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只有一颗不甚高大的叫不上名字的树,前两日的一场大雪更是让这树干变得光秃秃的,可唯有那一片绿的不合理的叶子死死地缠在枝头,平添一分亮色。
躺在自己贷款买的小屋子里,封未雪不顾腹部的疼痛,只执拗地盯着窗外自己画的那片绿叶,他生来孤苦,无父无母,怎料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却患上了胃癌,明明只是为了省钱少吃了几顿饭而已,怎么会这样。
他嘴唇咬得泛白,伸出手,仿佛想要抓住那片叶子,眼里是一丝希冀的光。奇迹啊!可以垂青于我吗?
可直到抬起的手酸胀地无力垂下,腹部疼得跟刀割一般,他也只能蜷缩在铺着深色床单的小床上,急促地呼吸着,忍耐着。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去,就在他快要再次伴着疼痛入睡时,脑海中却响起了天籁。
“叮!封未雪,你好,我是‘暴君打卡系统’,这里不是你的世界,你的原生世界是一本刚诞生的小说世界,请和我回去。”
封未雪猛地睁开双眼,顾不得擦拭流到眼角的冷汗,眼睛亮的惊人,“我能活了。”
“是,但是,若不按照世界线来,世界将会毁灭,所以严格来说,你只有五年左右寿命。”
仿若一瓢凉水当头泼下,封未雪的热情希冀全数冷却,他不甘地问道:“按照世界线来?你是需要我去当一个真正的暴君吗?残暴不堪,视人命如草芥的那种?最后亡国死在男主手上的那种炮灰?”
“是。”系统毫无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一丝迟疑。
“呵,那我不回了,就这样挺好。反正最后都是死,为什么还要回去当牛做马,丧尽天良了再死。”
“若不回,小世界将会毁灭。”
“反正我一定会死,它毁不毁灭与我何干,更何况,我可下不去手做什么暴君。”封未雪懒散地半躺在床头,又看向窗外那片唯一的绿叶,不想再搭理系统。
即使天色昏暗,那片绿叶在灯光下依旧显得生机勃勃。
“你可以,因为你就是为此而生。只要回去,你自然会知道怎么做。”系统声音依旧死板毫无波澜。
封未雪叹口气,“我就真的不能活吗?”
“按照世界线来说,你会死在男主手里。”系统无机质地答道。
“必须死在男主手里?”
“按照世界线分析,你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概率,会死在男主手里。”
“那就是我不一定会死!”
“小说剧情只到皇城被攻破,男主提剑对上封未雪,你几乎没有存活可能。”
封未雪挑眉,眸色微深,“你怎么就确定男主一定会杀我?”
“男主痛恨暴政,而你,是暴君,他要平息民愤,推翻旧朝,必须杀你。”
“所以,我主要是走完重大剧情节点就好了?”
“是。”
封未雪冷笑,“那你名字里的‘打卡’两字什么意思?我还要每天加班吗?”
“封未雪,由于小世界出了问题,回去后你必须每日做一个暴君相关的打卡任务,立起暴君形象,否则到了剧情开始节点,世界会错乱。”
封未雪觉得腹部更痛了,脸色苍白的像个死人,他嗤笑着,轻飘飘地挥挥手,“你哪来的回哪去,我就算死在这里,也不回去。真可笑,回去当个牛马,自我牺牲的冤大头,还得被万民唾弃,你有礼貌吗?滚!”
“封未雪,那本就是你的原生世界,你必须回去。”
......
脑海中的声音冰冷无机质,一刻不停地说着那些应当怎样的话,封未雪用枕头将自己捂起来,面上没有漏出一丝多余的神色,他闭着眼,哪怕被吵的睡不着,也不再出声。
呵,不回去!不,他当然要回去,只是,吵了他那么久,系统也没拿出什么东西来交换,看来,是个废统罢了。
若是回去了,能将男主干掉就好了,不行,刚才系统好像说,男主死了,小世界也会崩塌。
呵,他不做任务,开启不了重要节点小世界会崩塌;男主死了,小世界会崩塌,小世界怎么就那么脆弱呢!真麻烦。
在系统锲而不舍喋喋不休不分昼夜的骚扰下,第三天,眼圈黑的跟熊猫似的封未雪冷笑着开口,“把那本书的剧情传输给我。”
系统迟疑了一下,这是封未雪几天来第一次回应,它的时间也不多了,“那不是可以让你知道的东西。”
封未雪扔下看完的历史书,又躺了回去,“那我不回去了,小世界那么脆弱,真的拖得起吗?说不定我还没死,它就没了。”
系统感应了一下,小世界即将出现重大节点,世界意识正呼唤它带人回去,机械地演算一番后,它再次开口,“你签下契约,和我回去,我就将剧情给你。”
一张透明的契约出现在封未雪眼前,他神色微妙,虽是满篇与此世相似的繁文,可他竟然看得懂。他与系统的交易都写在了契约里。
“怎么,不签,你就没法带我走?”封未雪心中早就有所猜测,却仍是问了出来。
系统没有任何情绪产生,只一板一眼答道:“这是个大世界,你拥有此世界印记,若不同意,我确实无法将你带回。”
封未雪最后看了一眼窗外那片生机勃勃的绿叶,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来,他看回契约,检查无误后,用手指一笔勾勒完自己的名字,那字体透着些张扬肆意的感觉。
“走吧!”
