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头罩的夜巡时间通常在最混乱的子夜。现在七点十分,是他的私人时间。
打翻的墨水瓶倾倒在哥谭的眼睛里,喧闹的灯光顷刻间点燃了它。哥谭就是这样,混乱无序,然而大笔的美金流水一样在政客、□□、资本之间打着旋。工业污染下,稀疏的星星点缀在夜幕上,仿佛歌剧院的红幕布上破损的洞。
原谅杰森只能联想到这个,毕竟任谁在宇宙间的行程被奇形怪状的外星人填满,童年时代对于星辰的浪漫幻想都会无影无踪。
无知滋生爱意。杰森决定更多地了解她,以求打碎他从十四岁开始的幻想。
她经常加班,到家的时候已经七点,走一截路绕到这家便利店买份晚餐——通常是素三明治。她已经三十岁了,很少运动,而代谢速度越来越慢,肥胖问题困扰着她,因此有意识地控制饮食。杰森不赞同这个,他觉得她实在是太纤细了,生活在哥谭,没有一副好体格是危险的事。
幸好,杰森调查过她任职的公司,很安全;没有毒品、□□易、人口买卖,前几年搭上了韦恩集团,发展稳定。她的老板在哥谭这种地方,只是想法子避税简直可以算得上出淤泥而不染。可惜对家庭不忠,在外面养了一个女人——这不好,据他所知,因为老板几度私事公办,她对婚姻关系的排斥和嫌恶让她对好几个追求者不假辞色了。
这是很正常的,杰森想,那两个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应该拒绝他们。只是,他或许需要关注一下她的婚恋观,不要因为这一个烂人对所有男性失去兴趣。红头罩想了点办法帮她换了个老板。
便利店的自动感应门在捕捉到她的影子后打开了,没有任何存在面对她时能无动于衷;粗制滥造的电子音的欢迎让她皱了皱眉。她会讨厌红头罩的声音吗?
她今天穿的米黄色长款衬衫,腰间系着一条细腰带。杰森记得这条腰带,他还在犯罪巷的时候被连衣裙上金属扣的光泽晃了眼。她上学晚了两年,那时候刚从哥谭大学毕业,二十四岁,淡灰色的眼睛怯生生地在犯罪巷的窗户上流动,杰森在一间废弃的危房里看见了淡灰色的光。
她轻巧地踩着高跟鞋跳到冷柜,轻车熟路地拿出三明治,还是从前的口味。她是个恋旧的人。这很好,她还记得犯罪巷那个坏小子吗?
西装裤的裤脚有点短,她的脚踝上扣着褪了色的链子,鞋跟在大理石上的每一次踢踏都让冰凉的金属打在她脚踝处的皮肤上。淡淡的红色就像她的指甲上已经有点斑驳的甲油。她最近升职了,工作繁忙,没有空闲的时间去常去的美甲店做护理。杰森也缺少了一个兼职的机会。
监控画面缩小到屏幕的角落,杰森在收银台前抬起头,她的眼睛里映出他戴着便利店logo的帽子的脸,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他的脸冻在她的瞳孔里。她好像不喜欢印花的款式。
“抱歉,我还有东西没拿。”她的眼睛没有过多关注他,三明治放在前台,鞋跟哒哒的嘟囔跟着她跑到里面的货架去。杰森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泄气。
监控里看不清她的脸,她的头发有一绺从耳后掉下来,在脸颊晃呀晃,像她的卧室里淡蓝色的窗帘下缀了穗的流苏。好几次勾住红头罩的枪带。
她的手指又细又长,指甲前端的红色甲油在监控里亮晶晶的。她喜欢红色,杰森知道去年哥谭义警评选活动中,她给红头罩、红罗宾和蝙蝠女侠都投了一票。真希望红头罩是她唯一的选择。
噢,她拿了两包卫生巾,今天是她经期的第二天,她的月经一直很规律,杰森记得这个。她靠近时他的鼻尖钻进来淡淡的血腥味。
路过五颜六色的零食区,她拿了一包水果糖。今天不想吃巧克力吗?杰森记得她上周买了五盒榛果巧克力、一包可可粉,办公楼下的咖啡店向她售出了三块巧克力慕斯蛋糕。可惜他没有立场关心她。
她的信用信息良好,杰森把水果糖、卫生巾、三明治装在纸袋里,交接的时候她的指甲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挠了一下,印上淡淡的白痕。
杰森像触电一样狼狈地收回手,指腹触碰到店员制服的粗糙布料后又贪恋起她冰凉的指尖。她很友好地对他笑了一下,带着点歉意,剔透的琥珀亮晶晶的。杰森知道那是白炽灯的反射,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心跳加速。丘比特之箭拔不出来。
自动感应门没办法挽留她。杰森看见监控里她提着纸袋,在路灯下踩自己的影子。真可爱。
怪模怪样的帽子留在便利店,杰森对哥谭的每一条路都熟记于心,他处理痕迹、捡拾她落下的两根发丝用了五分钟时间,然而比她还早两分钟上了楼。
杰森听见了她的鞋跟落在楼道里的声音,太明显了,他不禁为她的安全忧虑。
金属扣的光泽落在瓷砖上,杰森取出钥匙,仿佛才察觉似的回过头。他的个子高,开门的时候总要弯一下腰,和她对视的时候挺直身体,眼睛盯着她小小的发旋:“你也回来了?”
哥谭的晚风有些凉,她的脸颊、指节都染上了红色,笑起来的时候像害羞一样:“是,你今天也加班了吗?”
