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瑞亚睁开眼睛,窗外是一片扭曲流动的光影。星舰还在跃迁通道中。那些光束像液体一样流淌,偶尔会有璀璨的色彩闪过,在黑暗中留下短暂的轨迹。
瑞亚靠在床头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头晕,便移开了视线。
敲门声响起。
“主人,可以进来吗?”艾泽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进来。”
“主人昨晚睡得还好吗?”艾泽尔推门而入,将托盘放在床边的小桌上。
“嗯。”瑞亚坐起身,披上晨袍,“几点了?”
“上午八点。”艾泽尔走到窗边,“星舰预计还有一个小时就会退出跃迁,抵达第三星域的中转空间站。”
瑞亚半倚在床头,开始吃早餐。
艾泽尔站在一旁,目光在主人脸上停留片刻。主人的气色比在帝都时似乎好了一些。
“主人今天想做什么?”他问。
“看书。”瑞亚的回答一如既往地简洁。
艾泽尔在心里叹了口气。主人果然还是主人,即使离开了帝都,依然保持着那种慵懒的作息。
一个小时后,星舰发出一声低鸣。窗外的光影突然静止,然后破碎成无数光点,消散在黑暗中。
下一秒,正常的星空出现在眼前。
远处,一座巨大的空间站悬浮在深空中。它的结构像一朵盛开的金属花,数十条对接臂向外延伸,无数大小不一的星舰停靠在上面。
星舰缓缓靠近,最终停靠在其中一条对接臂上。
“已抵达第三星域中转空间站。”提示音响起。
这是一座巨大的空间站,悬浮在星域边缘,为往来的舰船提供补给和中转服务。
“我们要在这里停留三个小时。”赫卡忒走进瑞亚的房间,“补给完成后,会直接前往第一个巡查点——‘苍蓝’,那是第三星域C1星系的行政中心。”
“嗯。”瑞亚靠在沙发上,手中拿着一本书。
赫卡忒看着她这副样子,哭笑不得:“你就不想出去走走?空间站里有商业区,很热闹的。”
“不想。”
“……好吧。”赫卡忒叹气,“那我去处理一些文件,午饭时间叫你。”
“嗯。”
赫卡忒离开后,房间重归安静。
瑞亚继续看书。但没过多久,她就放下了书,看向窗外。
透过舷窗,可以看到空间站外围巨大的环形结构。无数大大小小的舰船停靠在泊位上,像是星空中的萤火虫。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
星空比她想象的要美。那些遥远的星辰,在黑暗中闪烁着冷冷的光芒。没有大气层的阻隔,每一颗星都清晰可见。
“主人?”艾泽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进来。”
艾泽尔推门而入:“主人需要什么吗?”
“不需要。”瑞亚依然看着窗外,“只是有点无聊。”
艾泽尔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
“主人如果觉得无聊,可以去观景平台看看。”他提议,“空间站的观景平台视野一般都很好,能看到整个星域。”
瑞亚沉默片刻:“太麻烦。”
“不麻烦。”艾泽尔温和地说,“属下陪您去。”
瑞亚转过头看他。
艾泽尔的赤金色眼眸里满是认真:“主人已经在房间里待了一上午了。出去走走,对身体有好处。”
“……你和赫卡忒学的?”
