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水往事]苦昼短 第40章 第 40 章[番外]

/

六月的三边坡，已经进入雨季了。天气变潮热、变黏腻，也开始多雨多云，但也总是会有好天气，那种太阳暴烈的，毒辣的天气——百灵自己将那称之为好天气。她喜欢一切明亮的、浓烈的事物，从阿姐亮晶晶的首饰，到阿姐本人，再到炽热的太阳，越灿烂越明亮越烤人越好。哪怕这样的天气在雨季总会被大人们抱怨骂是鬼天气，她也照爱不误。

但这样的天气也总是会让她付出一些代价。高温、潮湿，哪怕达班隐于山林，也没能凉快到哪里去，甚至还多添了蛇虫叮咬的苦恼。老式电视机画质不清的放着小鼹鼠，声音总有点卡顿的滋滋啦啦声。外面树林里的蝉聒噪的长鸣，旧风扇吱呀呀的转，偶尔一阵风，吹的树影沙沙，风铃叮叮当当轻响。

百灵坐在饭厅的地上，头发黏在圆溜溜的脸上，手里捧着半个西瓜。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电视，风扇摇头转着，吱呀呀吹过来，她才又想起来，低头挖了一大口西瓜，咬的汁水顺着嘴巴流了出来，嘀嗒着顺着下巴滑下来，又被她毫不在意的一把抹掉，继续看着电视。

但拓在灶台边忙活，围着围裙，头发扎起了一个揪。

“不可以再吃西瓜了哈乖乖。”

但拓从案板上抬起眼，微微看了一眼快要被电视吸进去的小百灵，一边忙着把菜下锅一边叮嘱：

“快点哈，西瓜放起，不可以再吃了噶，过一会儿要吃饭了噶。”

回应他的只有吱呀转着的电扇声。百灵眼睛直勾勾盯着电视，置若罔闻。

“我数到三哈，自己把西瓜放过来，不然电视我关起了噶。”但拓不急不忙，头也不抬的开始计数：

“一。”

“来了嘛！”

百灵一骨碌爬起来，老老实实的端着西瓜，颠颠的跑了过去。

但拓照旧处理着锅里的菜，在百灵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抿嘴笑了笑。

小憨包鸟。果然是装傻噶。

他一低头，个子还没水池高的小傻鸟正扒着案边，探着脑袋，期期艾艾的踮脚往台子上看。一边正放着她刚吃剩的半拉西瓜。

但拓瞥了一眼。好家伙，这半个瓜，晚上几个小伙子老爷们儿一起也就刚好切了堆盆里，一人一块分了。百灵自己抱着看会儿电视的功夫，这就造的只剩一半了。

“晚上吃哪样哦？”

吃的滴溜圆的小百灵抬头，望着但拓，眨巴眨巴眼，满脸期待地问他。

“你还有肚子想着晚上饭哦？”

但拓哭笑不得，蹲下身来，擦擦百灵蹭的黏糊糊的小嘴，戳了戳她鼓鼓的小肚子：

“你看看你吃个瓜都吃成哪样了噶？安？你看看你这个肚子嘛，圆滚滚，像不像个西瓜安？”

他扯紧百灵的裙子，勒住她撑鼓的小肚子，笑嘻嘻的逗弄她：

“自己看看，像不像个西瓜嘛？是不是又懒得吐籽咽下去了？一会儿就长成西瓜从肚子里出来了哦。”

“敲一敲，声音脆不脆？脆就是西瓜熟了噶。”

但拓玩笑着，轻轻拍拍她的肚皮，逗得百灵咯咯的笑。她本来就人来疯，直接搂着他的脖子，抓着他扎起来的小啾啾，不叫他起身。

“好啦不许疯了噶，哥哥要做饭噶。”

但拓陪她闹了一阵，温柔的拍拍她，要她撒手，把皮筋还给他。他重又系好头发，起了身，电视还在那空放着。他推了推百灵，让她撒开自己的围裙：

“不要在厨房闹了噶，一会儿烫到咯。回去看电视了乖乖，不看就关了啊。”

他以为百灵会跑回去，乖乖的继续看电视。未曾想百灵干脆的哒哒跑了过去，关上了电视，一个人吭哧吭哧的把比她还高的电扇拖了过来，拉到了能吹到但拓的地方。

“热。”小东西扭扭捏捏又跑过来，揪住他的围裙，示意要他弯下腰：

“哥哥鼻子上好多汗哦。”

但拓刚要感动，下一秒，百灵出乎意料的拉起裙摆，热心的给他擦汗。

“哎！哎！”

但拓慌张的一把按下她的手，紧张的四下张望，确认四周没人，才重又压低了声音，板起脸来教训孩子：

“哪个教你掀裙子的？女娃娃家不可以这样噶！”

百灵挨了训，委屈的低下头。似乎又觉得被冤枉，可怜兮兮的偷偷抬起眼看着但拓：

“那我看你热嘛......”

