你吃晚饭的提议，你拿着咖啡厅买来的冰美式，手心被冰水冻得通红，连手臂也麻木了起来。你们在车站前告别，看着他傻乎乎地向你挥手，你不由得也羡慕起这份无忧无虑来了。

这本来也应该是你的生活的。

他看着你站在闸机口的那头向他微笑，虽然你今天似乎一直有些心神不宁，但能够见面的喜悦和即将分别的失落已经占据了他的头脑，他无暇思考你的异样了。你送的御守还被他紧紧地绕在手指上，里面似乎装着很厚的签纸，被体温熨热的织物反向将热度传递给皮肤，热度似乎也顺着手心传递进了心里。

要不要趁此机会说出来的念头又盘亘在心头，但没等到他做好决定，一恍神的时间，你的身影就消失了。他左看右看，人确实不见了，那点小小的遗憾被其他更大的快乐占据。

等下次吧，他想，你们总会有机会再见的。

【2】

违规使用时空转换器匆匆跑了两个城市，虽然路上并没有花很多时间，但回到本丸之后，你还是感觉很累，像是高强度旅游了一天一样。

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不知道药研或者其他刀有没有察觉到你中间消失了三小时，换掉现世穿过的衣服，匆匆洗漱，换上睡衣，天守阁静悄悄的，你蹑手蹑脚地穿过走廊去了书房，衣袖里塞着小姨写给你的咒术提纲。将灵魂锚定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只是第一步，这里在神道概念上是“神的领域”，你本来就只是个灵力的供养者，这份令人不快的事实也不是不能被利用的。所以，提防他们的第二步，就是在这个领域上偷偷开个后门[1]，至少将你划定的领域转化成“人的领域”。

花瓶已经被你若无其事地放回去了，灯下黑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姨母的做法非常明智，既然它被放过了，那你也无须做多余的动作引起他们的疑心。

没等你从袖子里拿出那张怀纸，门就被敲响了，外面是药研，他通报说髭切请求面见。

你将抽了一半的纸重新塞了回去。

“很晚了，我已经换了衣服，见人恐怕有些失礼，”你隔着门委婉地表示了拒绝：“如果不是紧急的事情，能否明日再议？”

“只是老年人睡不着来找您谈谈心罢了，”另外一个轻快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您不会拒绝的吧？”

他用那种堪称甜腻的语气说着颇为强硬的话，平安时代的女子如果拒绝了男子的夜访，通常被认为是不识趣，怎么的，都内的风气也吹到你坂东源氏的头上了？你在心里哂笑。

但你表面上可是一点都笑不出来，你甚至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你不知道付丧神的五感能强到什么地步，但和室薄薄的纸门守不住什么秘密，你也一时找不到什么地方安置袖子里的怀纸；你甚至也不知道药研在这里担当了什么角色，他只是无奈地如实通报，还是他们分明沆瀣一气？无论哪个猜测，都让你的心凉了几分。

髭切和三日月，在这座本丸的付丧神中有特殊的地位，你早就察觉到了。

捏了捏袖子，你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但你借口不方便穿着睡衣见面，必须要在会客室里隔着御帘说话。

羞怯和矜持的确是女子的美德，而你似乎对这种帘子不甚了解，只留下简单照明的烛台反而会让帘外的人更容易窥见帘内的风景。你穿着毛茸茸睡衣又正儿八经套着一件宽大羽织坐在帘后的样子，虽然天真可笑，但在这个场合下却更添情趣。

怀纸的边角割着皮肉，轻微的疼痛提醒着你正身处此处的事实，只留下昏暗的烛光本来是从黑暗中寻得安全感，但高大男人的身影慢悠悠地走近，却那些泄露到御帘那端的光被地上的人影切割，无端生出几分鬼魅来。人在那头坐定，但他的影子却透过御帘，侵入到了你的领域。

夜晚到访，他要讲什么？他是那件事的主谋吗？

你想起过去的几个月里和每一振刀交往的细节，那些曾经不起眼的东西都让此刻的你惶然，你该早一点发现的。

你垂下眼看着那道影子，似乎有鬼影将要从中破壳而出。

你在他开口之前，压下自己心脏的轰鸣，强行转移思绪。第三步是什么？

——你要在这座本丸，找到你自己的小早川秀秋[2]。

[1]即“后门病毒”，前缀是Backdoor，用在计算机上的恶意程序，通过网络传播给计算机系统开后门，窃取系统内容。（纯属最近研究开源大模型开发的灵机一动……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了）

[2]小早川秀秋：丰臣秀吉的养子，后面过继给了无嗣的小早川家。关原之战中带着一万五千人（据说是这么多，已经算是很多人了）的军队，本来跟着石田三成（西军）的，但临时倒戈去了德川家康（东军）那边，后续西军胁阪安治等将领也倒戈了，导致西军快速溃败，小早川秀秋在关原之战后还受命攻破了石田三成的根据地佐和山城。但关原之战之后两年就死了，死的时候可能才二十岁，小早川家也因为无嗣被改易。

这里就是需要拉拢一些刀过来的意思，搞点离间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