“不是。”艾泽尔笑了,“是属下自己的想法。”
瑞亚看着他,最终叹了口气:“好吧。”
艾泽尔的笑容更深了。
——
观景平台位于空间站的最顶层,是一个巨大的透明穹顶。
当瑞亚走进来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头顶、四周、脚下,全都是星空。那些星辰仿佛触手可及,在黑暗中闪烁着各种颜色的光芒。远处是巨大的气态行星,表面的风暴带清晰可见。更远的地方,是一片模糊的星云,像是泼洒在宇宙中的彩色墨迹。
瑞亚走到穹顶边缘,抬头看着那片星空。
她在地球的那一世,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那时她虽然站在权力的顶端,却被困在那颗小小的星球上,在方寸之地争斗不休。
而现在,整个宇宙都展现在眼前。
“主人喜欢吗?”艾泽尔问。
“还不错。”瑞亚的语气依然平淡,但不自觉带上了几分笑意。
艾泽尔看着那个笑容,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主人很少笑。即使笑,也大多是那种带着嘲讽或玩味的笑。但刚才那个笑容不一样,那是一种纯粹的、放松的愉悦。
“如果主人喜欢,”艾泽尔轻声说,“等到了镜湖星,那里的极光会更美。”
“嗯。”
瑞亚继续看着那片星空,身后传来脚步声。
“主人。”
瑞亚转过身,看到凯恩站在不远处。
他依然穿着那身深色风衣,银白色的短发在星光下泛着微光,背后的蝶翼微微收拢,额头两侧的触角轻轻颤动着。
“凯恩。”瑞亚说。
“刚才经过,看到主人在这里。”凯恩走过来,在她身边站定,“打扰了吗?”
“没有。”
凯恩抬头看向那片星空,蓝色的眼眸里倒映着星光。
他很久没有这样仰望星空了。在战场上,星空只不过意味着方位和导航。在医院里,他根本看不到星空。而现在……
“这里很美。”他低声说。
三个人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星空。
片刻后,瑞亚转身离开:“回去吧。”
“是。”
艾泽尔和凯恩跟在她身后。走在走廊里时,艾泽尔不经意地看了凯恩一眼。
凯恩也看向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然后各自移开。
表面上风平浪静,但两人心里都清楚——
主人身边的位置就那么多,而他们,都想离她更近一些。
——
傍晚,星舰穿过厚厚的云层,降落在行政星“苍蓝”的港口。
透过舷窗往外看,整座城市灯火通明。这是第三星域C1星系的行政中心,也是整个星系最繁华的星球。天空蔚蓝,空气温暖舒适,很适合外出。
“这里有气候调节系统。”艾泽尔在瑞亚身边解释,“大部分人口密集的居住星球都会覆盖这种系统,让整颗星球常年保持温暖。只有帝都比较特殊——作为虫族的母星,特意保留了四季的变化。”
“所以这里不冷?”
“是的,主人。全年温度都维持在18到25度之间。”
瑞亚靠回座椅上:“那倒不错。”
星舰停稳后,一行人被安排入住总督府准备的贵宾府邸。这是一座独立的庄园,环境清幽,安保严密。
赫卡忒刚安顿好,就被总督府的官员请去商谈正式事务了。
直到深夜,她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一进门就瘫在沙发上。
“累死我了。”赫卡忒揉着太阳穴,“本来说好只是初步对接一下,结果那个总督拉着我聊了三个小时!财政预算、人事调动、资源分配……恨不得把所有事情都在今晚说完。”
瑞亚坐在对面,手中拿着一杯茶:“这不是你自己选的吗?”
“我知道。”赫卡忒叹气,“但我没想到会这么累,光是听她们汇报工作就要这么久,还有一大堆文件要审核。对了,明天晚上总督要举办一场酒会,欢迎我们。”
“酒会?”
“是啊。”赫卡忒抬起头,“这是惯例。皇室成员到地方巡查,当地总督都会举办欢迎酒会。你也要出席。”
瑞亚沉默片刻:“必须去?”
