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米的长窄壁炉灯点亮红焰,深黑的油蜡皮沙发线条鲜明,搭配一方钢管腿的玻璃茶几,旁边摆着一张巴萨罗那椅,一柱几何形状的柠檬黄灯罩落地灯。
整个门厅没有隔断,客厅、餐厅与书房连为一体,通铺胡桃木地板。
空空如也的白墙上仅挂了几幅蓝白渐变的装饰画,像是描绘海浪,又像是天空。
这是一套约三百平方的大平层,一个人住确实寂寞了些。
此刻两个人一起进了屋,切实扫空平日的清冷,增添了点人气。
“柒哥,你以前的拖鞋,我没丢。”伍六七指向右侧的鞋柜。
柒开了柜门,果真瞧见一双深灰绒毛拖鞋,鞋头是卡通狼头造型。
记得当初伍六七买这双拖鞋给他时,笑得格外嘚瑟,语气揶揄炫耀,又带了点欠扁,“是不是很可爱呀?是不是特别合适你啊?”
柒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一个像素点。
“柒哥,你笑什么?想到了高兴的事?”伍六七单手摩挲着下巴,盯着柒的脸。
“……冇。”柒抿平了嘴角,换好拖鞋,往屋内走。
伍六七也穿了拖鞋,站到落地镜前,解下手表,扯松领带,脱掉西装外套,挂到衣帽架上。
他扭头望向柒,“柒哥,冰箱里有蛋炒饭,要不要吃?”
“多谢,我不饿。你要喝什么?”柒径直走到酒柜前,头也不回地问。
“玛格丽特。”这是一种需要调制的鸡尾酒。
当然清楚伍六七在故意逗他,柒终于转头瞧了瞧自家的好少爷,“我是保镖,不是调酒师。”
伍六七一边松开衬衫的顶扣和袖扣,一边踱过去,“那就一杯加冰的威士忌。”
L型的小吧台旁放了两把高脚椅,伍六七拉开其中一把,坐到上面,单手撑着下巴,看着吧台后挑酒的柒。
酒柜的配色独特,外面是睡莲那种优雅的蓝紫色,格子内部涂了艳丽的朱砂红,颜色的冲撞与反差意外达到奇妙的和谐。
柒巡视一瓶瓶酒的洋文标签,冷白修长的手指衬着浓郁的色彩,有种别样的情调。
伍六七忍不住吹了一声流氓哨,“柒哥,如果你当牛郎肯定是头牌。”
柒沉默不语,一杯加冰的威士忌放到伍六七的手边。
“感谢柒哥陪我一晚。”伍六七故意对柒抛出一记wink。
柒顾左右而言他,“喝你的。”
伍六七只是坏坏一笑,拿起玻璃杯,里面的冰块碰撞,发出铛啷的清脆声响,杯壁凝了一层水,腻在手心和指缝里。
酒灌入喉咙,冰凉地划过食道,一线流进胃中。
柒坐到伍六七旁边,拿起自己的那杯酒,喝了一口。
“柒哥,”伍六七嘴角微翘,右手三根手指箍住杯沿,拎起杯子,与柒的杯子撞了撞,“最近和陈氏集团的合作怎么样?”
柒不说话,微微敛眸,两片阴影映在薄薄的眼睑之下。
“柒哥,你怎么不说话?”
柒不动声色地蹙蹙眉,“你想听我说什么?”
他不相信这货是为了听合作的事,他们和陈氏集团的合作根本算不得什么大生意……
“陈氏集团的总经理陈小姐人靓又聪明,听说她很看好你,娶了她至少少奋斗十年。”
果然。柒没有理会伍六七,浅抿了一口酒。
伍六七笑得暧昧,眼睛亮亮的,透着微光,可惜是八卦之光,“难道你不喜欢那种类型?”
