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荀』暗香浮动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坚若磐石

夏侯惇一走，荀彧便稍整理衣装，亦要出门。

可荀彧出门却被拦住，来人却是荀悦。荀悦直接站在门口，他一身清冷气息，满脸肃容，不免变得有些不近人情。荀彧停下，他道堂兄是有何事要讲，不妨直说。

“文若，你定要清楚你在做什么。”荀悦不免有些温怒，与他道：“这也是你兄休若的意思，他欲携家中避难，你不走，好，我与你说。曹操杀边让，边让是兖州士族表率、杀徐州百姓，徐州百姓又何其无辜。其人性情诡测，谁料下一个杀的人是谁？”

荀彧站得笔直，他反驳，旁人不知，堂兄亦不知吗？现陈宫、张邈等人意欲让吕布夺得兖州，他若不顾，在乎功名利禄，鄄城则陷没，此乃大不义，也与他当初匡扶天下之意向背，他不可能从此。

“文若，天下大乱，哪是你可匡扶的。何况，他陈宫为何反叛？”荀悦道：“曹操若不做这些亏事，陈宫会叛？”

“公台无错，我亦无过。当日我既决定举家南投明公，是信明公，既然如此，便不该负他。明公雄才大略，日后必有作为，如今危难之际，我更不可落井下石，亦不可离去了事，堂兄与兄照料家中事罢，我意已决。”荀彧心已定，离开时留了一句：“即便不成，我宁玉碎。”

荀悦看荀彧的背影，他已是气得不行。

荀彧话说绝了，其实，话虽如此，但荀彧心中亦忐忑，他只不过在赌，只不过是当初温和的荀文若倔强，他执意要走这条路，便使出浑身解数。其次，他也有私心，不忍见曹操从此颠沛流离，他非是小人，君子坦荡，他宁择一人，至死方休。

荀彧坐轿至处事府邸，见了程昱，与他道夏侯惇至鄄城，此地不必担忧，唤程昱前赴往东阿。程昱知道局势千变万化，不得耽搁，他二话不说就抛下公文，回府简装速离。随即，荀彧又至军营。

当时风大，荀彧下轿走了几步进来，旁的士卒作揖，他点头，仍是忍不住咳嗽一二声，低头稍用袖掩了唇，咳清了，手才放下，却见有一人头突然落地，滚落在他面前，荀彧大惊，他当即目光凝滞，眼露惊恐，稍退后了两步。

随后荀彧抬头，原是夏侯惇捆数十叛逆之人，正斩首示众。军下士兵、官吏见此，无不心惊胆颤。夏侯惇毫不留情，许多侥幸的人腿颤得不行。

“荀先生来了！”

夏侯惇刚亲手砍了一人头，亲信士卒有通报，也知道荀彧来了，转过头，看见穿一淡紫衣裳的荀彧，正立于一处，夏侯惇觉不想他来了，大声对他道：“这些人头实在恶心，恐污了先生眼睛，先生不如先坐，待我忙完。”

夏侯惇这一吆喝，许多人眼睛都瞪大了，赶紧朝着那个方向看去，那静如幽兰之人还能是谁，荀司马风姿所有人都熟悉，真是荀彧本人！说好的荀司马病重呢？这不是好好的吗，这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呢！还有这夏侯将军，蛮横无礼，忙着杀人立威，丝毫不眨眼睛，活脱脱阎罗王，却也有在乎荀彧的心思。

有被捆于柱上之人戚然待死，见荀彧来，有亮眼的，连忙哀嚎向荀彧求救，个个说得好听，说是“荀司马快救命”、“在下不属夏侯将军名下，乃是司马名下的兵卒！”、“冤枉啊，夏侯将军不知怎的要杀人，还望司马说一二！”诸如此类，个个目光都朝那斯文温润的荀彧，祈求一丝生机。他们看向夏侯惇是恐惧，看向荀彧，却是如涸地见水，尽是希冀。

可荀彧却非如他们所想一般，又或者是说，料是清雅君子，有了执念意气，有了为大局而谋之心，也会果决、也会有杀气。

“怕诸位误会，我便一同说了。”

他忍欲吐之感，逼自己走上那已是好几个人头滚下来的台阶，台阶上长血痕渗人，红得耀眼。荀彧走至台上，挥袖眺望底下，神态自然，吐气坦荡，他道：“汝等要我求情，且要知道，莫说夏侯将军是我安排前来接受军务的，就道是我名下兵卒，知法犯法，自是该杀。我当日拘王楷便说过了，在场何人不知，岂想有人真还胆大包天，勾结外敌。这下断的非发，而是人头，亦咎由自取，冤枉了何人！”

荀彧说得直接干脆，不留余地，甚至有愤怒夹杂其中。

士兵们见荀彧如此态度，亦心生恐惧，叛逆人皆也不敢言。就在这刹那，夏侯惇又斩杀一人，血溅当场，刚还哀嚎之人，下一秒人头落地，直接滚下台阶。此时大风刮，荀彧衣袂扬起，他屹立不动，如同松柏，目光坚定。

召集来围观的士兵们战战兢兢，更不敢动。而那些动不了，但被逼来围观的官吏看了如此情况，亦不忍直视，颤栗不已。

夏侯惇知荀彧过来是在帮他，只有是司马的荀彧说话了，这地方才算是真正交接了。可他又心多忧，随即低声与荀彧说，若看不得这场面，不如先走，他会处理好。荀彧点头，与夏侯惇说他即刻着手公务，唤夏侯惇若有空，则令士兵速速布防。

夏侯惇应了，荀彧随后就离去，走下台阶，向那些官吏走去。

官吏们其实多少也怕荀彧，怕一旦惹了他，夏侯惇就杀了谁。但荀彧走来，他面容如常，话语亲和：“吕布有勇无谋，陈宫反复无常，诸君切莫为目前局势蒙蔽双眼，今日惩戒已够，只要诸君心向明公，则既往不咎。”

台下官吏哪敢反驳，连连应是，又个个道心向州牧，抵御外贼。

荀彧见他们长记性，这才找个借口，与官吏们说，夏侯惇将军会把谋逆之人杀净，还请诸位前去府衙中小座。官吏们恨不得早早离开，不愿被这般死亡恐惧笼罩，既荀彧这有分量的人都说话了，官吏们向荀彧作揖罢，方才随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