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C]圣诞礼物 第142章 第 142 章

“你做噩梦了？”

漆黑的房间里，刚刚睁开的双眼还看不清东西，一团团光晕融合在黑色里布满视线。不过很快随着眨眼的次数增加，纯粹而盲目的黑分成了各种阴影，勾勒出事物的模样。

克里刚刚在一秒钟前从沙发上猛然坐起，昏暗的屋子里只有窗子外淡淡的夜间天光云影有些存在感。

然而马上刺目的光线“啪”一下照射到四面八方，刺目耀眼的白色迸发在眼前。那是头顶明晃晃的电灯亮起，罪魁祸首是刚刚鬼魂一般幽幽出现的达米安，小男孩恶作剧式猛地按下灯门。

不过让他失望了，克里并没有做出痛苦的表情或者被惊吓地大叫，他好像个瞎子一样毫无反应地将视线锁定他。

“这是什么魔法？”达米安略带新奇地观察着他毫无反应的眼睛，有那么一秒钟怀疑这家伙可能是不用眼睛感光的外星生物。

克里拨开让他变得像瞎子的剧作家，虽然在达米安的角度看他无实物表演的动作有点匪夷所思：“你怎么在我的房间里？”

“噩梦烧坏你的脑子了？”

男人揉着太阳穴，阵阵酸痛从劳累的大脑那传达到身体各处。才反应过来自己只是睡倒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这儿根本不是房间里那张垫子底下被迫塞了十八般武器的床。

他的脸上浮现出奇怪的惊讶，眉毛的角度带着两分下意识的笑意：“烧坏了。我以为你会抓住这来之不易的好机会。”

达米安终于从门口灯门旁边走开了，然而是朝着沙发靠近：“嘁，根本用不着，机会来得很容易。”

克里盘起腿来缩到一旁去，让自己麻木的后背陷进柔软的沙发。他搓了搓因为没盖东西就睡着后感觉发凉的胳膊，看着臂弯里夹着一本书的达米安坐到了旁边。

心头还绕着几分刚从梦境世界归来的茫然，克里盯着眼前的电视，后知后觉以前这个时间他偶尔会去和达米安打架，在他的头上贴个定身符，把他丢在沙发上然后自顾自的播放儿童节目。

咳咳，多少有点虐待儿童了。但是谁能打谁说了算，败者接受惩罚，只不过克里每每被刀了就作弊读档重来。

“沙沙。”

在他对着漆黑镜面般的电视屏幕发呆的时候，达米安旁若无人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呆在这看起了书，纸页翻动时衬得屋内更为寂静。

“看电影吗？”克里把被压在背后的大号蝙蝠侠玩偶从腰间抽出来，那算是个长得可爱到于蝙蝠侠形象而言有点抽象的抱枕，达米安从它出现在沙发上那天起就不太喜欢这个疑似诋毁蝙蝠侠高大形象的可爱玩意，以至于从来不坐这个沙发。呃，也说不准是不是因为曾经打输了要被迫在这看无聊电视节目的屈辱回忆。

那双绿眼睛追逐着书页上满满当当的异域文字，他读的很快，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看过几遍。那些字母在克里的眼中只像是符号拼凑成的图画，他看不懂其中传递的信息……好吧，阻碍人类求知的一大问题在于语言不通。

它们转过来，在浅黄灯光下染了色的绿，像某些植物的嫩芽。他看了一眼因为理发甚至年轻了好几岁的男人：“看什么？”

这个问题难倒了克里，他们以前也一起看电影，但都是他播到某个电影频道，当时在放映什么就看什么。然后听着脑袋上贴着符嘴巴却依旧利索的小孩吐槽所有他看不顺眼的桥段，偶尔带上几句关于艺术水准的点评。

克里微微抬起后背，伸腿让脚落到了地面：“我去买桶爆米花，顺便看看影院爆款是哪部？”

“……”达米安再次翻页，看起来他很喜欢这本预言法师前辈留下的书，虽然没有带回刺客联盟的意思，但他好像决定直接作弊把内容印到脑子里。

“你确定？”

克里撑着沙发的手又松开力气：“我要走遍每个国家最繁华城市人流量最大的影院，然后收集数据整理资料筛选出一个最终方案吗？”

达米安放下了书，带着一种见鬼的眼神抽了抽嘴角：“不，我是说你竟然要用你那能力去买爆米花！”

可他已经不止买过爆米花了。男人无所谓地耸肩：“我的能力只能用来买爆米花。”

