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C]圣诞礼物 第84章 第 84 章

杰森想到他陪布鲁斯过的第一个生日。

较早些的时候——迪克还没离开哥谭，执着于和他的新兄弟打好家庭关系的时候，他们曾一起讨论过该给他准备什么样的礼物。

克里是个极度念旧一身怪癖的混蛋家伙，他甚至还牢牢记得自己牙都没换时给布鲁斯的第一份生日礼物这种屁大点的小事，就像他还能精准说出头次在街上看见杰森的时候他在干嘛。

迪克凑过去吵了半天“那我呢，那我呢”，最后得到一个：“当初某个万圣节，你给我做的那个小南瓜灯我还用特殊手段保存着。”

他当时完全无法理解这家伙为什么执着于这些不重要的东西，脑子里装满的全是这些没用的回忆吗？

现在，无力还手的现在，面对他最憎恶、痛恨、想要他立刻下地狱的人，他发现要撑过噩梦与黑夜，暴风雨和疼痛；不让身体受伤的同时心灵防守溃败；不让冷静的大脑被愤怒占据；不让坚定的意志被懦弱侵蚀，他需要它们。

克里所做的只不过是将所有最美好的记忆收藏打理，放在最精致的小盒子里，放满脑海中整面收藏柜。

当有负面压力冲击心门，它们会一只只掀开，里面飞出守护你的力量，化作坚实的盾牌与外界的压抑对抗。

他这习惯从何时起开始，杰森不得而知，也不太想知道，但从那些久远却过分清晰的回忆来看，这个倒霉蛋的人生凄惨原来从那么小就开始了。

他自己也好不了哪去……咳，再扯就多了，拉回主题来，他想到了什么？哦对，那老蝙蝠的生日。

他们聚在一起讨论要准备什么礼物，迪克提到他送出去的第一个礼物是个自制音乐盒，要带着杰森去布鲁斯房间里参观，现在想想那场面还挺好笑。

“它里面是什么歌？”

杰森拿下来想把它拧动，结果发现这蝙蝠家的高科技音乐盒都是指纹解锁的，为了保密就离谱。

那时迪克很不好意的样子：“你不会想听的，儿歌而已。”

提到这个，克里像是突然灵光一闪，他跑去跟阿福咬耳朵，很快带着他们来到储藏室，翻出了多年前布鲁斯幼时唱歌，阿福录下来的磁带。

三个人叽叽咕咕听完，就像普通人一样在面对恶作剧对象时偷偷摸摸憋笑。紧接着由迪克怂恿，克里把这首金曲作为布鲁斯的生日惊喜教给了两个孩子。

但这只能算是恶作剧吧？杰森最后还是决定好好给他准备一份礼物，他其实有点担心因为克里和迪克比他更了解布鲁斯，让他显得没有那么用心。

这重要吗？这该死的不重要，他怎么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杰森想让布鲁斯开心，就得把时间往前推，他搓着下巴想了一下午，也不觉得现在一脸严肃黑漆漆的大个蝙蝠比磁带里唱歌的小男孩要幸福。

于是他跑到布鲁斯和克里的旧儿童房——那儿堆放着他们的童年。迪克比他更了解这个小地方，他继承了那里全部的乐高玩具，对克里和布鲁斯的儿时记忆如数家珍。

杰森听了几耳朵，因此他径直来到锁着韦恩夫妇遗物的小柜子前，撬开了古董木柜上挂着的基本是装饰用的锁头。

克里曾经和迪克说过，托马斯有只坏掉的手表。它很早以前就坏掉了，那时候布鲁斯甚至刚三四岁。他把那只表送给了小布鲁斯当过家家的玩具，已经待在儿童房尘封好久了。

小时候的布鲁斯每次宝贝一样拿它出来给克里展示，总是感叹它不会走，时针与分针永远停在原地。

后来或许是接受了它的不足，天真的小布鲁斯把它设定为“能停驻时间的手表”。

嗤，哪有东西能留住时间？

但杰森想让它重新走起来，让多年前打碎的时间继续流淌，就像托马斯还陪在布鲁斯身边。

他拿着手帕擦净表盘：“要更改你的设定了，老手表……你看上去好旧，这是隔了多少年的款式和零件啊……”

这是个生日礼物，所以需要成为一个不能被知晓的惊喜。杰森遮遮掩掩不想被任何人知道，很难找到更多渠道完成它的修复。蝙蝠侠的课上还没教他能派上用场的技能，他只能靠自己摸索，每天上学时在学校里鼓捣。

他不想替换太多原有的零件，也不想改变它的外貌。尽量还原的修复难度不小，但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一切不是问题，可他被生日的截止日追赶着，最后窘迫地没能把它做到完美。

这件事算是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小挫折，布鲁斯生日当天，杰森还是把盒子交了出去。

