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C]写给谜语人的血腥情书 第5章 失落天堂

【26】

『 A diamond plate, a glowing grate, a place you never leave. Where am I? 』

（一个钻石餐盘，一个发光壁炉，一个你永远不会离开的地方。我在哪？）

【27】

『据闻柯林斯科山存在着一支已然失落的古老家族，世代看守着沉睡的旧日支配者*。……为了我们的共同崛起，为了改写这片大陆腐朽的秩序，我们必须找到他们，控制他们，消灭他们，成为他们。——猫头鹰法庭*第五十八号会议记录』

【28】

『永生计划近期意外取得突破性进展……我们需要更多的实验品和资金援助。——猫头鹰法庭 10186 号密信/寄件人：雨果·斯特兰奇』

【29】

『本届哥谭市长竞选“白热化”升级：归国亿万富翁托马斯·韦恩宣布参选。——1929 年春/哥谭公报季度头条』

『本次战后重振计划将以扩大城市化为宗旨，致力于推动郊外柯林斯科山脉矿区发展……本次开采工程一旦落地，将会带来数万个岗位，拉动新兴产业链发展，极大程度促进哥谭老城区在鼠疫灾难阴霾之下的经济复苏。——1929 年韦恩集团重振计划·州北区开发宣传广告』

『“一切为了哥谭”：托马斯·韦恩成功当选市长——1929 年冬/哥谭公报季度头条』

【30】

1929 年 9 月 14 日，哥谭州北区政府。

我的名字是艾伦·柯林格，男，37 岁，已婚。

打扰一下，韦恩集团战后重振计划里的公民补助申请，除了职业和申请原因以外，还需要填写其他详细的家庭背景信息吗？

噢，好的好的，我完全明白了，十分感谢你的咖啡，这真令人感到意外。

艾伦·柯林格，韦恩保险初级销售员。

申请款项：医疗援助。

配偶：凯莉·柯林格。

子女 ：无。

【31】

『1931 年 6 月 7 日哥谭州北区联合政府派遣公告：正式任命■■■■■为印第安山脉（原名：柯林斯科山脉）的新护林员。』

【32】

时间流逝，克莉丝汀依旧讨厌这片森林。

无它，只因为自从来到这个地方后，可怜的小克莉丝汀总是日夜饱受梦魇缠身的折磨。

或许是因为适应了那些五彩斑斓的都市生活，她在这里终日惴惴不安，精神状态濒临崩溃。当噩梦蔓延到现实后，她开始疑心这片寂静单调的森林深处存在着某个百眼怪物。

祂将会吞噬一切。

有时，克莉丝汀在睡醒后会对父母讲述那些梦境，她重复地向他们提到「森林的背面是海洋，海洋的本质是魔鬼」这句如同童谣般古怪的句子，但到了后来，她便不再对他们开口了。

克莉丝汀，她开始变得孤僻。

与失语症相对应，她的梦呓却变得越发频繁，那就像是在柯林斯科山脉森林里生长多年的灌木，它们只在晚上说话，发出非人的动静。

在梦境中，克莉丝汀改变了她的说辞。一种类似于远古吟唱的声调从她的喉腔里含混地发出，就像是一种原始的召唤，一种天启之音。

无论如何，那都不是孩童的声音。

她说：「森林的背面是海洋，海洋的本质是天使。」

但是能听见这些声音的，只有我。

我把这个现象告诉了大人。

父亲说，她这是被哥谭这座城市污染了，惟有留在这里，才能得到治愈。

她快好了。

他说。

一切都会变好的。

他坚持说。

我们会变得越来越好的。

他自言自语地说道。

【33】

『经过新调查员■■勘测，印第安山确定存在某种稀有矿物质，然而关于这种古怪的绿色液体金属*的潜在用途，仍需进一步调查确认。——1930 年秋/托马斯·韦恩私人日记节选』

