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交流过后,得知这位称呼知更鸟为妹妹的人叫星期日。
我不太喜欢这个名字,只是听着就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焦虑。
抱歉,我还是更喜欢星期五或者星期六。
当然,我指的是时间,而不是什么其他野人。
失礼了,有些激动。
“请问星期日先生为什么在这里?”
“今日开学,知更鸟说她的宿舍好像一直没有安排舍友,我来帮她收拾东西。”
我看向他们身后整整齐齐塞进行李箱中的行李和一尘不染的宿舍,怀疑星期日的话并未说完。
应该更正为:帮她收拾要搬走的行李。
开学第一天痛失舍友,看来我只能含泪独自使用这大约五十平的空间。
总感觉会很无聊。
对了,艾迪恩公园是不是在出售大型游戏机?买来当个装饰用吧。
胡思乱想中,知更鸟对星期日说:“真没想到我们在同一个宿舍。”
我收回乱飞的思绪,随口道:“这就是缘分吧。”
“是啊,缘分。上个路口说过再见的人,很快迎来了相遇,谁能说这不是一种缘分?或许我们的初遇,也是无形命运的安排。”
“知更鸟?”
知更鸟对星期日说:“哥哥,你回去吧?”
“可——”
“我会好好学习,体验校园生活的,放心吧,哥哥。”
“……”星期日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他看了眼时间:“那我就不打扰了。这位,阮小姐,今日相见匆忙,并未准备薄礼,失礼之处,还望海涵。他日如有空,请和知更鸟一起来我们家做客,舍妹甚少独自外出,还望你多加照顾。”
“……”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过这么长的客套话了。
“哥哥,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明白,只是——抱歉,失陪了。”他接通终端通讯离开宿舍大门,边走边与另一头人说话。
语气像变了个人,倒不是说变得冰冷,只是没那么有生活气息。
回过头,知更鸟略带歉意的看我:“抱歉,哥哥他有些紧张,那些话不必放在心上。”
语言的艺术。
我把手提箱放到一旁,仔细思考了一下,发现:“你没有任何需要道歉的地方,你哥哥也是。”
而且,我看向知更鸟:“为什么不放在心上呢?你不想邀请我去做客吗?”
“当然没有。我的意思是,我很乐意。”
不再谈论这件事,因为知更鸟身后一扇房门是打开的,我推开另一扇门,依旧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是你打扫的吗?”
“是,那间采光不好,你想要这间吗?”
“不用。”我说:“我比较阴暗,有些见不得光。”
她听出这是个玩笑,却依然郑重说:“阮小姐不是这样的性格,至少我感觉到的不是。”
“人是很难被看清真实面貌的。”
“我相信第一印象,还有,你给我的感觉。”
嗯?
侧首,知更鸟拎起工具:“再打扫一遍吧。”
好说歹说让她放弃了这个念头,直到躺在床上,我仍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应该正常吧,毕竟谁家好人在梦里睡觉?
我有些疲惫,四肢百骸向我诉说他们的酸痛,仿佛一种生机被抽离。
闭上眼睛时毫无目的的想到,如果在梦里睡着,现实中我的状态是不是深度睡眠。
不要在意这个无聊的问题。
隐隐约约,似乎听到谁人的哼唱。
-
图书馆的书乱糟糟的,管理员请假很久,一直没人打理。
我随手整理几本书,将不小心掉到地上的捡起来准备放到原位。
“嗯?”
大概是开学后的第三周,我和知更鸟已经很熟悉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五音不全的我进了谐乐学院,还和知更鸟同班。
去找阿图罗代理校长修改,对方却说:“没错,这就是你选的学院,这儿有你寄来的亲笔信。”
我打开看了一眼,的确是我的字迹。
给自己挖坑,我还真是乐此不疲,虽然记不起来原因,但我觉得当时自己能写下这封信大概是有更深层次的考量。
总不可能是谁人报复我故意模仿我字迹的吧?
因此我放弃了转院,让我的同学们继续经历灾难级的声乐课。
“呕哑嘲哳难为听。”这是教授铁青着脸对我的评价。
“如听仙乐耳暂明。”这是教授如沐春风般对知更鸟说的话。
还真是两个极端。
我的同学摘下耳塞:“明明阮同学嗓音那么优美,为什么唱歌这么难,呃、别致。”
“所以希佩不会同时为人开两扇门。”
“但也太离谱了,这根本不合理。”
“你小声些,让阮同学听到了怎么办?”