窗外的夜色深沉，树影也看不见，玻璃的反光投射着屋内的陈设，那是张墨色的镜面，告诉他现在是电影院夜场时间，阖家欢剧本可能是见不到了。

他开始举棋不定，起身的动势有点刹不住，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于是克里僵了一会扭头又问：“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距离这里最近的影院确实有搞这种花里胡哨的食物，爆米花也分不同的口味。克里偶尔购物完会顺路走到商场影院，他喜欢闻那里香甜的焦糖气味。那些喷上不同颜色香精的膨化食品散发着蜜一般的各种水果香。

达米安不想搭理他的模样，克里早已习惯他总是摆着一张臭脸，于是自己接话：“你选不出来？”

沙发发出轻微的声响，他最后决定站起来，还是自顾自拿主意：“那我选的出来。如果你不介意离得更近点，我们可以一起吃一桶。”

达米安抬起手掌拒绝：“我还没有吃过那种饱含多余的能量和反式脂肪酸的人造奶油添加过量的因为内外压强差变化而导致水蒸气膨胀爆炸的玉米粒。”

“你没吃过？”克里有点小惊讶，别的零食他从来没见过都完全正常，但爆米花这么常见的食物达米安还没吃过，塔莉亚让他长见识的时候直接让烹饪老师跳过了品尝环节吗？

达米安不说话，克里已经让剧作家伸出了海葵般张牙舞爪的触肢：“好吧，你吃过纯天然玉米粒。我不约束你的饮食——呃虽然我也不认为你需要约束——马上带你尝尝人工奶油和香精色素喂饱的爆炸玉米粒。”

几乎是话音刚落，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如黑暗降临的无息的寂静。就算早已经见过无数遍对方就像把自己从这个世界骤然摘除般的离去，达米安还是感到一丝不适应。他盯着泛黄纸页上的文字，也不知是否因为其中的内容，这本书仿佛比它应有的更重了。

人死时灵魂从□□离去而消散是否也像那样突兀迅速？他学到了能看见灵魂的魔法，但克里不建议他拿来用，毕竟他是一个杀手。所以他暂时还无从得知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也正因为他是一个杀手，他知道，它们消散后留下的寂静应该也像现在一样无声。

很快十几分钟过去了，房间里只有他规律地翻动书页的沙沙声，这种寂静让他有种自己坐在坟墓间的错觉。他很少思考死人的事，这没有必要，塔莉亚教他不去在意那些蜉蝣的命运，而现在他短暂的陷入了一个不应该牵绊自己的问题，这一刻他甚至开始慢慢回想那些在他刀刃之下亡魂的模糊的脸。

原来这也是死亡，他从没以这样的角度想过，听起来很懦弱很愚昧。

他经历过各种残酷严苛的训练，那时他被丢在孤立无援的环境，一个人只靠一双手也能在绝境中站起来。

孤独本就常伴在他身边，那是他与生俱来的荣耀。电视节目里总是有他这样年龄的小孩子们成群结队的生存，每天做着浪费时间的愚蠢活动，他都能一眼看见他们人生的尽头。他们要花相比自己百倍的时间去学习那些简单的知识，还得因此苦恼半生，跟身边的傻子们一起苦恼，然后经常就是那些无聊的因为一些过家家似的桥段从矫情脆弱的落泪镜头转到哈哈大笑的发神经镜头。

他很讨厌看那些恶心的无聊儿童节目，克里哪只眼睛看着他像儿童了？总之一定不是藏在背后那只。

夜色是他的伙伴，他已经不知多少次在这样的夜里读着书卷。刺客联盟的灯应该比这里要昏暗……他忽然记不起来自己在奥古岛上的房间，在来这里之前他没有拥有一个自己房间的概念，整座岛屿都是他的财产，他能的手伸向世界各地。他每天都在学习，轮到哪里就睡在哪里，他在颠簸的马背上；在顶着巨浪出海的航船上；在深林山谷间；有时在母亲身边，但也很少觉得母亲在哪里他也要在哪。

这份暗色的夜晚从他记事起一直陪伴至今，他感到熟悉如身在母胎之中，慢慢地平静呼吸。此时此刻，他恍然发现自己好像是在等待，现实意义上也确实是，身体坐在那一直没有动。他在等的那位老师真的能将手伸向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可他却什么都不干，用它去吃爆米花，甚至是付钱的那种。

这时候他觉出，他是在这间屋子里，才恍然明白什么是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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