金碧辉煌的太极殿上,正上演着一出荒唐事,垂帘听政的太后病重,只有一个傻皇帝吉祥物般坐在龙椅上,没想到一向表现的忠诚,权势滔天的老丞相第一个跳了出来。
“陛下,我给您献上一匹好马。”
接收完剧情,封未雪忍着头痛,刚一恢复意识,就听到这么一句话,他感受到身上衣服的束缚和头上的重量,摸了摸冰冷狰狞的龙椅扶手,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来。
脑中是系统死板的声音:“叮!今日打卡未完成,请尽快打卡。”
“陛下?”老丞相直着身板,离得远了,看不太清封未雪的表情,道是傻子蠢顿,只得提声又喊了一声,“陛下,请看臣为您献的好马。”
封未雪看向殿中那只被人牵着的温顺的动物,好悬没笑出声来,一只披着鹿皮的山羊,搞什么,没有鹿直接牵只山羊上来不就好了,做什么要套上一层鹿皮。
“丞相...这是马吗?怎么还穿衣服呢?”
一时间,其余朝臣再次忍住笑意,憋得难受,他们是听说丞相抓了鹿的,可哪怕牵上来的是只山羊,他们也不敢笑啊。
老丞相气急,他本来是命人抓了鹿的,谁成想最后原地只剩下一张鹿皮,若是直接牵了山羊上来,史书上记载多难听啊。“鹿”至少还有“逐鹿”之意呢,山羊哪里配和他相提。披张鹿皮,至少他能让记载史书的史官给写成“鹿”。
他看向群臣,眼带威胁,“你们说,这是不是马?”
老丞相派系的官员连忙出声,大喊道:“这当然是马。”
余下的朝臣面面相觑,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若是驳了老丞相的话,怕是又杀身之祸。
一时间,又有三分之二的朝臣附和道:“这是马。”
“你们呢?”老丞相和众多投诚的朝臣面向那一小撮人,一时间气氛紧张至极,又有几人扛不住站了过去。
“这是披着鹿皮的山羊。”御史大夫薛向寒毫不畏惧地看着老丞相,讽刺道,“老丞相怕是年纪大,老糊涂了。”
卫岩叹了口气,就知会如此,毕竟薛向寒一向是眼里揉不得沙子,刚正不阿,已经是得罪不少朝臣了。
他也上前一步,重重道:“这是山羊。”
余下几人仿佛有了主心骨,眼里尚带着不屈的少年意气,连声道:“这是羊。”
“好,好,你们给老夫记住了。”老丞相狠狠剜了一几人一眼,又恢复了慈祥的神态。
他走上前去,大声道:“陛下,你看,大家都说这是匹好马,我就这马献给陛下了。”
封未雪看了一场闹剧,心情颇好,连老丞相那难听的破锣嗓子也能忍受了,“丞相,朕想吃马肉了,还请丞相晚上入宫来用膳,太后有东西要托付给你。”
老丞相心中一动,现在太后的病情都被他封锁了,他是知道太后快死了的,莫不是要托孤了,小皇帝这话一定是有人交代的,他心中一喜,连忙道:“臣,必准时赴宴。”
“那就好。”封未雪轻声说了一句,唇角勾起笑意来,按书中剧情显示,太后今晚会病死,但是,也不是不可以变成被人刺杀而死。
专横独断的老太后,因着自己灵魂跑到另一个世界,竟以为药下重了,将小皇帝毒傻了,倒是没有再对他多做什么,只是拿走了先帝留下的驱使皇宫暗卫的令牌。
如今他清醒了,倒是该将令牌收回来了。那支力量,可是从来只忠于皇帝啊!握在手里,足矣令他夷平半个皇城了。
而有力量可驱使的暴君,想要收权,是再容易不过了。
贺观山在后院吃着烤得香喷喷的鹿肉,都能想到朝堂上是怎样可笑的样子了。
那老东西,也想用“鹿”,呵,他配吗?这鹿只会是他们贺家的。
待到那傻子皇帝一死或被逼退位,他们贺家就可以清君侧了。皇位,能者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