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年纪轻轻就有此功绩,不愧是齐先生循循善诱教导出来的,名师高徒,以后一定大有作为!
雁燃和燕祈风走在回去的路上,雁燃脑子里一直在回忆这段话。
刚在太原城接见了朝廷来的使臣,虽说雁门关的苍云军跟李氏王朝八竿子打不着,但是面子功夫总是得过得去。
再者李无衣没事儿总是往天策府跑,一来二去,虽然都不说,但也就习惯了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嘘寒问暖。
只是每一次差人来,统帅都得让破阵营的人去处理,燕祈风打头阵,雁燃一来,就把他推出去挡枪,理由就是他是齐国公曾经的“门客”。所以就给自己落得一个清闲。
“你看刚才那个老头的眼神吗,在那儿从头到脚打量你半天,都快把人的甲给看穿了,跟吃肉的家犬似的!咦……总之奇奇怪怪的,你可小心着点!”
燕祈风提醒雁燃,后者顺从地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雁燃看着太原城里那些安置的流民,想起来自己之前还流落在外,无名无姓的时候,逃去了长安,在残垣断壁里躲避狼牙的追捕。有时候被抓住就是一顿毒打,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那些人没有杀他,因为他们需要这些流民来做工,运输兵器。
直到夜深了,雁燃乘着他们睡着,用烧烫的水壶浇在他们脸上,把他们活活烫死。随后就逃到郊外,找那些树根下狼狗吃剩下的动物生肉,抓一块起来不管什么样就往嘴里塞。
狼牙兵不做人,把很多老妇妻儿绑起来凌辱,再杀掉烧死。雁燃看惯了这血淋淋的现世,血流成河在脚边流淌,他推着板车往前走,看见树林里那个被按住头跪在地上的女人,被身后的狼牙兵羞辱时,他麻木地撇开头。
那个女人看了他一眼,满脸的泪和痛苦。
走出去没几步路,就听见女人的叫喊和哭声,很多人都想回头去看,却被鞭子抽在脸上,逼迫他们继续前行。
雁燃看了看板车上那些崭新的武器,锋刃泛起长安昏黄的光,他突然停下了脚步,拿起了那把□□,转过了身。
“你……你要干什么!”
雁燃听不懂狼牙兵说的关外话,手里提着□□转身向下奋力一挥,砍在了狼牙兵的胳膊上,顿时鲜血直流,有些溅在他脸上,他抬手擦掉,又一刀刺进躺在地上的人胸膛。
流民乱作一团,有些在跑,有些在反抗。雁燃听见刀没入皮肤的声音,眼里少了些迷茫,或许刺外了,又或许没杀掉他,但是没关系,雁燃握紧了刀,往树林一步一步走过去。
那个女人没有哭喊了,躺在地上,衣衫褴褛,没了气息。狼牙兵提了提裤子,拿着刀朝着雁燃走过来,他双手握住□□,直面应下那些刀劈斧砍的招式,躲避着还是中了几刀。
等着对方持刀冲过来那一刻,雁燃翻手握住□□从他胯下躲过,从他背后一刀刺入他身体。
血迸发出来,雁燃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手里哀嚎不出声的狼牙,双手握住□□,把刀柄也刺穿进去。
他再抬头时,长安的云渐渐散去了,有一束光撒下来,不远处传来马蹄声,他走到路上去看,是天策府的骑兵。
等着史思明诈降,齐子楣在长安的流民里一眼看到了这个身材高大的人。
长安城门口的流民所里住了成千上百的人,扬州、东海、洛阳等地纷纷派遣使者来将这些人能接去门派的接去门派,能做工的做工。
齐子楣把他捡回去的时候,瞧着他虽然看着身形高大,但浑身上下都有皮外伤。他看着这个人双眼泛红,抱着膝盖坐在人群里,不与任何人交流,而且脸色极差,嘴唇泛白。
