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没错,绝不是我们恶趣味。
为了证明清白,大家七嘴八舌给不了解的万敌介绍起悬锋和奥赫玛的宿敌关系。
也不复杂,除了泰坦间关系问题就是很纯粹的文化差异互相看不起。
黑潮来袭只有悬锋和奥赫玛有能力抵抗,悬锋靠实力,奥赫玛靠刻法勒。
当你在前线浴血奋战时,另外一个地方的人在泡温泉,你会不会鄙视过去。崇尚「纷争」的悬锋人包瞧不起奥赫玛人的。
就连骂人的话都是——瞧瞧你xxx的样子,跟个奥赫玛人似的。
举例:日记并非是悬锋战士该做的事情,听着就怯懦,跟个奥赫玛人似的。
其实不止奥赫玛,基本所有城邦都不喜欢悬锋,而悬锋也同样鄙视其他所有。只是因为奥赫玛在抵抗黑潮上能和悬锋相提并论还是用的这种悬锋人瞧不起的方式……所以最瞧不起奥赫玛。
而被刻法勒庇护,推崇及时享乐的奥赫玛那边也不理解悬锋人的自讨苦吃,毫无情趣,都是莽夫,脑子不好——不止奥赫玛,这几乎是所有人的共识。
大家骂人的话也少不了对悬锋的指指点点。
举例:连悬锋城三岁孩童都知道大地上的果实皆为裂分之枝的馈赠。
给王储科普得一愣一愣的。
当然,悬锋人掏不出如此客观的科普,这是靠的我,毕竟我对如今欧利庞统治的悬锋是真的没多少好感,以及,咳,奥赫玛的日子确实令我向往。
俗话说得好,敌人中立是偏心自己,己方中立是偏心敌人。
大家默默看着我,眼神控诉,以表达对我为奥赫玛说好话的幽怨。
“但温泉真的快乐。”虽然我没泡过,但我坚信这很快乐。
大家不理解。
“而且我厌恶欧利庞那家伙。”
大家理解了。己方史官对别人中立匪夷所思,但……换个角度,我们的史官大人只是平等地站不同角度骂了所有人。
这就很合理了,悬锋出身对这位史官骂人形象深入人心以至于有阴影的五人不再觉得有任何问题——自己不也在跟着王储打算日后推翻欧利庞。
其实不是很懂他们那表情意思的我,冥冥之中感到冒犯。会骂人不代表会乱喷啊你们这些家伙不要把传闻刻板印象和本人联系到一起啊!
双方思想有信息差略显松弛,但大家对欧利庞的统一中指又弥补了这一点。
徒留得知自己老家是团厌的王储在风中凌乱。
这对吗?
*
这当然不对。
梦中,迈德漠斯如此询问自己的母亲:
——为什么我们生来就要学习战斗?
——为了荣耀,孩子。悬锋人一出生就认得剑和矛,战场是我们的归宿……
——真是如此吗,母亲?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听上去不太肯定。
宁战死毋荣归,多么豪情万丈,但真的只能走在这条路上吗?
「……你是对的,迈德漠斯。我曾盲信那些字句,直到你的父亲将你抛入冥海。那时我才发现,自己信奉的一切都脆弱不堪。也许悬锋精神真的存在过……但随着贪欲之花绽放,它早已随我们的荣耀一同凋零了。我不再相信任何誓言或教条,现在,我的身份只剩下一个——那就是你的母亲,迈德漠斯,你的守护者……」
歌耳戈的话抚慰着他混乱的思绪,一路支撑着自己。
迈德漠斯不想走上那条道路,但到底要如何,年幼的王储尚不清晰。
只是对上好友殷切的期盼,他时常会感到烦闷。
他们执拗地喊着迈德漠斯——悬锋王储的名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将背负的命运。
这理所应当,并无不对。
只是有时候,有时候,令他那些复杂的心绪,无法宣之于口——面对那仿若燃烧着一切的眼神。
就这样吧,迈德漠斯想,或许不用想这么多,或许在一切到来前,母亲会给自己更多指引。
在朦胧的火光中,他等待着梦的后续。
*
岁月悄然捉上贼星的尾巴,在扎格列斯的捉弄里,少年终将成长。
所谓群像,就是一群人聚在一起,打打闹闹欢声笑语,然后分道而行,各自奔向命运的尽头。
……奔向,塞纳托斯的怀抱。
[可悲,你无法插手他的命运]
流亡的岁月其实过得不算太好,十年里,有复仇的目标不能松懈训练,要小心不被欧利庞发觉,还要面对这本就纷乱的世界。
但在同伴的陪同里,也不算太坏。最起码,于迈德漠斯而言,是这样。比之那漂流的九年。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王储身边,他背上更多人的期望与责任。
精通制药的帕狄卡斯死在第二个耕耘月,被拉冬人的毒箭射中腹部。能救所有人的药方,唯独没救下自己。
「迈德漠斯,不要悲伤。我已挣得荣耀,用光荣的死亡回敬宿敌……」
最善奔跑的莱昂死在第五个冬天,为了殿后被斩断双腿。他消失在异乡的泥土里,尸骨无存。
「多好啊,迈德漠斯……我终于能将你成王的讯息带向冥界了……」
总爱咬文嚼字的托勒密,死于哀地里亚城中叛军的设伏。他和他的骑兵队,还未来得及品尝胜利便全军覆没。燃烧崩塌的方尖碑林成为了他们的坟丘。
「迈德漠斯,请你转告我的家人:打倒我托勒密并非歹毒的诡计,而是翁法罗斯一切历史的重量。」
不爱说话的朴赛塔,在厄涅俄努斯城中以歌声诱敌深入,为大家争取宝贵的时间。死于恼羞成怒的敌军点燃的大火,军队和整座城池一道焚烧殆尽……他的遗言只留在一小块被烈火烧裂的泥板上。
「迈德漠斯,戴上王冠吧。」
医人者无法自救,善奔者折断双腿,爱咬文嚼字的遗言还在咬文嚼字,不爱说话的那个唱响歌声。
多么俗套,我想,这剧本简直烂透了,命运的安排是落到扎格列斯手里了吗?
