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燕】梁上燕 第72章 策燕番外 小雪（中）

雪后初晴，玉津园银霜遍地，白茫茫一片。远远几株红梅迎风吐艳，傲雪凌霜。

园内彩旗飘扬，镇民纷至沓来观赛，?载欢载笑，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诸位乡亲父老，今日雪霁天晴，实乃比箭良时。”镇长在台上拱手环顾四方，展昭却只一眼瞥见他身后的头奖，拉着飞燕在人群间隙里一路钻到最前，瞧了雪灯好几眼才心满意足静下来听镇长解说。

“本次射箭大会共设三轮，诸位射手须依次较技晋级。初赛靶位二十步，三箭定胜负，取前十者入围。复位赛需射中高空抛出的彩球，这回拼的可是准头与反应力。共五轮，射中彩球者可登决赛之席。”

“飞燕姐姐，以公孙大哥的实力，射彩球不在话下，那雪灯铁定归我了！”

“还未上场，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飞燕嘴上逞强不认输，可心底却是波澜暗涌，不由自主浮想联翩。她好像……还未见过公孙策射箭。往日里，总调侃他是文弱书生，只擅长舞文弄墨，连弓都拉不开。然而此刻，不知怎的，那些轻飘飘的言语却止在了嘴边。

飞燕垂下眼帘，心中隐隐有些期待：若他真能箭如流星一举中靶，那该是怎样一番模样？思至此处，不自觉地勾起一缕笑意，又蓦地回过神，撇了撇嘴：“雪灯一定归我！”

红晕悄然染上飞燕的双颊，小女儿家的娇态尽收身后两个男子眼底。

公孙策立在斜后方，目光紧盯着飞燕，见她和展昭斗嘴的娇俏模样，不禁心生欢喜。这一场比赛，他不仅要赢得头奖，还要将那盏雪灯亲手赠予给她。更重要的是，他要借此机会好好向她解释，自己之前失明时的若即若离并非薄情，而是不想成为她的负累。那徒有虚名的未婚妻陆湘湘，他从未放在心上。那个他从不知情的婚约，于他而言不过是一纸空文。他的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她庞飞燕一人。他不能让她因自己的犹豫不决而受委屈，也不能再让绿筠的言语伤害到她。今日的比赛，他志在必得，绝对不会再退缩。

站在另一侧的寇随之，也静静注视着飞燕。他从未见过她这般娇羞的模样，竟一时看得移不开眼。他记忆中的飞燕，总是扯着嗓子与庞统讨价还价，似乎从不知温柔和羞涩为何物。可如今，一年未见，她竟出落得这般水灵，眉目间也多了几分娇柔的女儿家姿态。寇随之有些恍惚，忽而想起从前那个撅着嘴央求哥哥带她出府的小飞燕。那个总是大大咧咧，带着几分豪气，哪怕是撒娇也显得理直气壮的飞燕。可眼前的她，却像一朵悄然而开的梅花，突如其来盛放在他眼前，让他不禁失了神。这样的变化，不知是因年岁渐长，还是因那位公孙公子……寇随之心中一动，暗自生出几分思量。

飞燕对身后两人内心的波涛暗涌全然不知，边和展昭小声拌着嘴，边听着镇长的朗朗介绍：“至于决赛，那可就精彩了！这一轮不仅考验射者的技艺，还考验默契配合。射手需择一伴同行，蒙眼持弓，由同伴为其指引方向。”

镇长稍作停顿，目光掠过人群，语气更显激扬：“此轮考验的，独非箭术，更是心意相通之默契。箭出如虹，直指靶心，唯有二人同心，方能夺得最终之胜！希望各位参赛者尽展所长，与伴携手，问鼎我平乐镇神箭手的至高荣誉！夺得头筹者，便能赢下这盏雪灯！”

话音刚落，人群便已热烈讨论起来，跃跃欲试。第一轮初赛在响彻云霄的擂鼓声中，开始了。

靶位二十步开外的公孙策意气风发，自信满满。他曾在天鸿书院以六艺全优而闻名，今日的箭赛自是稳操胜券。

三箭皆中靶心。

展昭在他身后不断拍手叫好，声音竟大到盖过了场上的喧哗，惹得围观的众人频频侧目，引来几位小姑娘的低声议论：“公孙大哥？以前似是从未在镇上见过，不知是哪里来的公子？生得如此俊俏，连箭术也如此了得！”语气中透着倾慕，时不时看公孙策一眼，又掩嘴轻笑。

飞燕听得耳边这些窃窃私语，抿唇一笑，目光却始终淡淡地望向寇随之的方向，不曾向公孙策的方向偏移一分。

公孙策在场上回首，目光不由自主地寻她，却见飞燕眼中并无自己的身影，心中酸涩，顿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寇随之正站在最右方，不紧不慢地搭弓引箭，动作从容优雅，神态泰然自若。弓弦轻响，每一箭皆稳稳命中靶心，未有半分偏差，引得围观之人连连叫好。