“我是兽人。”柒提醒道。
“哦……”伍六七偏脸瞅着柒,抬手搭上他肩头,轻佻地贴近他说话,“那你喜欢哪种狼?”
滚烫的热气拂过脸颊,感觉有点痒,头顶的耳朵不自觉地动了动,柒挪远些许距离,“我不喜欢狼。”
“不喜欢狼,难道喜欢狗?”他继续往柒这边挨近。
确实挺狗的。柒忍不住强调道:“我是兽人。”
“那你喜欢哪种兽人?”伍六七笑意更盛,眼睛弯得更细。
“……”为什么又拐回到这个话题上?柒以沉默表达拒绝。
……
聊了大堆没营养的话题,伍六七又喝了七、八杯,半趴到吧台上,侧脸紧贴着台面。
酒气蔓延,脸庞因为醉意而发红,他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嗝。
柒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朦胧地掀起眼皮,斜眼瞅着柒,似乎在努力分辨眼前人是谁。
“去睡觉了。”
像终于认出对方是谁,伍六七点点头,站起身。
这么看还挺乖的,可惜他脚步虚浮,身形一歪,半个人的重量都压到柒的肩膀上。
早就知道要送这只喝醉的七回卧室没怎么简单。
柒认命地扶稳他,半拖半拽地走向卧室。
走廊很长,两边墙面刷成薄荷绿,挂满了油画。
色彩绚丽,画风疯癫,线条扭曲又抽象,依然被禁锢在框框架架之内。
陈设家具分明用色大胆,整体却显得沉郁又冰冷。
当时装修时,全屋用的都是市面上最好的材料,隔音更是一绝,几乎没有噪音,像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卧室位于走廊的尽头,等柒开了卧室的灯,醉鬼已然挂到他身上,像一只甩不掉的树懒,脚上的拖鞋早就不知道甩去了何方。
伍六七微眯着眼睛,咸猪手毫不客气地摸上柒头顶,目标是那对毛绒绒的大耳朵。
柒没有阻拦他,某只醉鬼反倒得寸进尺起来,越发上下其手,还发出极其诡异的声音,“嘿嘿嘿……”
真是服了,胜光集团董事长、玄武会话事人喝醉之后,居然耍流氓,还笑得这么猥琐。
兴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柒神情如常,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抓住那两只作乱的狗爪子,顺带将人往被窝里一塞。
“嗯……”被窝里的人无意识地哼哼唧唧,蹭了蹭被子,逐渐进入梦乡。
柒拉开窗帷看了看夜景,不知道何时下了小雨,他打算在这里过夜,其实他以前也经常在这里过夜,这间公寓有独属他的房间。
一年前帮会里开始传关于他们的流言,柒刻意回避,才另外找了住处,渐渐减少留宿的次数。
当然,流言只是一部分原因,柒不是很在意别人的看法,更重要的是……
柒垂眸看向躺在床上的人,他双眼紧闭,云朵般柔软洁白的被子簇拥在他脸颊旁,这时才显现出这个年纪的孩子气。
偏暖调的灯光昏黄,眉眼半隐在阴影里,呼吸粗重,面色酡红,鼻梁上密布着细细密密的汗珠。
伍六七仰起下颌,脖子绷直的弧度延伸入衣领,脖颈处脆弱的要害毫不遮掩地凸显在光线之下。
也许还是热,他迷迷糊糊地扯了扯领口,露出锁骨和小片胸膛。
很微小的动作,很平常的举动,却像磁石吸住了柒的视线。
面对这个喝醉的人,他眸色晦暗,心里那点隐藏的想法几乎压抑不住。
黑暗助长了内心的罪恶,潘多拉的宝盒引诱着他再度伸手触碰。
只是在指尖即将触碰到之时,他猛地清醒,理智硬生生地将他拽回来。
他果然是胆小鬼,即使再给他一次机会,最终还是枉费。
他一边唾弃自我的沦陷与退缩,一边又止不住与日俱增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