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没怪你们。”温蓁摆摆手,语气轻松,“还打听到什么了?说来听听。”
蓝思追忙拽了下蓝景仪的袖子,低声道:“景仪,别……”
“哎呀,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蓝景仪两眼放光,兴奋劲儿压都压不住,“还听说您昨儿叫人把您蔷薇小筑里的梳妆台,都搬进寒室啦!”
温蓁挑眉,故意板起脸:“奇怪,云深不知处不是最忌造谣传谣么?景仪,你胆子不小啊?”
蓝思追赶紧上前一步:“夫人息怒!景仪他只是……心直口快,绝无恶意!”
蓝景仪脖子一梗:“这怎么能算造谣传谣?咱们姑苏蓝氏的弟子,从不说谎!”
蓝思追一脸严肃:“景仪,背后语人是非,非君子所为。”
蓝景仪不服:“我没背后说啊!我这不是当着夫人面问的吗?”
蓝思追坚持:“当面亦不可如此失礼。”
温蓁看着眼前这俩活宝一板一眼地“论理”,一时竟无言以对。
片刻沉默后,她忽然慢悠悠开口:“你们大梵山夜猎的心得……写完了吗?”
蓝景仪毫无所觉,顺口答道:“还没呢,正打算回去……”
话没说完,蓝思追一把拽住他胳膊:“弟子们这就回去写心得!家主夫人,弟子告退!” 他几乎是拖着蓝景仪转身就走。
蓝景仪被拽得踉跄,还不忘回头嚷嚷:“哎哎哎!我还没问完呢……”
旁边几个弟子也赶紧跟上,小声催促:“快走快走景仪!再不走,怕就不止写心得了!”
大约也只有蓝景仪这般粗线条的,才看不出此刻绝非刨根问底的好时机。
温蓁看着那几道青影匆匆消失在回廊尽头,随即转身,身影灵巧地避开几处巡哨,悄然朝静室方向潜去。魏无羡被“请”进云深不知处,依他那性子,不闹出点动静才怪,得在他捅出篓子前先见一面。
果然,魏无羡也是个闲不住的。前脚蓝忘机刚走,后脚他就溜出静室,没挪几步,就被守在静室外的温蓁逮了个正着。
“魏无羡!”温蓁压低声音喝道,“过来!”
魏无羡脖子一扬:“你叫我过去我就过去?多没面子!有本事你过来啊?”
温蓁抱着手臂:“我不过去,你过来。”
魏无羡挑衅:“怎么?不敢过来?怕我吃了你?”
温蓁坦然点头:“嗯,就是不敢。还是你过来吧。”
半个时辰后,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翻进了蔷薇小筑的矮墙。
蔷薇小筑本就不大,一卧一厅,隔出的小间权作书房兼客房。此刻,两人盘腿坐在唯一的矮几旁,中间隔着个蒲团,气氛莫名有些凝滞。
路上明明想好了许多话,真见了人,温蓁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我猜,你现在最想喝这个。”温蓁率先打破沉默,起身推开书架,露出后面被巧妙掏空做成的墙柜,献宝似的:“喏,我的私藏。这几坛,年份都过十年了,滋味绝对醇厚。”
魏无羡也不客气,没用杯盏,接过一坛拍开封泥,仰头就灌。珍藏十多年的天子笑,入口绵柔醇香,果然比新酿的辛辣更胜一筹。
“刚才在山门前瞧见你,可真吓我一跳。”魏无羡抹了把嘴边的酒渍,“啧,真有点未来宗主夫人的派头了,看着可比从前稳重多了。”
温蓁一秒破功,肩膀一垮,恢复那副懒洋洋的模样:“大师兄,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我呢,被这世道毒打了几轮,总得有点长进不是?”
魏无羡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穿:“装!我看你骨子里还是从前那副死样子!”
“喂!能不能别老拆台?”
“实话嘛,总是比较刺耳。”
“行了,别光说我,”温蓁换了个话头,上下打量他,“倒是你,顶着这身份……啧啧,来头不小啊。”
“知道,金光善的私生子嘛。”魏无羡浑不在意,灌了口酒,“你看,同是私生子,人家敛芳尊统领百家,我呢?只能在莫家庄睡地砖、啃馊饭,惨不惨?”
温蓁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不易察觉的暖意:“能回来……就不算惨。”
魏无羡握着酒坛的手顿了顿,没说话。确实,能重回这人间,已是莫大幸事。若说还有什么更值得高兴,大概就是亲眼确认故人皆在,且……似乎都过得比从前好。
江澄已是威震一方的家主,金凌长成了挺拔的少年,连温蓁这丫头都摇身一变成了蓝曦臣的未婚妻。蓝忘机……像是变了,又像没变,那份不动如山的气度倒是越发深厚。
真正停在原地的,仿佛只有他。从十三年前归来的魏无羡。
那漫长的十三年,于他,不过弹指一瞬。
魏无羡放下酒坛,目光灼灼地看向温蓁:“听小辈们说,你跟蓝曦臣十三年前就定了亲?那会儿……正是我‘死’的那年。藏得够深啊!整天跟我们混在一处,半点儿风声都没漏!怎么拖了这么多年,还没把事儿办了?”