“这是个，生日礼物……你懂吧，人们延续了几千年这个古怪的习俗……呃，打开它吧，布鲁斯。”

重新包装过的小盒子来到了布鲁斯宽厚的掌心里。

他看着布鲁斯盯着礼盒久久没有打开，莫名有点紧张：“除非你想和侦探大师们坐在一起猜猜里面是什么。”

杰森还记得当时布鲁斯打开盒子时的表情——惊喜，带着一丝意外。好表情，这些都是好表情，他会喜欢的，他的礼物足够特殊，成功了。

“这是我父亲的手表。”从布鲁斯的表情似乎能看出，他的思绪在那一刻飞回到了过去。

他仔细拿着端详，深蓝的眼睛格外认真，带着点温柔：“它不是坏了吗？”

杰森由衷觉得这段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我把它修好了！嗯，几乎是。”

“看起来是这样，它像新的那样——很久以前我父亲还戴它的时候。”

他抬眼同他对视：“但你现在不打算戴它了，对吗？”

布鲁斯看着杰森的表情，意外勾起了嘴角。

杰森挠挠头发：“这样吧，你把它还给我，等我完全把它修好了再送给你。”

盒子回到了他的手上。

一声钝器命中的闷响，清脆的骨头折断的声音——少年还在长身体，他的骨头还没长成，就被狠狠地敲碎了。

这无异于折断幼鸟的翅膀，剪碎他鲜艳的羽毛。

疼痛来的很晚，想来是他疲惫的身躯已经麻痹。小丑为了防止他逃走，第一时间给他注射了使身体虚弱的药物，那多少带点麻醉作用。

至于这家伙的笑声，那些恶毒的话语，他已经听过一遍类似的了——尽管主角不是自己——吓到他一次，绝对没有第二次。

那只手表现在还放在他的房间，杰森昏昏沉沉地想。

他还没放弃用美好的记忆让自己打起精神，冲淡自己的愤怒和一干极端情绪，既然做不了什么，那就等待，等待需要耐心，还有时刻准备抓住时机的大脑。

他会被抓住，但没关系，马奇已经逃走了。就算他只能用跑的，荒郊野岭也遇不到可以求救的人，但他还有希望。只求小丑没有在附近安排其他人伤害他，哦天哪，马奇什么也没做错，他只是有个叫杰森·陶德的同学，他只是和他做朋友。

蝙蝠侠说的没错，戴面具是为了保护你在意的人。

蝙蝠侠……

布鲁斯……

“我是说，它们是很棒，没错——不过为什么留着这些战利品？”

蝙蝠洞内，杰森倚着栏杆，扫视过装点这里的蝙蝠侠战利品和收藏们。

“大硬币、霸王龙、吓人的小丑牌…就是，我看你也不像那种多愁善感的人啊，布鲁斯。”

他侧头看身边人，蝙蝠侠打扮的布鲁斯嘴巴紧抿着，很是严肃的表情——他的常态啦。

“这些是标石，一种记录你前进道路的方式，这样你就不会迷失方向。”他耐心地解释。

“所以我们要拍毕业照，嗯？”

杰森看着阿福在他们身前架上三脚架，端起摄像机调试着。

他转身朝着蝙蝠电脑的方向呼喊一声：“克里，你也来一起吗！”

那个瘦高的人正坐在操作台前他的专属苹果标识椅子里，注意力放在屏幕上，语调心不在焉的感觉。

“我又不是罗宾，不需要毕业照——我的照片够多了。”

“好吧，我想也是。说起来，你和迪克罗宾也有单独拍合影吗？”杰森回过身来问布鲁斯。

他顿了一下道：“……暂时没有，你可以认为这个是你来之后的新传统。”

好吧，这是专治他的什么归属感不足还是怎么着的法子吗？

“那我就不问为什么了。所以我们要怎么拍？自然点？”杰森双手抱臂，站的离布鲁斯更近了一点。

“严肃点。”

“性感点？”

“严肃点。”

阿福端起了相机：“好了，先生们，说‘Cheese’吧。”

按下快门的那一刻，布鲁斯最后还是笑了。

“呃啊！”

脸颊猛的遭受重击，血肉对上撬棍还是它更胜一筹。他不可抑制地歪过头去，整个人上半身甩得翻了个面。牙齿绝对要掉了，血一下子涌出来，幸好它还顽强……该死，他没有虫牙，不需要帮忙拔掉！

赶快吐出嘴里的血，用舌头感知一下那颗不幸的牙齿，它要是刚刚被打飞了，十有**会直接卡进嗓子。

“咳咳咳……”

