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这世上总是有些不太正经的定律,比如石心十人其实有十一人,比如抽卡玄不改命氪不改非,比如人到年龄一定会去他阿哈的遇见真爱。
前阵子,新一轮周期的工作开启,繁忙的间隙,真诚的后辈却利用积攒的假期前来拜访,他路过卡玛出差的星球,请求前辈领他观光这颗雪原的星球,鬼使神差,卡玛同意了。
斯诺兰德,雪的世界,此地冬季漫长而凛冽,类种不多的树木分布在阳光较为充沛的区域,这些高耸的林木大多是耐寒松科植物。公司在此地招募大量赏金猎人捕猎生物材料,制作珍贵药品,例如雪原深境牦牛这类危险生物。
“…我曾经来过这,一个真诚的女孩范娜,用她仅剩的积蓄雇佣了我,希望我能救下她的牦牛朋友。在此之前,她已经为这些凶猛但具有灵性的生物保护行动花光了大半身家,甚至还坠入山谷,瘸了左腿。”
她的脚步陷入雪层,嘎吱作响,动作却极为熟练,和那些本地的赏金猎人一样,瞧不出半点差别。但可怜的砂金总监就没那么熟练了,他学着女人行走深雪的动作技巧,慢慢跟在她身后,
“听开头像是星际和平娱乐会喜欢的故事蓝本,但既然是从你嘴中说出来的,我猜会有转折。”
“的确,结局并不是什么人与自然的经典故事。我混进猎人协会,和他们一起去狩猎雪原深处的牦牛,借机寻找那个断了一只角的牦牛朋友。真是叹为观止,这支狩猎牦牛的队伍里居然有三分之一的人来自斯诺兰的动物保护协会。”
就像个笑话,那些捐献给保护协会的信用点,居然成了一把把狩猎牦牛的武器。
青年的声音在风雪里有些许模糊,
“看来星际和平制药公司已经掌控了这些协会,这对前辈似乎不是个好消息。”
女人轻松攀上巨岩,转过身来,朝低处的他伸出手,
“来吧,接下来的路会有些难走。”
卡玛一边拉起可怜又弱小的砂金总监,一边巡视四周,
“是啊,对那时的我而言,这无疑是糟糕透顶的消息。这些狩猎已经成为此地有组织有规模的产业了,可以说是当地的经济支柱了。在一众猎枪的射程中,我要如何救下一头身负重伤的巨大牦牛。”
或许她应该将那笔并不丰厚的酬金还给那女孩,反正是挣钱,不如干脆接下几单狩猎雪原生物的悬赏,
但年轻的卡玛最终还是一头扎进了雪幕里。
“因为她的故事打动了你?”
“也不全是,主要是因为我后来想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
“嗯哼?”
卡玛拔出腰间的枪支,对准远处深雪层积的密林,
“主要是,我突然想起举报保护协会的奖金似乎更加丰厚,顺带的,还能给自己增加声望,方便后续行走银河。”
青年站在她身后,看向枪口瞄准的地方,他无害地开口,
“喂——那边的朋友,出来吧,我们是制药公司外聘的勘测员,不是来和你抢生意的!”
卡玛差点笑出声露馅,还真是朋友来朋友去的,张口就来。
雪幕里走出一个沉默的男人,蒙着阻隔风雪的面罩,他们看不清他的脸,只能通过身形判断,这是个强壮的家伙,看打扮,约莫是一个赏金猎人。
他说话的声音极为沙哑,像是被雪原刺骨的寒风穿透过喉咙一样,
“你们偏离正路了,前面是冰湖之主的领地,继续靠近会被它驱逐追杀。”
卡玛收起枪,一派轻松的模样,
“天,总算遇见明事的活人了,伙计能指条明路么,我们正是需要采集冰湖之主的生物样本数据,有个富佬看中了它的鳞片,派我们来打探一番。”
她身后的青年更是毫无防备,以及开始满口袋翻找卷烟和打火机了,看样子要试图找他聊聊了,
“朋友,你是这的赏金猎人吗?我们和头儿他们走散了,这雪太大了,磁场也有问题,终端完全断联了。见鬼的,还真歪打正着到了地儿。”
他拿着卷烟就朝陌生的赏金猎人走去,
“停下!不要继续靠近,该死的,你们这群外星的家伙,完全没留意过本地规矩吗!”