“必须。”赫卡忒斩钉截铁,“这是你第一次正式出访地方,不能缺席。而且这种场合很重要,地方官员、军方将领、大家族代表都会来,你至少要露个面。”
“知道了。”
“放心,不会太累的。”赫卡忒笑了,“你只需要坐在那里,偶尔和几个重要人物打个招呼就行。剩下的交给我。”
——
第二天下午。
离宴会开始还有很长时间,瑞亚靠在花园的一张躺椅上闭目养神,享受着温暖的阳光。这里的气候确实比帝都舒适,不冷不热,空气中还带着淡淡的花香。
艾泽尔本来在她身侧守着,但主人需要一本书,他便回房间去取。
就在他拿着书返回的路上,远远看到一个穿着禁卫军制服的年轻雄虫正端着托盘,朝花园的方向走去。
艾泽尔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加快速度。
“请留步。”他的声音温和,但穿透力很强。
那个雄虫停住脚步,转过身。看到艾泽尔时,他脸上闪过一丝意外,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
“艾泽尔大人。”他立刻行礼。
艾泽尔走到他面前,目光在对方身上扫过。这是护卫队中的一员,名叫萨维。他容貌英俊,身材挺拔,此刻身上的制服比平时更整洁,发型也精心打理过,甚至连靴子都擦得锃亮。
再看托盘上,几碟精致的糕点,一壶冒着热气的茶,摆放得整整齐齐。
“你这是要去哪里?”艾泽尔问。
“属下……属下准备了一些茶点,想送给瑞亚殿下。”萨维的声音有些紧张,“这是本地特产的花茶,属下听说殿下喜欢在下午喝茶……”
“是吗?”艾泽尔脸上依然挂着温和的笑容,“辛苦你了。”
他伸手接过托盘:“我会转交给主人的。”
萨维愣了一下:“可是……”
“怎么?”艾泽尔的笑容不变,“你还有别的事吗?”
“不……不是。”萨维咬了咬牙,“只是属下想亲自……”
“主人现在在休息。”艾泽尔打断他,语气依然温和,“不方便见客。你的心意我会转达的,现在回去执行你的护卫任务吧。”
萨维的手指微微收紧,脸上闪过一丝不甘。但面对艾泽尔那双温和却不容置疑的赤金色眼眸,他最终还是低下头。
“是,大人。属下告退。”
艾泽尔看着他转身离开,目光在对方背影上停留片刻,然后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他将托盘交给路过的侍从:“拿到厨房去。”
“是。”
艾泽尔走回房间,重新端来一份茶具和点心。这些都是他特意提前准备的,包括主人最喜欢的那款点心,以及她习惯的茶饮。
他回到花园,将书和托盘放在瑞亚身边的小桌上。
“主人,请用茶。”
瑞亚抬起头,接过艾泽尔递来的茶杯。温度刚刚好,正是她喜欢的程度。
艾泽尔将点心一一摆好,动作娴熟而优雅。每一碟的位置都经过计算,方便主人取用。
“还需要别的吗?”
“不用。”
“那属下就在旁边,主人有事随时叫我。”
艾泽尔后退几步,重新站在阴影里。
他的目光扫过花园,注意到刚才那个萨维还站在远处的回廊下。
艾泽尔垂下眼睛,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这次出行,配备了五十名护卫,都是战斗力B级以上的精英。他们外貌出众,实力不俗,每一个都是从数百名禁卫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
而这些雄虫,没有一个是真的只想做护卫。
担任护卫一直是雄虫上位的重要途径。主人的父亲卡尔上将,当年就是进入禁卫军后,被当时还是皇储的陛下看中,最终成为第一雄侍的。这是所有雄虫都知道的传奇故事。
所以这些护卫都在打同样的主意——趁着这次出行的机会,想方设法地在主人或皇储殿下面前表现。哪怕只是送一次茶,说一句话,只要能进入她们的视线,就可能改变命运。
在帝都时,艾泽尔还能严防死守。主人的寝宫里,任何想接近主人的虫都必须经过他的审核。那些有野心的雄虫,连主人的房门都摸不到。
但这次出来就不一样了。
护卫换了一批,周围环境也不熟悉。那些虫自以为找到了机会,开始蠢蠢欲动。刚才那个萨维,显然是趁着他离开的空当,想抢先一步接近主人。
不过只要他还在主人身边,就不会让那些虫有机会。
——
夜幕降临,总督府。
巨大的宴会厅灯火辉煌,身着华服的宾客们三三两两地交谈着,侍者端着托盘在人群中穿梭。
宴会厅的入口处,侍从高声宣布:
“帝国皇储,赫卡忒殿下到!”