杰森已经有几十秒没听他在吵闹些什么了，他的注意力在不远处的炸弹上，在发觉小丑还没有启动它时，男孩心头一跳，求生欲瞬间拉到顶峰。

他还有机会，他还有机会，自救不是没可能的……虽然克里给他的所有求救道具——包括呼叫超人的那个——都被这个疯子妥善处理了，他一边哼着“可不能让别人打扰我们的聚会”，一边把他的求救道具一样样解决。

脸上的多米诺面具已经碎了一半，杰森呼吸粗重。他觉得自己开始失血过多了，刚刚有一下打在腹部，那儿没有骨头护着，很容易就捅破了。他没法停住血液，尽管靠着晕眩至极的大脑他也已经想办法通过改变姿势缓解伤口受到的压力，但于事无补，只能算作心里安慰。

他从开始就没有停下自救，完全忽视最憎恶的人的也好，不停回想他人生中最好的经历驱散恐惧和精神压力也好，男孩没有停下思考，他从没有停止反抗。

“哇哦，我们的小绵羊怎么一直默不作声啊？我想你的肺功能大概衰竭了，那会影响你的口才。”

杰森昏昏沉沉，他得乐观，想点好事——过于愤怒总会搞砸事情的，难道现在的教训还不够你发现这一点吗？

克里当时是怎么有力气骂回去的？他算好了小丑不会杀他？他坚信蝙蝠侠会及时赶到？

杰森撑开蒙着血污的眼睛，用他的眼神代替言语刺向小丑那张苍白扭曲的脸，瞳仁燃烧着从此永不熄灭的炽热怒火。

他朝那家伙脸上吐了口血水，清空自己的口腔，保证不会被呛到。这动作弄得他脸上伤口撕扯一般的疼痛。

小丑却笑了，看着他浑身发抖，对自己的恨意要结成实体，化作一柄利剑直穿胸膛。他面前这个破破烂烂的罗宾无可救药地点燃自己最危险的一部分，就在今晚，就在这个属于他的“最糟糕的一天”。

他将欣赏到那团火焰燃烧后留下的焦土，他期待看到明天的哥谭，看到被火灼伤心脏的蝙蝠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丑古怪的笑声挤出猩红的嘴唇，他像是得知了什么天大的好事，或者听到了什么最合他心意的笑话，笑得差一点连撬棍都握不住了。

“得了，小乖乖，我该走了，我们玩的很尽兴，不是吗？”他带走那根撬棍，连丢在原地成为他自救工具的机会都不留下。

不会的，不会的，再多想想，你还有最后的机会，动起来，身体还有哪儿能动吗？

小丑猛的回头，他的脑袋就像挂在一身紫色西装上惨白的面具，永远微笑直至耳朵根的嘴巴高高扬起：“记得带我问候一下我们的大英雄——”

“还有某个喜欢玩命的小疯子，哦，别这样看我，他没你可爱。”

鼻腔里充斥着血腥味，自己的，于是带着一份滚烫和悲哀；夜雨的泥土腥味混杂着化学试剂的刺鼻气味，那是他今夜一直在打交道的东西；还有这间已经算得上熟悉的仓库令人作呕的死亡气味。

暴雨已经没那么响了，倾斜模糊的视线中，他能感觉到门外打落的雨丝变小了。

他那双一直被克里喜爱，夸赞颜色漂亮的眼睛呆呆地睁着，虚弱的眼皮缓缓推下，几乎要遮住其中破碎的希望。

定/时/炸/弹血红的数字冰冷地跳跃，从近在咫尺的破败门洞里灌进寒入骨髓的风。

在哥谭这样的人并不少，他松了力气，仰躺在地上。

于一个昏暗、恶臭的角落，死于一场悲剧，留下无尽的遗憾和悔恨，带着满腔怒火与悲哀，孤寂的一个人。

……

不，他至少不全是那样。

“蝙蝠侠……”

他不清楚自己还能不能发出正确的音节，或许可以，只是他潜意识觉得没有人会听得到。

杰森的罗宾生涯到这里就结束了。最后他想，哥谭留给蝙蝠侠和他能找到的其他更好的人去拯救吧。他可能只能做为“警示故事”留给后辈了。

罗宾相信蝙蝠侠吗？是的，就算钻入了死局，年轻的小鸟依旧相信着，并非是他会天降英雄一般拯救他，而是选择在最后一刻和所有和解——相信他能做的更好，他能熬过黑暗，他们能熬过黑暗。

“而当不幸降临的时候，人们除了堕落别无它法。”

不是的。

他愿意说出心底的答案，不是的。

连他这样的街头小子，只有个混蛋的家庭，在哥谭街头毕业的家伙都能成为罗宾；连一个充满感情包袱，没法达到蝙蝠侠要求的一意孤行的罗宾都能做出抉择——

最糟糕的日子不会打垮他，他终于明白克里是以什么心情撑过这些，不是魔法，不是超能力，不是上天护佑的运气，是身为一个普通人强大的内心。

这是属于他们的力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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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第 8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