齐子楣走到他面前,雁燃看着影子过来,伸手遮了一下刺眼的光,眯着眼看清这个一身米色衣衫的人。
他好像云层里透过长安城残垣断壁的一道光,伸手去接仿佛会接起一片期望。
“会说汉话吗?”齐子楣问。
雁燃点了点头。
“会写字吗?”齐子楣又问。
雁燃把沙土铺平,写下自己的字。
雁长啸。
后来有一天齐子楣问为什么是长啸。
雁燃说是因为来胡玉楼的先生说他叫起来像只狼,就叫他长啸。
他抬起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指了指齐子楣的水囊,摇了摇头。
齐子楣理解他是没有进水嗓子哑了,便把水囊递给他喝。
雁燃被接回府中之后,齐子楣差人去请了大夫给他疗伤。做工可以,但也得是身强体健的人。可是雁燃害怕,瞧见大夫背着药箱走进来,想去在长安城里被关起来喂药殴打,被自己吓自己惊着,挣脱开大夫把脉的手,打伤了大夫,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去。
齐子楣听说之后不解,找了几个小厮去,好不容易在小巷子里把他抓回来,雁燃跪在地上也是低着头不肯抬起来,等着刘婶把他抓住洗干净换了衣裳,剪了乱糟糟的头发,被推到齐子楣面前,他这才看见,他眉目间一道伤疤——是被狼牙兵打的。
面容有些关外人的长相,不像个全须全尾的汉人。眼睛一迎着光就有淡淡的金色,齐子楣总觉得瞧着他,仿佛在跟雪地里的狼对视一般。
住行解决了,吃饭却又出了问题。
雁燃不信厨房做的饭,怕有毒——那些狼牙兵就是这么陷害的城里流亡的百姓。他偷偷跑去后院,瞧见那些活蹦乱跳的鸡,就飞扑过去抓住一只,瞬间鸡毛满天飞,惨叫不堪入耳。
最后还是厨房的厨子发现异常,看见鸡窝里剩下的几个鸡蛋数量不对,又没看到那只老母鸡,吓得以为进了贼,结果在厨房背后的角落,看到雁燃抓着拔了毛的鸡满嘴血的啃食。
这可是吓坏了厨房的师傅,齐子楣无奈叫他不要吃生肉,但屡教不改。雁燃就这样偷偷地抓,吃了生肉十四天,结果每天被齐子楣拿着板子打手 吃一次打一次,打了一个多月,才叫雁燃上桌学习拿筷子,吃米饭,不吃生的,只能吃熟的。
到了雁门关,这毛病是改掉了,但那么恶劣的环境下有的吃就不错了。雁门关巡查边防的日子,小队出境,风雪天里不方便行进,雁燃就去野外打了兔子来,剥了皮,就往嘴里塞。
那些将士看到了吓得不敢说话,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直到雁燃反应过来这里是哪里,他低头看见手里抽搐的兔子,和满手的血。抬头看着那些将士盯着他不敢靠近,发现嘴里那块还没嚼,他叼着肉,垂着眼把兔子放下,又把那几只活的杀了剥了皮递给他们。
几个小伙子见状不敢动,还是燕祈风胆子大,伸手接过来,穿在树枝上去烤了。
“小伙子饿了吧,这么狼吞虎咽地,那么劲道的兔子肉直接就啃了吃,也不给我们留点!”
“……就是就是!”
“将军你太不厚道了啊!”
一句话缓解了尴尬,大家笑起来,纷纷烤起了兔子。雁燃走到雪地里捧起雪,擦了擦手和脸上,又含在嘴里清了清口,吐出血水。
他一转身,燕祈风拿着烤熟的兔子肉递给他,笑了笑,凑近他耳边说:
“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咱们营的新兵蛋子嘴巴严实着呢!”
雁燃愣了愣,接了过来,跟他们一起围坐在火边,聊着闲暇。
外面风雪不停,雨雪交加中,雁燃好像感觉不到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