“好吧。”
家族猎犬发了个笑话给我,敲击终端界面敷衍回复。
我面无表情想,其实他们不大声说时我也能听见。算了,还是感谢他们给我留点儿颜面的体贴。
“到知更鸟了。”
“听完阮同学唱歌后再听知更鸟唱,真让人惬意。”
“你清醒点儿,马上就到你了,教授可是很严厉的。”
“……”
知更鸟看了一眼我。
直到下课,我都没弄明白她当时为什么看我。
同学们三五成群离开。
知更鸟虽然受欢迎,但很少有人约她一起走。人们似乎普遍认为天才与凡人拥有距离。
而且在大部分人是天环族的谐乐学院,他们似乎都知晓了知更鸟身后藏着匹诺康尼的某个庞然大物,这样一来,人们就更不敢冒昧接触,生怕冒犯。
对此,我的想法是:
你们都在知道什么?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我和知更鸟是两个极端,出名方式完全不一样。
因为我声乐课一而再再而三的惹教授生气,加上我平时说话的声音并不难听,器乐课时常被夸奖。
他们已经公认我不是不能唱好,而是在故意挑衅教授,因此视我为真的猛士。
这显然是污蔑,我要告他们诽谤。
把自己逗笑,我收拾东西,准备去图书馆看看。
“今天,要一起回去吗?”
是知更鸟。
并未留意到她脸上犹豫的神情,我摇头说不了:“准备去一趟图书馆,你先回去吧。”
她没有回应。
我在思考其他事,因而这点同样未在意。而且让他人知晓一件事是不需要回应的,她毕竟就在我面前,必然收到我要传达的信息了。
抱着书经过知更鸟,一只手突然被拉住,略带疑惑的回头,知更鸟垂眼看着地面:“我们已经很久没一起回去了。”
因为我这段时间有空就去图书馆了。
“阿斯德纳的第三乐章,我已经能熟练演奏了,你说过会帮我纠错。”
哦,那个,这段时间忙疯了我把这事排到了下周,我记得我说过了,她怎么现在提?
我问:“你想今天演奏?今晚可以吗?”
知更鸟摇头:“不是这个问题。”
我满天问号。
她抬眼,松手站好,和记忆里初见时的一样优雅:“我想问你,是不是就像他们说的那样?”
“?”
“你不要和我做朋友吗?”
“……”
这又是哪个人想谋害我?
“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虽然只有不到一月,但我还是喜欢这短短的时间里属于我的戏份,愿你永远轻松愉悦,希望下次再见,我们都能平常对待彼此。”
“……你能不能把你手机里的游戏卸掉?”
“不重要了。”
有时当我专注一件事时,我是无法看到其他地方的东西的。有限的视野是我的缺陷,很容易造成一些误解。
我深吸一口气,脑回路终于反应过来:“他们是谁?一些无聊的话而已,我不会因为教授的等待方式对你产生意见,更何况那些评价是事实,我……”
这样太苍白了,看看时间,我想:“你等会儿有空吗?”
“可能有。”
那就是有。
拉起她手腕,我带她走向图书馆:“你跟我来。”
直奔图书区,从左到右,数到深处第三个法条专区书架,从排列有序的书中选到最无聊的《匹诺康尼治安管理条例》我把书递到知更鸟手上。
“这是?”她动作停滞了一下,抬头看我。
“打开看看,就是你想的那样。”
书的中间被掏空了,虽然外表没有问题,但拿起来就能发现很轻。
里面装的不再是知识,而是一枚白色的药片。
知更鸟戴上手套,将药片拿了起来:“这个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违禁品。”
她点点头,放回药片带着书转头就走。
“你去哪儿?”
“举报你。”
真是个好孩子,但下次能不能不要在嫌疑人面前说这种话,很危险的。
拐角突然走过来两个人,一个是声乐课的教授,另一个不认识,但见过画像,是匹诺康尼的某个小股东。
“知更鸟?你们怎么在这儿?”
教授的视线移到知更鸟手上,瞳孔微缩,却若无其事。
“这是我该问你的话,奥尔德里克教授。”猎犬包围了这片专区:“倒卖违禁药品,故意伤害他人,进行权财交易,证据确凿,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猎犬看向一旁镇定自若的小股东微笑:“顺便,这位先生,不介意跟我们一起去做个记录吧?”
“当然。”小股东说:“请容我呼叫律师。”
“那是您的自由。”
猎犬带走了两人,原地留下我和知更鸟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