男人的枪口对准了他们,那个女人慌乱地拔出抢,
“喂喂!别紧张,我们只需要拍两张那条龙的全息投影就行!”
枪口对着两个外星佬,猎人开口,
“把你们的包扔过来,别想着耍花招,除非你想挨上一枪子。”
在男人的枪口下,金发男人的卷烟掉落在雪上,开始紧张地翻开自己的背包,
便携武器与护具、药品、干粮、饮用水、维生素、拍摄装置、检测仪器,斯诺兰德观光指南以及一副毫无用处的扑克牌,
资历最浅的年轻赏金猎人都不会做出这样的准备。
男人的紧惕心微微下降,他示意后面的女人也把自己的包扔过来,
“好、好吧,但你可别开枪!”
她把包扔过去,让金发的同伴给举枪的赏金猎人把包中的物品一件件看了过去。
真离谱,还真是两个糊涂外人走到了雪原深处。
男人把枪放下,扫视紧张不已的两个外星傻帽,他向他们扔来一个指南针,
“在雪原,不要相信任何人,回去吧,这里不适合你们。”
“可我们的工作还没完成——”
“你们想丢掉小命吗?冰龙是雪原的霸主,不想死就离开。”
金发小子被他堵回了话语,那个女人警惕地开口,
“好吧,不论如何,感谢您的帮助,有了指针我们便能找准方向了。我包里的药品和干粮,分一半给您,当然,如果您不信任我们的话,就扔在这里好了。”
两个外星傻帽战战兢兢后撤,匆匆收拾背包,拿起指南针就离开了。
表演过后,确认赏金猎人没有跟上来,两人找了处背风的山岩洞穴稍加休整,卡玛熟练地生火煮咖啡,
青年新奇地帮助前辈搅拌薪火上的咖啡液,
“雪原上煮咖啡,这可真是有意思的体验。”
卡玛耸肩,坐在火边,
“工作已经完成一半了,休格——【不死休格】,公司不会在乎猎人们之间的小插曲,但如果眼睁睁看着猎人协因为休格轰然倒闭,那制药公司也太不划算了。”
短短两分钟的远距离接触,足够卡玛给休格留下无色无味的循迹烟雾了。
“他没打算活下来。说实话,伤成那个样子能有力气追捕狩猎还复仇,简直是奇迹。”
卡玛给他的保温杯里倒入煮好的咖啡,回道,
“不出意外这样下去,一个月内他会死去。猎人协会的人已经在准备围剿这个复仇的陌路人了,但他们人员混杂,猜忌不断,迟迟没有商量出结果。我看不需要我动手,协会自个就能把一切搞崩,我们就抽时间监护【不死休格】,然后享受雪原风光就行了。”
“谢谢。”砂金接过热乎乎的咖啡,给杯中放了一包砂糖,“只需等待,然后践行存护的公司将会彻底接管并重塑此地的一切秩序,没有新意的戏码,前辈,我们还是聊点有意思的话题吧。”
卡玛忙着煎烤此行前特地带上的佛比伦斯黑山庄园火腿,分心回话,
“我还想着,如果他能在复仇后活下来,那我就好心收下一位新员工呢——有趣的话题?继续讲女孩和牦牛的故事?”
笑意盈盈的埃维金人裹着保暖的毯子,兴致不错,
“好极了,卡玛的过去,围炉晚餐,当初下星舰来斯诺兰德看望前辈,真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雪原寒冷,但洞穴入口铺设了防寒制热膜,洞穴内的温度大概在0-6摄氏度这个区间,生起火,喝上咖啡,裹上毯子,还是很舒坦的。
“滋滋——”
黄油抹开,火腿慢煎,撒上黑胡椒盐,些许香料,卡玛回想许久之前她在雪原吃到的第一顿饭,
那是女孩范娜在火炉前,挥舞着锅铲与大砍刀,“乒乒乓乓”做出的一锅炖肉,
一饭之恩。
“总之,我还是接下了寻找断角牦牛伙伴的任务。那是个极寒的凛冬,鱼龙混杂的队伍艰难行于雪原上搜寻深境牦牛族群的踪迹,这支队伍的目标是狩猎S级悬赏对象,牦牛族群的首领。”
年轻的卡玛在这支队伍里被分配为前哨,她需要挑衅那只牦牛首领,然后把它引入峡谷的狩猎圈内。如此高危的任务当然是这家伙主动申请的,自打她一眼瞧见那只断角的牦牛首领,她就打算这么干了。
“她可没说过,她那受伤的好朋友是一头重达三吨的巨型凶猛野兽。”
砂金总监乖乖接过前辈递来的,盛着大块火腿肉的盘子,
“真棒的手艺,我能在前辈这报班精进厨艺吗?”