温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坛壁,轻叹一声:“这事……说来话长。”
魏无羡急不可耐:“那就长话短说!”
温蓁面露一丝复杂,摇头道:“为了……活命罢了。”
魏无羡瞬间瞪圆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不知想到什么,差点跳了起来:“什么?!你不肯嫁,他还要杀了你不成?!”
温蓁气得抄起旁边的鸡毛掸子作势要打:“……你少胡说八道!”
魏无羡嬉皮笑脸地躲开,凑近些,压低声音带上了几分讨好:“好师妹,别气别气。哥哥我眼下真有急事要下山一趟,你那通行玉令……先借我用用?反正你都要当宗主夫人了,也不稀罕这小小玉令了吧?”
云深不知处戒备森严,出入皆需通行玉令,否则即便翻过那高耸的白墙,也会被结界狠狠弹回。魏无羡正愁没门路,眼前这“熟人”简直是瞌睡送枕头。
眼看温蓁面露犹豫,魏无羡爪子都痒了,差点想直接上手抢。
温蓁沉吟片刻,还是从腰间解下自己的玉令递过去:“给你也行。不过,用不用,你可得想清楚。”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魏无羡,“我这玉令,跟泽芜君那块……有共鸣。一旦出了云深不知处境内,行踪可都在他眼皮子底下。”
魏无羡伸到一半的手猛地缩了回去,表情古怪:“……这玩意儿还有这功能?”
温蓁无奈耸肩:“……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开什么玩笑!原书这段可是主角感情升温的关键节点,怎么能毁在一块玉令上?得想个法子,把他弄去冷泉……
温蓁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这个时辰……冷泉那边,应该有人在吧?”
魏无羡:“?” 他先是一愣,随即脑中灵光一闪,猛地将坛中残酒一口饮尽,“啪”地将空坛往桌上一顿,拍案而起,拔腿就往外冲!
温蓁忙问:“干什么去?”
魏无羡头也不回,声音带着急切:“冷泉!”
被她一点,魏无羡立刻想起云深不知处确有冷泉,奇效诸多,是蓝家男子弟修行之所,据说能静心清性、驱除邪火。下冷泉总得脱衣服吧?衣服都脱了,还能叼着玉牌不成?机会来了!
看着魏无羡火烧屁股般冲出去的背影,温蓁长长舒了口气。还好,命运自有其轨迹,倒是省了她不少心思。
魏无羡走后,温蓁收拾起滚落一地的空酒坛,推开窗户让清风吹散满室酒气。又叫来几个弟子,合力将蔷薇小筑那面大梳妆台抬进了寒室,替换掉蓝曦臣床头那张小几。她自己则抱着为数不多的几件衣物,慢悠悠晃进了寒室。
待众人散去,她独自坐在那张属于蓝曦臣的宽大床榻上,鼻尖萦绕着一股清冽淡雅的冷香,是她从未闻过的味道。
她忍不住想,若蓝曦臣回来,看见她大剌剌坐在这里,会不会惊得失色,然后把她“请”回蔷薇小筑?温蓁给自己壮了壮胆,管他呢!她认定的事,现在就要做。
那张被替换下来的小几也没扔。思来想去,觉得它在寒室摆了那么久,也算有功。便将小几安置在梳妆台旁,寻了个素净的花盆,回蔷薇小筑的篱笆边挖了一株开得正盛的小野花栽进去,搁在小几上。花朵虽小,却生机勃勃,看着就叫人欢喜。
温蓁也没打算让蔷薇小筑彻底荒废。如今魏无羡归来,往后在云深不知处碰头喝酒的机会定然不少。寒室是万万不敢造次的,静室更不敢去,那便只能在蔷薇小筑聚首。到时叫上江澄、金凌,四个人……说不定还能凑一桌推个牌九?有酒有乐子,就差下酒菜了。温蓁往后一倒,躺在地板上,望着屋顶的横梁想:那就把院子一角圈起来,养些鸡鸭?现吃现宰,新鲜!
倘若江澄能放下心结……倘若金凌认了魏无羡这个大舅……倘若……还有那样的机会。
温蓁曾不止一次困惑,穿书这般离奇之事,怎会落在自己头上?只依稀记得自己极爱那部话本,枕边常放着,翻得书页都起了毛边。后来……似乎是在灯下读着读着,便伏案沉沉睡去。再睁眼时,已是全然陌生的天地,恍然如梦。
这文前世占的篇幅非常多,大概有百分之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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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