公孙策不禁皱眉，紧握弓弦的手微微发颤，有些患得患失。寇随之的风采无意间将他的光芒掩去，而更让他介怀的是，飞燕的目光竟始终停留在那人身上，对他视而不见。若是飞燕以后真的不再理他，该怎么是好？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原来爱至深处，竟会教人生出几分自卑。

他素来骄傲，自诩翩翩人才，从不将旁人放在眼里。可如今在她面前，却觉着自己还远远不够……眉间染上一抹掩饰不住的沉郁，心中不甘。别的他都可以让，但飞燕，他一分一毫都不会让！

头朝着薛彻，目光却偷偷定在公孙策身上的陆湘湘听得几位姑娘的议论，心中得意。微微抬起下颌，面上虽作无意，却暗自欢喜。他可是她陆湘湘的未婚夫婿！往日只知他才华横溢，不曾料想箭术竟也如此出众，端的是文武双全。想到此处，又低头看看自己这身与他相称的青衣，目光越发柔和。那盏雪灯，定会是她的。

鼓声阵阵，彩旗翻扬，喝彩声此起彼伏，镇长高声宣布前十名：“邵蜻蜓，文远，陆锦川，顾言，公孙策，谢云亭，赵承霖，薛彻，苏怀，寇随燕。”

寇随之为了隐去身份，在参赛时报上了“寇随燕”这个名字，既掩了本名，又随了她，两全其美。

随燕随燕，随之逐燕。

陆湘湘喜上眉梢，轻拂衣袖掩住唇边的笑意。庞飞燕若与寇随之成了好事，便再无人阻碍她与公孙策了。暗自窃喜?，再也顾不得绿筠的叮嘱，定定偏头看向公孙策，把薛彻忘得一干二净。

一人欢喜一人忧。

公孙策眉心拧作一团，心中酸涩不已，郁郁至极。随燕，岂不就是愿随飞燕之意？寇随之此举，像是有意宣示一般。飞燕听到这名字，竟是神色自若，丝毫没有半点异常，让他更觉不快。目光愈发冰冷，公孙策握弓的手加了力道，手背上的青筋骤然暴起。

一声长哨，忽然响起清脆的爆竹声，伴随着彩球腾空而起，瞬间引得众人抬头仰望。飞至高空，彩球骤然炸裂，随即绽放出绚丽的礼花，火星四溢，宛如一簇簇璀璨的流星散落天际。场上欢呼声呐喊声此起彼伏，直冲云霄。

“十位射者就位！我们每一轮会抛出一到三枚彩球，射中目标者即得一分。当然，也会有干扰物，各位参赛者，可看准了！”

话音刚落，一个彩球突然飞出，众人猝不及防，场上一片哗然。寇随之第一个反应过来，动作果断而迅捷，弓弦一震，箭矢破空而出，精准击中彩球。彩球应声而碎，洒下点点彩屑，在空中绽放出绚丽的光彩，引得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喝彩。

而另一边的公孙策虽稳稳拉开弓弦，终究是慢了一步。如他这些日子一般，总是落了下风。

还未等众人从第一箭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又一颗彩球伴随着雪团和布袋一同飞出。众人惊呼出声，齐齐看向场上的参赛者。

弓弦震鸣，十箭齐发。寇随之动作沉稳，目光如炬，再次精准命中彩球。彩屑飞舞，交织着雪球洒落的痕迹，彩球瞬间碎裂。

全场再次哗然。

四下众人无不将目光投向寇随之，连那些方才还在低声赞叹公孙策的姑娘们，此刻也纷纷将视线转移，目中尽是难掩的倾慕与惊叹。

“这位寇公子果真技艺非凡，箭法如此了得！”一位姑娘忍不住感叹，声音中透着几分赞佩。

“人中龙凤！”围观者纷纷附和，言辞中尽是敬仰之意。

“不止箭术高超，这容貌与风姿，实在令人……”拿丝帕微微掩嘴，另一位姑娘红着脸轻声道：“令人倾心。”

“若有这般人物相伴，便是赏雪度日也不觉枯燥。”

几位姑娘掩嘴笑作一团，闹腾得飞燕也循声望去。见寇随之神色自若，并未在意周遭喧嚣，淡然收弓回望。

回眸的瞬间，恰与她的目光交汇。寇随之嘴角微扬，朝飞燕会心一笑。

飞燕怔了怔，连忙低下头，神色有些不自然。脚尖轻轻踢了踢地上的积雪，掩饰自己的失态。溅起的雪花映着她微微低垂的眉眼，竟无端多了一分柔意。

公孙策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顿生苦涩。她是害羞了？还是不自在？她这副模样，分明是他从未见过的。

从前，他一向笃信飞燕心中只有自己，纵然言语冷漠，也不过是与自己赌气。然而此刻，心底的笃定却被打破了。

他不知如何是好。同样不知如何是好的还有气馁的薛彻。

连失两球，尴尬回望陆湘湘，却见她正目不转睛盯着公孙策，顿觉迷惑，来来回回看了他们几眼，却想不通个中缘由。

另一边的小蜻蜓倒是并未在意两轮失利，回头朝包拯比了个鬼脸，又乐呵呵自己笑了起来。

包拯被逗得一愣，却是浑身不自在。目光扫过小蜻蜓手上的弓箭，忽然想起了另一个剑不离手的姑娘。

楚楚这时候不知在干甚么？这小雪天，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吃上一个热腾腾的糍耙。