卡玛忽略过这家伙过誉的称赞,腾出手来把脑后的马尾辫扎紧实,
“吃吧,不够了我再做点。”
无所畏惧的银发赏金猎人驾驶着飞速滑行的雪橇,在茫茫雪原上飞驰,凶猛的巨兽紧咬渺小人影之后,
“稍微调控我们牦牛朋友的情绪,然后偏离围剿区域,在一片无人的河滩让它镇静下来,拿出女孩给我的橙色围巾,它这才放下攻击的意愿朝我走来。”
“它认出来人类朋友的围巾了?”
“嗯,大概是的,那围巾上还有她的气息,雪原深境牦牛的鼻子很灵敏。”
巨兽的腹部被一支长枪贯穿,汩汩的血液因为低温凝结在毛发上,一层一层的血色冰晶纠缠在一起。卡玛无法就此拔出这长枪,它会因失血死去的。所以,她只好给这安静卧在地面上的巨兽嘴里塞入止痛药和止血药。
“我和它说范娜很担心你,她知道你被围猎受伤了,她在牧区深处的小屋等你,想要救治你。”
香料轻纱一般温和关切的精神调控安抚痛苦的巨兽,
通人性的牦牛晃着身子站起来,用头轻轻顶了顶这位远道而来的二五仔赏金猎人,示意这人给自己带路。
“然后,绕开一支支在雪原狩猎的队伍,极夜的群星在闪烁,我们终于抵达远离人烟的牧区深处,拄着拐杖的女孩打开大门与牦牛伙伴拥抱着。”
两个月的时间,这头巨兽终于痊愈了。在风雪停歇的夜晚,范娜为它仅剩的一只角系上橙色的布条,他们在雪原分别。他们都以为故事结束了,赏金猎人可以离开此地,继续寻找拯救亲人的办法,女孩也能继续在一个个风雪停息的隐秘夜晚与她的朋友团聚。
女人撕开面包,放入锅中蘸上肉汁与酱料,
“五天后我登上星船,斯诺兰德新闻头条是猎人协会捕获雪原深境巨型牦牛,动物保护协会对此表示强烈谴责。”
青年轻轻叹息,
“我很抱歉,让你想起这些……”
“不,”她听着洞口外呼啸的风声,轻轻摇头,“有些事情需要说出来,时刻警醒,时刻铭记。倾诉也是一种舒缓压力的办法。”
他慢慢贴近咀嚼面包的女人,靠坐在她身边,
“希望我的存在能让你好受一点。”
卡玛把咖啡塞进青年的手里,
“谢谢,但请尽快趁热喝完。”
故事的结尾,卡玛回到斯诺兰德,买下牦牛的遗骸,救下被当作诱饵奄奄一息的范娜,枪杀数名参与那次狩猎的成员。
“如果他们没有用把她绑在刑架上的方式引诱牦牛现身,我或许会饶他们一命。”
说到底还是涉世不深,协会要狩猎这样一个大家伙,怎么会不做事先调查,又怎么会不知道牦牛与女孩的友谊。
他们只是暂时没能找到藏在牧区深处的范娜。
等到卡玛离开后,肆无忌惮搜寻的赏金猎人抓住了牦牛的朋友,一场狩猎完满结束。
后来,她给了范娜一大笔钱,让她离开斯诺兰德,
【这里已经是制药公司的猎场了,离开吧】
【如果我也离开了,谁来拿盐巴和牛群/交换奶源,谁来帮麋鹿解开缠住鹿角的树枝?】
许久之后,瘸腿的女孩在雪原上开了一家小小的旅店,年复一年,和她一样热爱这些雪原生灵的人停驻在此。后来人们都说,如果你迷失在风雪,就朝着有橘黄灯火的地方走吧,橙牛角旅店就在那里。热乎乎的炖肉,香醇的牛奶,还有一群竭力维护人与雪原平衡的傻子,他们都在那里,安宁又温暖。
“休格徘徊在冰湖之主的领地周边,他盯上那条龙很久了,预计会花上很长时间摸清冰龙的习性。这段时间就让事态继续发酵,我们的下一站就是橙牛角旅店。”
女人神色温和,举起咖啡杯,他们轻轻碰杯,狡黠的埃维金人试图火上浇油,
“需要联系报社给猎人协会施压么?”