但拓看着她这幅可怜样儿，心里忍不住软了几分，想了又想，最终放软了语气，捏了捏她的脸：

“那女娃娃家也不可以乱掀裙子的，晓不晓得噶？斯文一点，擦汗用手绢嘛。你阿姐给你做的手绢呢？”

百灵心虚的顿了顿，眼珠子移开，手上忙忙叨叨的绞着碎花小裙子的边。最后实在扛不住但拓的目光，又憋不出借口，只能装傻的转过脸，冲着但拓嘿嘿一笑。

但拓撇撇嘴，嫌弃的笑着起了身，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儿：

“丢三落四......你阿姐给你做十条都不够你丢的。”

百灵一贯是个讲道理的小鸟。她承认弄丢手绢确实是她不对，于是她讨好的哼哼了一声，赖皮一样的抱住了但拓的大腿，妄图通过装可爱来糊弄过去。

锅上的水又开了，但拓没心思理她，草草的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忙着掀开锅盖，把豆腐倒入奶白的鱼汤中。

百灵很有眼力见的安分呆在一边，不在给但拓添乱。

灶台边的温度总是那样滚烫，像桑拿房。蓝色的火苗燃烧，煮的锅上滚起水汽，热腾腾，烘的人一身的汗。碰上三边坡的雨季，更是难捱。一大一小两个人身上都汗如雨下，长日悠远未尽，天边尚且还有明光，站在饭厅里，往外就可以看到植物在无尽的炎热中疯狂生长，玫红色和焰红色的花朵点缀在鲜艳的绿意里。风扇吱呀呀的对着他们俩直吹，解去一丝闷热，带来一点并不能解暑的凉爽。鱼汤咕噜噜冒泡，煮的豆腐在锅子里翻滚。百灵不说话，但拓也不说，他随意的轻甩着一旁的抹布，望着远处，发着呆。

这一点点平凡无奇的印象就这样刻在了百灵脑袋里，让她偶尔会在某个闲暇时刻，模糊的回忆起那天的蝉鸣，电扇的吱嘎声，锅子上的水汽，还有，那个甩着抹布，望着远处发呆的拓子哥。

“乖乖？乖乖？”

百灵迷迷朦朦的被但拓叫醒。他轻唤着自己，轻轻拨了拨她脸上被汗黏湿的头发：

“热也不晓得开风扇噶？这搞得像整了个桑拿哦。”

“醒醒噶，莫睡咯，起来吃西瓜。回头晚上又熬起不睡觉了噶。”

“嗯......”

百灵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的结果但拓塞给她的西瓜和勺，眨了眨眼。

她抬起头，问但拓：

“晚上吃啥哦？”

但拓噗嗤笑了出来：

“刚睡醒就想晚饭啦？”

百灵撇撇嘴：

“你还刚睡醒就给我塞西瓜呢。”

但拓怜爱的笑着，看她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西瓜，捏捏她的脸：

“那你不还是吃的好香？晚上吃鱼汤。”

“嗯……”

百灵不说话了，专心的挖着她的西瓜。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改变了继续从边边挖西瓜的动作，从中间挖了一个圆圆了西瓜芯芯出来。

“啊——”她递过去，示意但拓张嘴。

“哎呀不吃。”但拓推脱，“你自己吃。”

“别磨叽。”百灵佯凶，硬往他嘴里塞：“快点儿，一会儿掉了。”

最终还是她成功了。她美滋滋的继续挖着西瓜，大快朵颐。

她大口吃着，又想起那天的那个下午。最后的最后，但拓是不是说了这么来着？

啊，想起来了。

他说晚上她不能再吃西瓜了，不然尿床。

但没关系。

她现在是大孩子了。

她喜滋滋的，坐在床边，又塞了一大口西瓜。

窗外，长日依旧。

赶着让百灵过儿童节！大家也快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0章 第 4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