【34】

同样渴望逃离这片森林的还有凯莉·柯林格，我的母亲。

我理解凯莉的担忧，那是雌性哺乳动物对于孩子天然的保护欲。她忧心于小克莉丝汀的种种异变，并第一次对于丈夫的决定产生质疑。

只不过，凯莉向来是个冷静又温柔的人，习惯于把悲伤埋在心底。

面对这一切，母亲只是一边坐在壁炉边不断地祷告，通过编织着各式各样的手工品打发时间，一边不安地清点着我们放在地下仓库里的物资。

在那个冬天，凯莉·柯林格终于发现了这个显而易见的悖论：和她编织的那些漂亮的蜘蛛地毯一样，我们堆积的海鲜罐头越变越多了。

可这里是森林。

【35】

『每个被派遣前往印第安山脉调查的员工都下落不明……这片森林里到底存在什么？我不能再坐视不管。—— 1933 年夏/托马斯·韦恩私人日记节选』

【36】

1933 年 12 月 25 日。

圣诞节，克莉丝汀的七岁生日，我的七岁生日。

那天傍晚，我和父亲将猎物带回了家，作为克莉丝汀的庆生礼物。

只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对着胆小的克莉丝汀做鬼脸，喊她下来看看那只被挖去双眼的驯鹿，母亲就痛苦地转过了身子，将脸捂了起来。

她发出了我从未听过的怪叫。

透过那苍白的指缝，她的声音如同动物般的嘶吼，那像是要从胸腔里活生生剜出一块血肉，而那块血肉跌落在地，重新孕育出一个崭新又健康的孩子。

父亲似乎也被她的反应吓到了。

反应过来后，他连忙走上前去，温柔地安抚着她。毫无缘由地，他却语气冰冷地命令我立刻滚回阁楼房间，今夜不准走下楼梯一步。

我点了点头，取下了圣诞树梢挂着的礼物，转身离去。

和克莉丝汀不同，我一直是个好孩子。

是能得到圣诞老人奖励的那种。

但那一天里，当我回到房间后，我忽然对于父亲的态度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

我重新拉开了房门，躲在了楼梯处，透过栅栏的缝隙偷偷观察着他们。

于是我看见父母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他们贴着面，互相啃食着对方，神情看起来很是悲痛，然而那份悲痛之中又透露出一点不可名状的幸福。

她的唇角扬起了笑容。

他的唇角也扬起了笑容。

他们的唇角共同扬起了笑容。

在他们的身后，那只驯鹿的头颅被无情地扔进了壁炉里，那双被剜去的眼球如今被火焰所填满，凝视着艾伦和凯莉，也凝视着我。

我忽然想要呕吐。

我跑上了楼。

【37】

那一天夜里，这对年轻的夫妇围坐在壁炉聊了很久，甚至遗忘了要按时上楼给孩子讲述睡前童话。

但我真的很想再听一遍小美人鱼的故事。克莉丝汀哀求着我。

好吧。我点了点头。

我站在凳子上，把她努力抱了起来，让她试试从书架最上端取下那本如砖头般厚重的画册。可下一刻，与童话书一同摔下来的除了克莉丝汀，还有一樽小小的石头雕像。

那真是一个极其漂亮的小精灵。

苍白的皮肤，金色的牙齿，绿色的眼睛，以及无数的触手。

我想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祂的名字应该是海姆达尔*，传说中的睡神。

好丑。克莉丝汀说。

这就是你总是陷入噩梦的原因，克莉丝汀。

我把那樽小石雕轻轻地放在了床头柜上，快速钻进了被窝里，翻开了童话书，开始同她讲述着那未讲完的人鱼故事。

指着三分之二处的插图，我对她认真地说道：“于是小美人鱼把这位人类王子的心脏用力挖了出来，她重新回到了森林，供奉给了尊敬的海姆达尔*，获得了永生。”

