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豺狼的日子]天色微明 第6章 第 6 章

今晚是一场攻防战。

玛西尔和萨沙像两条滑不溜秋的小鱼，穿过层层防守，避开无数伪装成漏洞的诱饵，劫持了对面的设备并获得目标数据。紧接着又迅速放置病毒布下防线，设置重重跳板，快速摆脱了追咬和跟踪。

在0和1组成的世界里，这场配合默契的战斗与波兰闪电战不相上下，即使如此，此时也已经凌晨三点。玛西尔比起夜幕刚落时的精神奕奕，摩拳擦掌说要速战速决，现在的她连打好几个哈欠，困顿不已。

电话那边萨沙的声音也透露着疲倦，抽掉一整包烟让他嗓子哑得厉害，“事情搞定了，钱到账后分你一半。”

她捂住下一个哈欠，“嗯，你知道我的账号。”

玛西尔挂断电话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出房间来到厨房，打开冰箱。冰箱内部被一排排罐装咖啡塞得满满当当，她随手拿出一罐，关上冰箱门时，被突然出现的一张脸吓得险些心脏骤停。

青蓝色的光从下至上打在那张脸上，哪怕再好看也显得鬼气森森，死意盎然。玛西尔已经睡意全无，捂着砰砰直跳的心脏发出抗议，“你吓到我了，依耶！”

“我睡不着，”依耶芙特放下手机，声音怅然，“因为只有在晚上……我才是我自己。等到天亮，我就成了其他人。”

“天啊，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玛西尔打开易拉罐，咕咚咕咚喝了半罐咖啡才缓过神，“一个该死的哲学家！总在思考一些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这些狗屎问题，这很不正常。”

依耶芙特靠在窗台上，看向窗外的天空，“失恋后遗症，别担心，天亮就会结束。”

玛西尔走到她身侧，向下俯瞰悉尼的城市夜景。繁华的商业中心灯火通明，大道上那些拿着彩虹旗帜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只有零星几个人还聚在一块。“六个月了，你还要躲多久？”

“至少要在游行彻底结束后，”依耶芙特回答，“现在街上太多手机摄像头，我可不想去赌被拍到的可能性。”

从港湾吹来的微风拂过依耶芙特的脸颊，吹起肩头的金发。玛西尔捻起一缕仔细检查，它们被染得十分自然，如同一匹用日光织成的缎子，顺滑且灿烂，完全看不出原本是微微卷曲的黑色。

虽然金色，才是她印象中依耶的常用发色。

她放下依耶芙特的头发，表情严肃，“听着，依耶，那个杀手绝对找不到你，就像过去那些人也找不到我们，所以别让上一段感情一直影响你。你该走出来，忘了他，让他从你的生活中、记忆里彻底滚蛋！你才能自由。”

“自由，是刻在我们骨子里的东西。”

依耶芙特忍不住笑出声，“你有什么睿智的建议吗，伟大的玛西尔，电子网络之神？”

玛西尔哼哼笑起来，痛快地干掉剩下半罐咖啡，然后一把攥紧，投进垃圾桶。

“找个新男人吧！”她说。

比起找个新男人，依耶芙特反而更先被工作找上门。

当时的情况有点复杂，她和玛西尔正坐在一家不太正经的高级俱乐部VIP包厢里……观赏表演。节奏强烈的动感舞曲震耳欲聋，气氛热烈，面容俊美身材一级棒的男人已经甩掉衣服露出八块腹肌，皮带松垮着，极低的牛仔裤裤头解开扣子，边缘塞着好几张面值100的澳元，在玛西尔挥舞着钞票大声起哄中，卖力地散发荷尔蒙，挑逗客人。

依耶芙特就像每一个来这里放松的客人，丢掉困住她的一切，为精湛的声色表演欢呼鼓掌。桌子上点的是低酒精度的酒水，因为她不想在这里喝醉。并且对她来说，酒水在这儿的用处，更多是作为一个道具——

让表演者端起来，一点一点，浇在他那硕大的小麦色胸肌上。

中间人就是这时候推开包厢门。

进来的女人身材高挑，穿着一身时尚的职业套装，齐肩长度的黑发利落地绑在脑后，仿佛随时要去参加一场严肃会议。这个女人神色平静地环视一圈，然后从手提包中取出一叠钱，轻轻拍在男人**的腹肌上，“出去吧，小可爱，给我们留个谈话空间。”

男人很识趣，拿着这笔钱没多说一句话，对女客人们抛了几个电眼，捡起自己的衣服就退了出去。

走之前，还体贴地帮她们关掉音乐。

玛西尔失望地坐回沙发，“你来的真不是时候，齐娜。”

“我猜你拿到尾款，一定会来这里消遣。”齐娜坐下来，目光看向另一侧，轻声说，“有机会的话还会带上她，看来我今天的运气不错。”