杰森状若无奈地耸耸肩,他的眼睛贪婪地吞食她的笑容,耳朵不知餍足地咀嚼她开口时露出来的洁白的牙齿和粉红的舌尖。她裸露的每一寸肌肤都散发着淡淡的柑橘香,她喜欢柑橘,不加节制,以至于床单、内衣、每一块皮肉都浸透酸甜的气味。杰森咽下分泌的唾液,舌根抵住咽喉,在全身的水分都被烧干前,钥匙总算插入锁芯:“吃饭了吗?今晚我准备煎牛排,冰箱里冻了几块,一直来不及吃。”
她犹豫了一下,歉意地微笑,提起纸袋示意:“我刚才在便利店买了块三明治,你知道的,这东西保质期很短。”
合情合理。尽管他没有参加过SAT,但是红头罩钻研犯罪学、心理学,他能读懂她的警惕和抗拒。生活在哥谭,警惕必不可少,但是杰森仍然有些伤心。哎,她就会伤害他。
“好吧。”杰森咽下对她的饮食习惯的担心,多嘴的男人不被女人喜欢。他终于拧开门,眼睛最后在她的嘴唇咬了一口,“晚安。”他在门后听见她开门、开灯,高跟鞋胡乱踢在鞋架上,光着脚在客厅里走动。
他该在房间里铺上地毯。杰森这么想,很快泄了气,反正她不会来这里做客。但是……如果呢?红头罩决定晚上去问问黑面具在办公室里铺的什么地毯,他下手可以轻一点。
*犯罪巷小杰
杰森·陶德觉得自己昏了头。
她的白色连衣裙在犯罪巷格格不入。不,她的一切都和犯罪巷格格不入。就像蝙蝠群里的夜莺、沼泽地里的野花、浑浊的河流中活泼的小鱼……杰森没怎么读过书,他在凯瑟琳从前清醒的时候对他念的书里翻了又翻,也只能干巴巴地想到月亮。
可惜犯罪巷虽然都是些低矮的废弃的房子,杰森依然很少看到月亮。犯罪巷的夜晚没有浪漫故事发生,硝烟淹没了月光。
她大概是被骗过来的吧。杰森刚刚从过路的白领的兜里抢了几张钱,富兰克林的颅顶光溜溜的泛着光。他第一时间揣进怀里,然而依然察觉到几个瘦高的成年男人向他走来,幸好他很少吃饱,身材瘦小,灵活性强,凭借对地形的了解东躲西窜溜进一间危房里。
颤颤巍巍的房顶因为他拍开门的动静咯吱作响,他从后门搜寻一圈,除了两只死老鼠的尸体一无所获。前门外面有个年轻女人,手里提着薄薄的公文包,无知到在犯罪巷里拿出手机敲敲打打。
玻璃被厚厚的灰尘蒙住,蜘蛛遗落下几张破损的网悬挂在窗框上。杰森透过窗户向外看,她还在原地没有动,只是微微抬起头,手机放在耳边,杰森惊讶地发现她有一双淡灰色的眼睛。
她蹙着眉,眼睫毛在阳光下晒成了白色,杰森看到角落里一双鬣狗的眼睛,浑浊而贪婪。他知道那是个“小有名气”的贩子,专门卖女人去做流莺,还要扣去七成的小费。杰森咬咬牙,冲出破破烂烂的房门,抓着女人的手往右边挤满了报废车辆的巷子里跑。
这真是他做的最蠢的事。报废车辆好歹避风,这儿聚集着两个身体还算强壮的流浪汉,杰森的余光里是身后越追越近的成年男人,耳边是女人断断续续又粗重的呼吸,他把抢来的钱洒到地上,鬣狗们在美元上撕咬,他推着女人穿过这条小巷,又折了几道弯,把人带回了自己家。
她跟着他跑了这么久也没尖叫过一声,到了安全的地方也只是双臂抱住小腹,头侧过去,下巴轻轻抵住肩膀,留下一个削瘦的剪影。杰森直接坐在地上平复呼吸,胃因为剧烈活动坠得疼,他抬头看向她,她的指腹撑在木桌上。
这张桌子有一定年头了,桌面的漆斑驳得不成样子,毕竟是威利斯还没入狱的时候就在这里,杰森更年幼的时候还躲在桌下战战兢兢听凯瑟琳和威利斯吵架。
“谢谢你。”她对着杰森笑起来,杰森这时候才发现原来她的眼睛是一种透明的淡黄色——后来被布鲁斯收养,他才知道那是琥珀——眼睫毛和头发一样是黑色的。
淡灰色的是玻璃上的尘灰。
杰森的脸烧红了。她大概只以为他是跑得太快,毕竟她自己的脸都被风吹得通红。杰森看着她从公文包里摸出两条巧克力——威利斯有时候也会是个好父亲,他在好父亲威利斯出现的时候吃过这个。
甜滋滋的,刚入口就化了,和他少数几次吃过的黏糊糊的口感完全不一样。
“我本来是去面试的,走到楼下感觉不太对劲,只想着跑,都没注意方向。”她说话细声细气,看起来也没多害怕,“真幸运能碰到你。”
大小姐。杰森撇撇嘴,他毫不客气地把她拿出来的巧克力全部揣进兜里,这是他应得的!她也不生气,变魔术一样又从夹层里取出一叠纸币:“还要麻烦你把我带出去,可以吗?”
当然。杰森一直记着这话,红头罩也没忘,他当然会保护她。
*作者最近开始工作了,还在熟悉新环境,之后一段时间更新都不会很勤,见谅,但如果有评论我一定会回![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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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窥探式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