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王仲轩早早的收拾洗漱完,见崔莺莺还在忙碌。
“不用收拾了,现在擦干净,明天装车也要脏。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王仲轩说完,就把外袍一脱,躺到了床上。
“哦,哦。”
崔莺莺应答着,心中却有些紧张,一时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等了一会,还不见王仲轩有什么动作。她转头看去,见王仲轩闭着眼,呼吸声绵长,已然是睡着的状态。
“睡,睡着了?”原来催她睡觉...真的是睡觉么。
崔莺莺无奈的笑笑,突然有些讨厌急切的自己。转回身,将要紧的整理了一下,随后也躺到了床上。
四周静下来,只有火塘里偶尔响起一声木柴的爆裂声。暖光映照着王仲轩的半边脸。崔莺莺转身看着他稍冷的这半边脸,忍不住伸出手来凭空描绘他面部的起伏。
直到笑出声来,崔莺莺才赶忙收回手,怕自己的动静太大吵醒王仲轩。
她转回身,闭上眼强逼自己睡觉。然而耳侧一声接一声的呼吸声,在她闭上眼睛后显得尤其明显。呼吸声顺着她的耳蜗钻入脑中,直挠的她的心发麻发痒。
这下,崔莺莺的心情不仅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更激动了。她赶忙翻过身,背对着王仲轩,用被子把头一蒙,隔绝外面的声音。
结果,越想静下来,那些声音反而越清晰,如无孔不入的水,从四面八方涌入崔莺莺的耳朵,澎湃在她心里。
然后,崔莺莺就失眠了。
第二天,王仲轩醒过来,看到的就是瞪着一双大眼,一动也不动仰躺着的崔莺莺。
他吓了一跳,赶紧坐起身,推了崔莺莺一下。
“活着没有?会喘气就说句话。”
“会——”崔莺莺拖着调子,有气无力的回道,仍旧圆睁着双眼一动不动。
王仲轩伸手在崔莺莺眼前晃了晃,问道:“什么情况,昨天上山去在庙里招邪了?”
“没有,就是没睡着。”
“一夜没睡?”
“对——”
王仲轩想了想,问道:“我打呼噜吵你?”
“没,将军不打呼噜。”
“那我是梦中练武了?”
“没,将军梦里不练武。”
“那我就想不到别的了,你找找自己的原因。”
崔莺莺心想,可不是就是她自己的原因,光是听王仲轩的呼吸她就乱了心智,王仲轩要是真干点什么,她不得疯!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眼前的情况是,不是他干了什么,而是他什么都没干!
崔莺莺想到这里,腾的一下坐起身,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王仲轩。
王仲轩被看到浑身发毛,对着崔莺莺道:“你再这么看着我,我拔刀了啊。”
崔莺莺见王仲轩一副防备的样子,神情一靡,歪头叹气。
王仲轩见崔莺莺突然又没精打采起来,便说道:“你要干什么你就说,以后别那么看人,怪瘆人的,我都觉得你能扑过来咬人。”
崔莺莺听王仲轩这么说,气势更加低迷。她倒是想说,关键是她说不出来啊。这种事不应该男子主动嘛,让她如何能开的了口。
王仲轩见崔莺莺一个劲的叹气不说话,以为她是失眠导致的烦躁,便说道:“没睡着也不要紧,路上你再补觉吧,现在该起来准备出发了。”
崔莺莺顿了顿,恹恹的回了一句:“知道了。”
王仲轩看了崔莺莺一眼,只觉的她一定是在庙里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毕竟那里死了不少人。想了想,取了自己的宝刀塞到还在愣神的崔莺莺怀里。
“抱着吧,煞气重,辟邪。”说完就满意的点了点头,自顾自的收拾去了。
崔莺莺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又不知道该解释什么。复又低了头,坐着发了一会呆,等王仲轩出去后,她才起床收拾。
不一会,王仲轩提了早饭进来。早饭很简单,是白粥配咸菜。吃过早饭,就有士兵过来搬东西,拆帐篷。崔莺莺就在一边整理收拾她和王仲轩的私人物品。
王仲轩的兵素质很高,收拾起东西也又快又安静,不出一个时辰,军队就整装待发。王仲轩骑着马检视了一圈,见没什么问题,便下令出发。
王仲轩在前军领着队伍。崔莺莺在中军马车里坐着,她掀开车帘往外看去,在乌泱泱的大军中看到一抹亮眼的红色,那人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姿挺拔。
崔莺莺看了一会,放下帘子,靠在马车壁上,在晃荡中渐渐睡着了。
一路上,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赶路。从河中府到云城,他们花了一个半月的时间才到达。
云城地处大陆腹地,冬冷夏热,早晚温差大,气候干燥。东北边又紧邻瀚海沙漠,这使得云城本地植被稀少,降水就更是稀少。黄沙覆面是一年四季都会发生的事情。
大军到达的云城那天,城门大开,两边百姓夹道欢迎,嘴里高声呼喊着王仲轩和他手下将军们的名字。还有百姓不停的往队伍里扔吃喝衣物。
崔莺莺的马车里都被人扔进来不少干饼和蔬菜。她将窗帘小小的掀开一角往外看去,这才完全感觉到外面的盛况。
前来迎接的百姓,一直绵延了好几条街,直到到了大将军府附近,军队禁严后,才不见。
大将军府门前,崔莺莺坐着的马车缓缓停住,王仲轩早已经停马等在这里。他看到崔莺莺的马车过来,便下了马,对车里面崔莺莺说道:“下来吧,到了。”
崔莺莺掀开车帘,就见王仲轩的手已经伸过来了。她便伸手搭在他的手上,下了马车。
等她落地后,王仲轩松开了手,崔莺莺觉得一阵空落落的。不过也容不得她多想,王仲轩已经迈步往府里走了,崔莺莺赶紧跟在他身后,进入大将军府。
从进了大门开始,王仲轩就给她一一介绍路过的地方,一路走一路带着她来到了大将军府的主院。
王仲轩指着五间正房说道:“以后你就住这里。”
崔莺莺看着眼前的正房,心情又紧张又害怕,什么叫做“她住这里”?那你呢?崔莺莺想,她本来和王仲轩平日里的接触就不多,若是住也分开...