“有什么事吗？”依耶芙特懒洋洋地问。

听到齐娜说给她带来一份工作，她想也不想地拒绝了，“我还在罢工中。”

法国人不是在罢工，就是在罢工的路上。

恰好，她正是一个法国人。

罢工万岁！

齐娜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两年……你的罢工时间真够久的。还记得我们的交易吗，你答应过我，要为我工作五年。”

“我记得，还剩一年半。”

“若无必要，我不会来找你，你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人选。”

“只能是我？”

齐娜镇定地与她对视，点点头。

作为中间人，她的工作是为那批有钱有势的人提供服务，帮他们解决一些金钱能解决的小问题——当然，如果解决不了，那一定是钱没给够。如果给的足够多……很多问题，都不是问题。

这就是她从美国飞到澳大利亚，亲自找上门的原因。

钱给的足够多时，她就需要一名专业人士。

依耶芙特脸上的散漫表情已经消失不见，伪装成褐色的眼睛微微垂着，让人窥探不出一点想法。许久，她冷静地站起来。

“换个地方吧，这里不安全，我不想在这里谈工作。”

·

几周后，一个名叫蕾妮·波德里克斯的棕发女人走进纽约曼哈顿一家互联网公司，凭借还不错的学历和谈吐成功通过面试，成为总部一名不起眼的行政助理。

负责倒咖啡。

……

一个月后，她“被”其他助理排挤出行政圈，远离了那位孔雀般爱炫耀羽毛还热爱潜规则的总裁。

于此同时，软件开发部门一位网络工程师的笔记本电脑在午餐阶段丢失了半小时。可他毫无察觉，因为在回到工位前他的电脑再次出现，位置没有任何变动。

……

两个月后，公司重点项目即将进入对外宣发阶段前，关键数据遭到泄露，竞争公司抢先一步召开发布会。

董事会连夜召开会议排查内鬼，却发现信息泄露的源头文件最后一页，签着总裁的名字。潇洒且飞扬的连笔签名，就算是这位不停叫冤屈的总裁亲自来对比，也分辨不出真假。

至此，前期投入的几十亿资金如打水漂般付诸东流。

这件事让公司遭受毁灭性打击，资金链断裂不得不进行结构优化。

可怜的蕾妮，惨遭裁员。

……

但很快，迫于大城市的生活压力，两周后她又找到第二份新工作，几个月后又找到第三份，第四份……

她的运气不太好，总是因为公司频频出状况，不得不被辞退。

哪怕她不停地说自己非常热爱这份工作也非常需要这份工作，得到的也只有公司好心提供的一只纸箱，让她装上自己少得可怜的私人物品，然后利索滚蛋。

可怜又不幸的蕾妮！

她还不上信用卡也交不起房租，最后哭唧唧地花掉最后一点钱，买了张回家的机票，黯然退场。

“有你这个黑心员工，也是他们的不幸了。”玛西尔啧啧称奇，“那些公司大多破产倒闭，我看到新闻，最开始那家公司已经谈妥被收购方案。”

“所谓的商战，没什么稀奇的。无非就是把竞争对手踢下河，那些企业家……哈，他们总是热衷于淹死所有人，除了他们自己。”她一边说，一边卸掉脸上最后一点伪装，让蕾妮·波德里克斯这个人在世界上彻底消失。

“我的工作，不过是把河道挖到对方脚下，方便雇主轻轻松松地踹上一脚。”

她埋头洗干净脸，向后捋起湿漉漉的金发。

镜子里的依耶芙特歪着头，对玛西尔眨了眨眼，“不幸吗？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

旧的工作完成之后，一份新的工作又马不停蹄地赶过来。

来不及为蕾妮不幸且悲惨的求职生涯唏嘘，依耶芙特已经拿着新身份飞到洛杉矶，成为一家传媒集团的总编助理。

这次的目标将会在公司季度会议上出现，她只需要趁机黑进那家伙的手机、平板、电脑……删除任何电子设备里与雇主相关的照片。如果有必要，她还会采取一些特殊手段掏出他脑子里的情报，找到其他设备，彻底销毁雇主的把柄。

可是还没等到她开始行动，意外发生了。

一枚子弹击碎会议室的落地窗，精准射进目标的眉心！

哗啦！

玻璃碎片在阳光下飞舞着。

如万花筒般折射眩目的光线，噼里啪啦地掉落一地。

目标仰面朝天，斜歪在皮革座椅靠背上。她需要的情报……已经成了一堆烂肉，永远埋在这颗汩汩流血的脑袋里。

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依耶芙特微微眯起眼，第一反应是把恐惧到无法做出反应的女上司罗拉·斯科特，迅速拽到桌子下面。

目标虽然死了，可她的任务……

还没完成。

依耶芙特：他是我的目标。

豺狼：好巧，他也是我的目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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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