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尸骨山复活那位仙子陶紫炁后,动静引来了附近值守的冥差,大概只是个小喽啰,嗅到妖气之后忙不迭地跑了。
还不等交谈几句,一声中气十足的质问从远处响起:“何人擅闯夜忘川?”
倒是个熟人,冥差乙藏。
自从二十年前冥王被撤职之后,乙藏也是小小地升了个官,如今已不用干那巡逻指引的差事,夜忘川上上下下都归乙藏管辖,只不过资历尚浅不能封王。
乙藏眯了眯眼透过毒雾看向几位不请自来的生人,大步走近,正想拿出主人的气势来震慑对方,忽而身形一顿,两腿发软跪了下去。
“你你你——你怎么又来了?!”
这感觉不亚于五雷轰顶,快活日子过了二十年这就要到头了吗?
见那冥差眼泪汪汪如遭雷击的模样,颜淡忍不住问道:“司凤,你之前来这里是做过什么吗?他为什么这么怕你?”
有吗?冲破了尸骨山封印,烧了几个游魂,把冥王打个半死,也就几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吧。
“可能他胆小吧。”
不过胆小的乙藏在看到颜淡后安心许多,她如今已不像从前那般遍体鳞伤浑浑噩噩,鲜活灵动的模样让人瞧着也很高兴。
可为何失去记忆的人总想着恢复呢,费了那么大的劲,好不容易才能忘掉,找回来再伤一次心吗?
安顿好身体仍然虚弱的陶紫炁后,颜淡找过来问乙藏恢复记忆的办法,她来到这里便感觉莫名熟悉,心里也隐隐不适,或许故地重游能让她想起什么。
“你真的想记起来吗,那对你来说不一定是好事。”乙藏看了看姑娘一左一右两个容貌相似气质却全然不同的男子,有些犯怵,好在他们看起来都很听颜淡的话。
“我用了近九百年都没能忘掉,可能我并不想忘记。”那其中一定不只是痛苦的记忆,唯有甜虐交织,才会刻骨铭心。
乙藏摇摇头:“等你记起来就不会这样想了。眼下渡川人都回了客栈,你可以坐船去看看,别靠近川水,当心灼伤身体。”
全程不做表态的余墨私心是不希望颜淡忆起过去的,就做个无忧无虑的莲花精多好。但有禹司凤在,还有重蹈覆辙的可能吗?
他是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受欺负而无所作为的,颜淡在他心里永远大过天,高于一切。
“哎,咱们就别跟着上去了。”余墨手臂一抬,折扇横在禹司凤面前,“你也想让他们恢复记忆吧,那就该给他们留点时间。是人是妖都有逆反心理的,你越不让他俩靠近,人家就越想待在一起,到时候你就只有做灵兽这一条出路了!”
不无道理。他不觉得颜淡想起来以后还能心无芥蒂地跟唐周相处,他要的就是这种结果。若是唐周恢复记忆更好,至少不用跟个一捏就死的蝼蚁“争风吃醋”。
“你见过那个帝君吗,此人如何?”他目光幽深,凝望着那艘小船逐渐远去,船上二人靠得不算太近,大概两掌宽的距离,嗯,但凡唐周敢逾越一寸,他就找个时机将人揍一顿。
余墨回忆道:“也就说上过几句话,没见过正脸。毕竟是九重天上神,气势也不是一般神仙可比拟的,他还是天界战神……”
“战神?我倒是见过所谓的战神,不过如此。”孰强孰弱,一战自见分晓。
小舟愈行愈远,肉眼已难辨清上面两人的举动,只听见一阵碎裂声响,两道身影忽而凑近,那该死的捉妖师是在轻薄颜淡?
掌下凝起浓郁泛黑的火团,先从那张管不住自己的嘴开始烧起吧。
任何男人应该都受不了这样的画面,正如话本中所写,可他感受到的情绪不止愤怒,有一种很难形容的压抑的窒息感。
颜淡没有推开,她似乎接受了唐周的亲吻。
记忆中,颜淡也极少抗拒他的亲近,他是特殊的,却只存在于他的过去。
“司凤你……你别动怒,你的伤口在流血!”余墨哪还有看热闹的闲心,“禹司凤!你的状态不能运用灵力,快停下!”
为什么这么痛,雷火灼烤着掌心,像要吞噬掉他的血肉筋骨,他早已离开炼狱了,不是吗?
他不该来这里吗,话本是话本,现实是现实,他们有他们的前世今生因果缘分,而他连做一只鹦鹉都不配。
正当余墨看清颜淡二人与显然已经入魔的萤灯对峙,准备前去帮忙之时,他已闪身出现在颜淡身旁。
“居然没死,命还挺长。”
萤灯眼中生出几丝惧意,却仍未退缩:“虽不知你究竟是什么人,但来得正好,今日大家一同化为烈火,共成灰烬!”
他本就心绪难宁,哪忍得了这肆意叫嚣的蠢货,可颜淡拦下他,眼神是以往不曾有过的冷冽:“她残害花精一族,此仇必报,让我来。”
萤灯最终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但那不是他会分出心思去关注的事,他在意的永远只有一人。
她记忆恢复了?是想起了和天界帝君的过往,还是也有他……可笑,话本都未完结,她的记忆里怎会有他的位置呢,纸上的寥寥几笔还妄想让她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