场上的人心思各异，场下的展昭也没有闲着。目瞪口呆地注视着寇随之一连串的惊艳表现，摇着头连连叹气：“唉，飞燕姐姐，那雪灯怕是要归你了！这位寇大人的箭术，无人能及。”

低头踢着雪地的飞燕回过神来，看了看展昭，又看了看雪灯，忽而勾起了些许回忆。

十一岁那年冬日，庞统与寇随之奉旨随驾射猎，顺带捎上了嚷嚷着要看热闹的她。

白雪皑皑，寒风轻卷。庞统策马围场中，如青松傲雪，群臣无人能敌。寇随之一袭长袍于对侧，锋芒虽隐却难掩气度，手中长弓一开，箭矢之势宛若游龙飞天，与庞统争锋相对，难分伯仲。

皇上自入场后便无意恋战，随意发了几箭，拂袖回到休憩的帐中，优哉游哉倚案观战。飞燕裹着一件素白披风，双手抱着手炉兴致盎然看着场中比试，兴起时还抓过赵祯的手臂来回摇晃。

待庞统与寇随之结束归来，帐中炉火已烧得旺盛。二人步入帐中，刚跪下行礼便被赵祯喊着免礼入座。

庞统瞧着飞燕面前的糕点盘几乎见底，案上洒落着点点果壳碎屑，没好气地伸手捏了捏那圆润的小脸，眉头一皱：“飞燕，这么冷的天，糕点甜果寒凉，多吃无益，怎的又如此贪嘴？在陛下面前也不收敛些。”

飞燕含着最后一口糕点，睁圆了眼看向庞统，含糊不清争辩：“我才没多吃！都是皇帝哥哥给我的。”

赵祯见状不禁笑出声来，摆摆手道：“飞燕爱吃，便让她多吃些。庞卿无须苛责，她这般年纪正是无忧无虑的时候，岂能处处约束？”说罢又看向二人，抬手示意身边侍从添上热茶，眼神愈发欣慰：“庞卿、寇卿果然不负朕望，这场比试着实精彩。两位爱卿文武双全，智略兼备。朕心甚慰，得尔等辅佐，实乃我大宋之幸。”

笑着给飞燕递了把蜜饯，赵祯的目光落在寇随之身上，悠悠道：“近日朕听太师提及，庞卿婚事已定，可喜可贺。寇卿若有属意之人，朕不妨为你作主，指一桩佳事，岂不美哉。”

话语间隐隐透着深意，帐中一片静谧，炉火轻响，映得众人面上神色微妙。

庞统略一挑眉，目光在寇随之与飞燕之间扫过，嘴角微扬，未置可否。

寇随之微微一怔，随即举手拱揖：“陛下厚爱，臣感念于心。但臣尚以国事为重，不敢妄起私念。陛下之言，臣铭记于心，若有合宜之时，自当向陛下禀明。”眼神却忍不住掠过庞统身边的白衣少女，见她正啃着蜜饯歪头看向自己，心中不禁生出一丝难以言明的暖意。

那时的飞燕并不明白皇上言语里的意思，更是不懂寇随之看向自己的那一眼藏了怎样的情愫，只记得那日围场上自家哥哥与寇家哥哥的飒爽英姿。

如今想来，原是这个意思……飞燕叹了口气，随意应付了展昭几句便不再多言。

在她心乱如麻之际，第三轮的彩球伴着雪球团已发至半空。彩球因风势骤然一转，轨迹略显不稳，在天际画出弧线。

屏息凝神，小蜻蜓与薛彻的手已落在弓弦上，目光紧随彩球的移动，箭矢呼啸间一齐射出。两箭虽快，却稍有偏差，未能击中目标，箭身从旁擦过，旋即坠落雪中。

“嗡。”伴随着弓弦的一声震鸣，两道箭矢如银光破势而出，一支直奔彩球而去，另一支却冷不丁地截向寇随之射出的箭。

这一幕不过瞬息，让场中所有人怔住。

震撼不已。围观的众人先是静默，随后爆发出如雷般的叫好声，展昭更是忍不住拍手高呼：“公孙大哥，好箭法！好箭法啊！飞燕姐姐，快看！你快看！公孙大哥是不是很厉害！”飞燕瞪大了眼睛，强抿住嘴角那一抹笑意，呆呆地点了点头。

寇随之收弓而立，目光微微一沉，却并未表现出丝毫不悦，似有若无地朝公孙策微微颔首一笑。

稳稳收弓，公孙策神色冷峻，抬眸与寇随之目光相交。

未言一语，无声较量。

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一章还是写不完，越写越长，莫要见怪。配图是我心里的寇随之，看着这脸……这场比试，我站随之哥！雪灯归他！飞燕嘛……待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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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策燕番外 小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