王仲轩看崔莺莺皱着眉头不说话,开口问道:“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不满意?那你想住哪里,我给你安排。”
“不是,我很满意。”崔莺莺给自己鼓了鼓气,问道:“我是想问,将军住哪?”
“废话。我是一府之主,自然也是住这里。难不成你还想把我赶出去,自己当老大?”王仲轩看了崔莺莺一眼,满是遗憾道:“都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就说你是当兵的好料子,可惜了。”
不是,可惜什么?崔莺莺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王仲轩他到底在想什么,该不会满脑子都琢磨着如何让她当兵吧!谁懂啊,他们可是夫妻啊!!!
崔莺莺吐槽完,又忍不住安慰自己,只要王仲轩他住这里,那就够了,其他的,他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去吧。
等安排了住处,王仲轩又带着崔莺莺转了转府中其他地方。
看了一圈下来,崔莺莺发现除了主院以外,府内的其他地方都略显冷清。这说明,王仲轩的活动范围大体都在主院,并不往其他地方去。
他们逛完后,又返回了主院。这时,二人的东西已经被士兵抬了进来。崔莺莺就指挥着府中的仆人搬抬东西,归置物品。
王仲轩则对张将军说道:“今天大家都休息,不必留人值守,明天府前议事。”
“是,将军。”张将军回过话,雀跃着离开。
王仲轩便招呼过来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对崔莺莺说道:“这是府中的管家林大林叔。”他又对林大说道:“府内外院的事情还是你管着,其他的事情你和夫人交接一下。”
“是,将军。”
王仲轩又对崔莺莺说道:“云城的冬天来的早,十月底就入冬了。现在已经是十二月初,气候更是寒冷。等今日交接过后,府中的银钱和人员便由你掌管,你若要置办冬天所需的用品可以自己带了人去街上买,也可以派人去。”
“知道了。”
王仲轩点头,吩咐林大道:“林叔,安排热水,我要沐浴更衣。”说罢,就迈步走入正房。
林大就吩咐身边的几个小子给王仲轩准备洗澡水,自己则来到崔莺莺身边,恭敬道:“夫人稍等,等小人拿了账册,钥匙和对牌过来,与夫人做交接。”
“嗯。”崔莺莺点点头。
林大离开了院子,不多时拿着所需的东西回来。
崔莺莺已经等在正房厅内。林大进来,侧立在她身边,将钥匙和对牌给了崔莺莺,然后拿起账本给她说明。
“...将军府的收入来源,一部分是俸禄,一部分是来云城后置办的产业,还有一部分是太原等地的祖产...将军不喜欢人多,所以现在府内上下不过三十三人...府中的开销不大,主要有府中个人的月例银子,采买吃喝穿戴,招待客人,人情往来...”
林大一条一条说的很细,没有丝毫藏奸。
崔莺莺很快就弄懂了府中的收支往来,心里粗略一算,就是一惊。王仲轩他竟然意想不到的有钱,光是祖产这一项收入就足够令人吃惊。
可是,平常完全看不出来,他的吃穿用度很节省。衣服和装饰只能算是普通,而且也只有那么几件。吃喝上,基本上是士兵们吃什么,他吃什么。再加上他还会时不时的接济军属。
这让崔莺莺一度以为他很穷,估计他就算不是负债也是勉强度日,没想到啊,藏这么深。
崔莺莺一路上都已经盘算好了,计划着把她的嫁妆拿出来,置办些铺子土地,让他们的生活能宽裕一点。
她还打算着买些好吃好喝好用好穿的,给王仲轩改善一下生活条件。
如今看来,根本就是杞人忧天。他不是没钱,而是本质简朴。又或者说,正是因为节俭,所以能存下这么多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