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燕】梁上燕 第29章 江南游（十八）

因着命案，大家用晚膳的心情也有些不佳，满桌子的菜只吃了一半便回房。楚楚沏了壶热茶端来，众人端着茶盏忆起那日的茶宴，也没了品茶的心思。

“包大哥，今日你们可是发现了什么吗？”见包拯对着茶水发呆，楚楚随手将他的茶盏收走。

包拯这才回过神，神情严肃道：“嗯。昨夜的火灾，是人为。”话刚说完，逗得飞燕呛了口茶。

“黑炭，你这不废话吗？”包大娘无奈翻了个白眼。

“这谁不知道啊？咳咳……纵火犯都逮住了，不是人为是什么？咳咳……”飞燕被茶水呛得满脸通红，还不忘喘着气接话。公孙策一边轻抚她的背给她顺气，一边掏出怀里的火折子。

楚楚接过仔细端详片刻，不解问道：“不就是个火折子吗？有什么奇怪的？纵火肯定会用到啊。”

“你们看看它的底部。”

闻言，楚楚将火折子翻了过来，就着烛光看清了底面一个小小的印记。

“这是宫里的东西。”这个标记飞燕再熟悉不过了，她的日常用物大多都是御赐之物，上面都印刻有这个标记。

“正是。这个火折子是我们在废墟里找到的。你们还记不记得那日茶宴，有宾客说过那位即将入门的五娘子，就是从宫里来的。”公孙策思忖片刻，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今日那纵火犯一言不发，顾同洲断定他为凶手时也未曾辩解，怕是内有隐情。”

楚楚有些惊讶，摇着头感慨：“听顾大人说那大娘子与纵火犯似是相识，现在怎么连五娘子也扯上关系。”

“楚楚姐姐，我就说这内宅很乱吧，搞不好这沈应頫就不是烧死的。今日我扶沈大娘子回房的时候，偷偷把了她的脉象，脉象紊乱，而且她的唇色略显乌青，似是中毒的迹象。”

“啊！难不成是要把他们夫妻俩一起除去？”展昭惊呼出声，这才刚死了一个沈家家主，可不能再折一位当家主母了。

“娘，你今日查看尸身时，可有什么发现？”

“看尸体表面迹象，确是烧死。可若想知道沈应頫死前到底经历了什么，就要把他的尸体解剖，做更详细的检查。”

大家不约而同想起那晚，包大娘也是说着类似的话，然后一刀下去把秀珠的尸体切开，纷纷垂下头，生怕又被她点名去递刀。

包拯打了个寒颤，虚虚问道：“娘，你该不会又想掏人家的心肝脾肺吧？”

“尸体是死者的遗言，要清楚他说什么，就只有更接近地去听。你若想破案，就必须从尸体着手。你娘我是来游山玩水的，若不是你要参与查这案，我才懒得管这事。”看着儿子躲躲闪闪的眼神，包大娘没好气地转过头去。

想到破案，包拯立刻精神了几分，“娘，我和公孙策展昭明日亲自送你去衙门。飞燕，你和楚楚去沈宅再给沈大娘子切切脉，见见那位未曾露面的五娘子，她是此案关键。我们分头行事。”

“我为什么不能跟她们去沈宅？”展昭对这安排非常不满，他可不想看尸体解剖。

同样不满的还有公孙策。可想起飞燕在来燕镇陪着他验尸时那哆哆嗦嗦的模样，又点点头应承下来。

“展昭，又不是让你去验尸，这种大事交给我娘就好。我们是去见那纵火犯的。”冲展昭眨眨眼，包拯朝亲娘赔了个大笑脸。

“就知道此事只有我来做。好了好了，时候已经不早了，你们都回去歇息吧。”包大娘摆了摆手，包拯自觉伸手扶起她却被推开。

眼看公孙策紧跟着飞燕出门，包大娘再次叹气，压低声音，“你还不赶紧送楚楚回去？”

“阿弥陀佛。”为何庐州才子都是如此不解风情，戒色大师好不容易点通了一个，又来个一窍不通的。

被红脸包拯送回房的楚楚早已收拾完毕，却还未等到飞燕回来。在床上坐了半晌，终于听到门外传来声响。

“飞燕，明日要多……”隔着房门，楚楚听得不甚清楚，只能瞧见门外两个影子越凑越近，直到重合。

翌日沈宅，再次看到那满地残垣，飞燕依然唏嘘不已。家主遇害，留下一府妻妾弟妹，不知这个家以后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候了一炷香的时间，却依然未能得见沈大娘子。丫鬟只道夫人身子不适，不便见客。丈夫新丧，飞燕与楚楚不好强人所难，只能先去会一会那位五娘子。

因着尚未入门，还是第五门小妾，府内的丫鬟也不将这位娘子当回事，未曾通报就带着飞燕楚楚敲响了她的房门。里面一阵慌乱，等了许久才迟迟开门。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冷着脸躲在门后，只探了头出来：“何事？”

还未等丫鬟应声，飞燕就抢先答话：“五娘子，我们是府衙来的，有话要问你。方便入内一谈吗？”

“什……什么话？”不得已敞了门，脸色尽是慌张。

飞燕落座便双手一叉，摆出一副老道的表情，楚楚提着剑神色凝重站在一旁，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只是戏还未演完，五娘子就瘫软在地，自行招供：“我真不是有心盗窃府内财物的，只是我还未正式入门，不想守一辈子活寡，才出此下策。”

本想着震吓住她探探口风的飞燕与楚楚，双双愣住了。看着眼前垂泪的少女，终是于心不忍，将她扶起。

池娣容，出身云华县平民小家，上头有三个姐姐。在弟弟出生那年，采选入宫，当了十年的宫女。今年抽选的两百个出宫宫女名单中，竟有她的名字。可出宫又如何，她已二十二了，倒不如老死宫中。归家还不到一个月，她就被父亲许给了沈家做妾，换来两大车彩礼。入府不到半月，丈夫葬身火海。她的一生，好像总是那么不合时宜。

听她细细道完身世，飞燕与楚楚心中五味杂陈。同为女子，又怎能不知她的悲哀。只是人命关天，沈应頫尸骨未寒，她仍是纵火案的嫌疑人之一。有些话，还是得问清楚。

等两人离府，已近午时。刚踏出府门，楚楚就瞥见有人等在外面，摇头偷笑。

“飞燕。”

被叫住的人不情不愿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