扎格列斯确实钟情于捉弄悬锋人。
死亡就是这样,轻飘飘的,压在人身上又觉透不过气,写在书里只有短短一行。
我看着年轻的王储学着接受别离,一点点变得成熟,终于,带领着所有人,站在欧利庞面前。
他也如那预言一样,败于迈德漠斯之手。
“真是勇猛的斗士……软弱的奥赫玛人,竟也拥有如此豪杰。履行胜者的义务,报上名来,战士!我将向你索求荣耀的死亡!”
我呸!在一旁见证的我恨得牙痒痒。
万敌替我呸了:“「荣耀」……你与这二字何干?洗耳恭听吧!我是悬锋孤军之首,迈德漠斯——”
“——我来贯穿你的胸膛了,父亲!”
哽住,无论多少次都想求他别喊这个人渣父亲。
“……是你……遭人唾弃的野兽,你真的拒绝了死亡。预言不假……朕的悬锋王朝,终究要断绝在你手里……”欧利庞喃喃。
我:?
我表情开始扭曲了,这个垃圾哪来的脸说这些话?时隔多年我以为自己已经能对往事平心静气……但发现欧利庞一开口那种熟悉的要气死的感觉就回来了!
“拒绝?你错了,是死亡惧怕我。拜它所赐,我才拥有了这副钢铁之躯。”万敌俯视着,“而你,你已病入膏肓了,父亲。将我抛入冥海的人是你,妄图奴役泰坦、亵渎神体的人也是你……HKS!软弱的王,哪怕是最卑劣的鬣狗,也比你高贵千倍!而现在,命运的复仇找上你了!”
我在思考,在反思,之前应该进行骂战训练的,他这骂的……亿点点失望。
欧利庞大笑:“那就挥剑吧!拿走我的王冠,用先王的血加冕,继承一切……名正言顺,成为悬锋的新王。”
“不,我不要王冠。听好了——倘若悬锋的王只有一种宿命,那它对我毫无意义……我只要你的命!为了给母亲和同袍复仇,仅此而已!”
“但悬锋的城墙不会随我一同崩塌……吾儿,你以为自己逃得出命运的掌心?哈哈哈……都一样,你和我……我们都把纷争和恐惧当做食粮……”
“……现在,杀了我!”
“歌耳戈之子,注定要浴血代冠——!”
靠啊!爸了个根的,这还能忍?!
不是,迈德漠斯你真的忍了?
我眼睁睁看着万敌一言不发。
受不了了,我真的,从欧利庞那个煞笔开口就在忍,到现在真的忍不下去了,连带着一路走来的压抑憋屈怨气,我直接开喷:“哪来的脸,你哪来的脸?!”
万敌举着长矛的手顿住,刺也不是不刺也不是,迟疑地回头,就见自己的史官从围观的众军中跑出来。脸上是他头一次见的愤怒。
“你哪来的脸喊迈德漠斯儿子我问你?!”
“养过几天?付过一分抚养费吗?就连抱他都是为了把人扔下冥海吧?”
“迈德漠斯喊你一声父亲是讽刺你,这都听不出来,还腆着张老脸喊吾儿,你就不会害臊吗?真以为□□那点东西动一下爽一爽就能当父亲了?我呸!你配吗?”
万敌:“……”谁,我吗?
像是想起什么,我又补充:“哦你确实不会,差点忘了你自我欺骗洗脑的能力早已登峰造极。”
那一刻,所有人回忆起了近二十年前被史官支配的恐惧。
欧利庞:“你——”
“我怎么了?我说的有哪句不对吗?”我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继续发泄。
“还「我将向你索求荣耀的死亡」,”我用阴阳怪气的语调重复,冷嗤,“怎么这个时候就讲究死亡荣耀了?当年毒杀歌耳戈的时候怎么不讲究?”
“笑死人了,连刚生产妇人的角斗申请都没讲究,这时候想起来要荣耀。”
“我——”
“老不死的你给我闭嘴!真当自己还是什么王?两任王的史官一个选王妃一个选王储你都不会反思为什么吗?”
“还荣耀,需要我替你回忆一下当初你是怎么说的吗?”
“「至于悬锋城千百年的「荣光」,那本来就是个笑话——杀戮就是杀戮,为虚荣而高兴的杀人凶手,并不比翁法罗斯最凶蛮的野兽更高贵」”
这次不仅阴阳怪气,还带讽刺。
“咦惹,「杀戮就是杀戮」,哇哦,「并不比翁法罗斯最凶蛮的野兽更高贵」。”
“来你告诉我,「我将向你索求荣耀的死亡」?怎么,你是在向「并不比翁法罗斯最凶蛮的野兽更高贵」的存在索求「杀戮就是杀戮」?”
“欧利庞,怎么回事啊,这怎么和你当初说的不一样啊?怎么悬锋人上阵杀敌就是野兽不如,你自己和迈德漠斯打——还打输了,就是索取荣耀的死亡?”
“欧利庞,你说句话啊,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