“故事结束。”我合上了画册。

克莉丝汀哭了。

这算什么故事呀？这算什么狗屁故事呀？她抽泣地抱怨着，把我的脑袋狠狠按进了枕头里，不断大喊大叫道，小美人鱼的结局才不会是这个，才不会是这个，才不会是这个！

“真爱不死。”我最后对她说。

比起安徒生写的，这不是一个很好的结局吗？

父亲同我讲的故事总是如此，他从不按照那些既定的模式来。他总是说，书本上那些死板的图画只是灵感的阴影，真实的故事应该交给我们自己去演绎。

我认为他说的是对的。

至少小美人鱼再也不会腿疼了。

是我救了她。

【38】

我并不感到后悔。

我喜欢这片森林，永远待在这里也不错。永远、永远、永远和我的驼鹿朋友待在一起。

这是我的家。

【39】

我的心愿很快就实现了。

夜半，克莉丝汀又在说梦话了，而我睁开了眼。

我总是在晚上睡不着。

拿起了床头柜上那一樽海姆达尔的小石像，我走下了床，打开了窗户。

夜太深了，我不知道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在静谧的月光下，我看见那只驼鹿站在了院子里，它重新长出了眼睛，绿色的眼睛，它凝视着我，温柔地凝视着我，我不由自主地跟着它走了出去。

它带我来到了湖泊边，而我终于明白为何森林总是如此寂静。

克莉丝汀说的没错，「森林的背面是海洋，海洋的本质是■■」。当高耸的云杉随冬季凛冽的寒风摆动，在土壤里落下阴翳的倒影时，那看起来就像是海浪一般。

此时此刻，碧绿的云杉在月光下泛着粼粼荧光，一条腐烂的人鱼浸泡在湖心。她如今已经唱不出歌来了，喉腔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以一种盲目的动物本能，她试图通过吞噬着漂浮在湖面上的生物，重新长出血肉，可这只是加速着她的腐烂。

那看起来绝不是天使的模样。

但是，那也说不上是魔鬼。

无论是怪物还是人类，她只是我们的母亲而已。克莉丝汀，她竟然辨认不出？

好吧，克莉丝汀或许是太惊恐了，她甚至没来得及走进这个梦境的更深处，就尖叫着醒来，所以她错过了一切能够发现真相的机会。

她没有听见这段童谣的后半段，「夜晚是死神的世界，柯林格是祂的信徒。」

——这是父亲在几个小时前的圣诞狩猎时哼唱的后文。

她也不会看见，在那只腐烂的人鱼怪物身边，还站着一个沮丧的男人，他拎着的斧头正滴落着鲜血。

艾伦·柯林格。

我们的父亲。

瞧，我是比克莉丝汀更聪明更乖巧的孩子。

我完成了狩猎工作，我努力做着功课，我最先拼凑出了这个梦境的全貌，我走到了现实。

可是父亲对我说过最后的话是，伊莎贝拉，很抱歉。

我们会变得越来越好的。

可我终于明白，这个『我们』之中，自始至终都不包括我。

他向我举起了斧头。

【40】

[VHS 型标准录像带]

1921 年 12 月 25 日/艾伦·柯林格&凯莉·柯林格/订婚仪式花絮

“凯莉，我发誓，我将永恒地爱着你，信仰你，守护你，直到死亡也不能把我们分离。”

“艾伦，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你的一切。”

“这个答案太宽泛了。例如说呢？”

“唔，让我想想，比如说，你的额头，你的眼睛，你的鼻尖，你的嘴唇，你的声音，你的呼吸，你的……”

“好了好了，够了……住手，艾伦，不要再继续逗我了。”

“凯莉，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爱你，永远爱你，永远爱你的一切。”

“可是艾伦，如果有一天，我将丧失这一切，化为乌有呢？”

“那么我将爱上虚无。”

“虚无！多么可怕的词汇！”

“亲爱的，如果你即是虚无，那么这将不再可怕。”

“即使我届时不再年轻，不再漂亮，肉|体腐烂，灵魂湮灭，丧失理智，变成一只怪物？”

“别担心，凯莉，那那时，我一定是一只比你更恐怖的怪物。”

小柯林格：爸爸妈妈，你们说婚姻是坟墓，怎么埋的是我呀？

虽然跑题到了父母爱情，但换了更适配文风的封面，感觉就像小谜语的电脑屏上溅满了鲜血。

【注释】

*海姆达尔：北欧神话里睡神兼人类始祖。他是战争、保护和睡眠的象征，看守着彩虹桥，有学者认为他是“世界树”的化身，也有人认为他与“海洋”息息相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六尺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