“帝国第二皇女,瑞亚殿下到!”
原本热闹的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
赫卡忒一身军装走在前面,瑞亚跟在她身后,深紫色的长裙在身后拖曳出优雅的弧线。
宾客们纷纷行礼,瑞亚和赫卡忒在总督的引导下走向主座。
酒会正式开始。
——
宴会厅的角落里,凯恩沉默地站在一边,目光扫过人群。
他穿着深色的军装礼服,银白色的短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他特意戴了一顶军帽,将触角藏在下面,背后的蝶翼也被紧紧收拢在特制的礼服内衬里。
虽然他现在已经不介意在外面露出虫化特征,但这种正式场合还是要注意一下,以免引起其他虫的惊诧。
其实他并不习惯这种场合。作为战士,他更习惯战场上的刀光剑影,而不是这种虚伪的应酬。他本不想来,但皇储殿下担心宴会人员复杂,让他一同前往,在必要的时候保护瑞亚的安全。
“凯恩?”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
凯恩转过身,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艾克。”他低声说。
艾克是他在军校时的同期生,两人关系一直不好。艾克容貌俊美,出身也不错,最擅长的就是在各种社交场合游刃有余。而凯恩只专注于战斗训练,对那些虚伪的应酬嗤之以鼻,所以在军校时期就没少被艾克针对。
“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艾克走过来,脸上挂着完美的微笑,“好久不见了。你最近……还好吗?”
“还好。”凯恩的语气很淡。
“是吗?”艾克的笑容更深了几分,“你不是在第七军团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休假?”
“算是。”凯恩不想多说——第九星域发生的那些事情并没有被公开。
“那可真巧。”艾克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我最近倒是挺忙的。我的主人对我要求很高,每天都有各种事务要处理。不过能为主人分忧,是我的荣幸。”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在凯恩身上扫过:“对了,你……找到主人了吗?”
凯恩没有回答。
“抱歉,我不是故意问这种敏感的问题。”艾克立刻说,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只是……你也知道,咱们这个年纪,如果还没有主人的话……精神力方面会越来越不稳定。我也是担心你。”
他又补充了一句:“我的主人是布伦特家族的大小姐,虽然家族不算顶级,但在第三星域还是有些影响力的。如果你有困难,我可以帮忙问问,也许会有一些低阶的雌虫大人不嫌弃你的情况,愿意收你为雄奴。”
凯恩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知道艾克在炫耀。炫耀自己找到了主人,炫耀自己的生活稳定,炫耀自己不像凯恩一样是个随时可能虫化的定时炸弹。
“不用。”凯恩的声音很低。
“也是。”艾克叹了口气,“以你的性格,确实很难找到合适的主人。你太骄傲了,当年在军校时就是这样,从来不懂得低头。但你也该明白,咱们雄虫……”
他的声音突然停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凯恩的额角,那里,军帽稍微移位了一点,一根细长的、覆盖着细密感知绒毛的触角露了出来。
艾克的瞳孔剧烈收缩,倒吸一口凉气:“你……你……”
周围几个正在交谈的宾客注意到了他的反应,目光纷纷转了过来。
“怎么了?”有虫问。
“他……他虫化了!”艾克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恐,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周围的虫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落在凯恩身上。
凯恩的身体僵住了。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把军帽压回原位,但已经晚了。
那些目光里有惊恐、有厌恶、有怜悯,还有一种看怪物般的审视。
“虫化了还敢出现在这种场合?”
“这不是很危险吗……”
“怎么会让虫化者进来……”
窃窃私语声在人群中蔓延。
凯恩站在那里,整个人像被钉在原地。他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像无数把刀子一样刺在身上。
他想离开,但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你们,在对我的雄侍做什么?”
那个声音很轻,很冷,但穿透力极强。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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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邀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