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琉璃]捉影 第5章 入凡间

“是我，颜淡。”

应渊回神，及时变换声线回应颜淡的话。

脚步跟随呼吸一起放缓，入目是满头银丝，无神的双眸，眼角如同烙印的灰色尸斑，以及一道道难以愈合的伤痕。

怎就成了这副模样。

九百年，再有三日便是整整九百年。

时至今日应渊才发觉，自己所认为的为她好，皆是自以为是，从未真正明了过她的心意。

苍白的唇微张，发出短暂的音节：“嗯，是你啊。乙藏你帮我看看，门口是有什么东西吗？方才听到动静，还以为是他回来了。”

他？

顾忌着眼下的身份，应渊不便询问，注意力从颜淡身上收回，才感应到屋子里有残余的结界波动，还有一股难闻的气味。气息源头，是门口地上散落的一小堆黑灰。

是谁在此设下结界，力量如此诡异，是颜淡口中的“他”吗？

来不及深思，长廊深处传来阵阵惨叫，有逐渐接近的趋势。

在那狼狈逃窜的冥王喊出帝君名号之前，应渊封住颜淡的听感。

“帝君！帝君救命！”冥王连滚带爬，一刻也不敢停歇，可比起微弱的妖气，应渊更先关注到冥王右臂显眼的弯月形疤痕。

轻敌是不可取的。

只一刹那，磅礴的妖力直面袭来。应渊作为帝君对三界神仙妖魔自是了如指掌，妖气浊臭令人作呕的大妖大多是以吃人来修炼的精怪，戾气与恶念丛生。

可那股味道并非源自妖气。

应渊闪身避开一击，却恰好给了那隐匿其中的妖进入客房的机会，再追进去时，莫说妖气，连一丁点踪迹都探寻不得。

唯有颜淡呆呆地坐在床上，手掌贴贴耳朵，在疑惑自己怎么突然就听不到了。

冥王此时已无暇顾及其他，取四叶菡萏的命可不代表要把自己这条命也送上：“帝君，那妖绝非凡妖，而是从尸骨山出来的上古大妖！他的法力小王从未见过，三昧真火？不对……幽冥之火？”冥王瘫坐在地神经兮兮地念叨，手来回搓着右小腿处，力道大得像是要在上面搓下一层皮来。

应渊定睛一看，那黑漆漆一片哪里是衣料，分明是被火焚烧过后留下的焦糊痕迹，冥王右臂衣袖也是烧得破破烂烂才会露出底下的伤。

类似腐烂的恶臭在屋中蔓延开去，甚至影响到五感减弱的颜淡。

应渊召来冥差将冥王带走，不能再耽搁下去，得在三日之内让颜淡化妖下凡，这是避免她灰飞烟灭的唯一方法了。

……

隐匿气息于他来说不算难事，但对方是个实力或许在他之上的帝君，就有那么点麻烦了。

他附在颜淡头顶的金簪之中，而这帝君几次试图将其取下，好在他留了个心眼，强行脱离必会反噬，帝君察觉到反噬这一层，却不知被反噬的是谁，自然不敢拿颜淡的安危去赌。

他只需安安心心等待和颜淡一起下凡，等去了凡间，第一件事就得把那根讨厌的银簪丢掉，反正那些痛苦的记忆，没有找回来的必要了。

这位应渊帝君说了好多他不理解的话，爱却要克制吗，因为是帝君，因为天规束缚？什么狗屁天规，都当上帝君了，连保护个小仙子都做不到。他若是爱一个人……算了，感情什么的一窍不通，他若是认定一个人，必然会护她周全。

先不管那些爱来爱去的，这破开川水直接下凡的方式会不会太危险了点，就这么从天上掉下去吗？颜淡一个柔弱的小仙子，现在是小花妖了，万一摔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半空响起的尖叫声惊飞了路过的鸟儿，事发突然又记忆全无，只能无力地往下坠落，直到某个冰凉的怀抱将她包围。

随后轰隆一声巨响，打断了屋内你侬我侬的小夫妻，两人惊恐地高呼“妖怪”，跑得也是飞快。

“妖怪？我吗？”

尘埃散去，眼前恢复清晰，得以看清对方的模样，明明未曾见过，却丝毫不觉得陌生，纵然他神色冷漠，也不存在半点疏离。

他没有在意此刻两人奇怪的姿势，缓缓抬手，指尖轻触她脸颊上几点碍眼的灰。

灰斑淡去，裂纹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