卡玛挑眉,
“事实上,我已经让人这么做了。”
她摇摇手机,微笑着,心情愉悦。
时间过去很久了,久到橙牛角旅店的主人已经成了范娜养女的孙女的孩子,一个成稳可靠的褐发女孩,
“等等,这样说或许有些冒昧,但我是不是在哪见过您?”
看着桌边吃着炖肉的银发女人,老板褐发贝拉突然开口。桌边的两人对视一眼,金发青年疑惑地说,
“怎么会,小姐,这可是我们第一次来斯诺兰德旅游。”
一唱一和,银发女人笑道,
“或许是您见过与我相貌相似的人。”
贝拉想了想,没有想出结果,摇摇头,
“好吧,也许是我记错了。”
在旅店的十日,荒漠黄沙中出生的埃维金人学会了驾驶雪橇,当然,也熟练掌握了本地人的牌桌游戏。卡玛监控着休格的踪迹,派遣下属在猎人协会里煽风点火,一抬头就瞧见青年笑里抹着蜜似的,又赢下了新的一场牌局。
“我开始担心老板会把我们赶出去了。”
“怎么会,你看,旅店这几日是不是热闹许多了?”
贝拉老板冷不丁开口,
“也多了许多欠债的赌狗,在旅店睡走廊。”
卡玛憋笑,与青年碰杯,
“我说什么来着,收手吧石少,我们真的要被赶走了。”
“唉,还想再玩一把呢。”
“你要是真手痒,我可以抽时间陪你玩两把猜硬币游戏。”
“太好了,善良的卡玛。朋友,要是你输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卡玛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说说看。”
“明天晚上,我们不休息,出去坐雪橇玩。”
空气里飘荡着木柴燃烧的清香,沉默的卡玛用空见底的酒杯碰上青年手里的酒杯,
“听着像快活的年轻人会做的事,行吧,我答应了。”
火炉前,金发卡卡瓦夏抛掷硬币,双手合住,若有所思地自顾自点点头,
“嗯—嗯,卡玛女士,正还是反,选一个吧。”
卡玛捣鼓着药物烟草,火光从扑克牌模样的打火机里冒出,苏乐达甜香飘飘,
“反面。”
狡猾的埃维金人打开双手,笑眼里盈满壁炉温暖的火光,
“唉,是正面,我赢了,看来前辈明晚的时间要被我征用了。”
女人呼出白烟,一字一句,
“我知道你会赢,卡卡瓦夏。”
金发卡卡瓦夏抛掷硬币,熟练的让硬币滚动在指间,美丽的彩色眼瞳注视着烟雾后的卡玛,
“而我也知道,你会投身这场赌局,卡玛。”
橱柜后记账的贝拉再次冷不丁开口,
“旅店暂时不供应情侣房,只有普通双人标间,你们要换房型么?”
“这得看她的意思。”
烟雾后的卡玛猛地疯狂咳嗽,
“咳咳咳!咳咳!”
……
但第二日一早,卡玛便驾着雪橇出门了,她给可怜兮兮的后辈留了消息,
【不死休格已将冰湖之主拿下,恐惧在猎人协会蔓延,我需要和他谈谈,放心,晚餐之前我会回来】
习惯来去随心的前辈也开始会留下口信再动身了,真是神奇。
窗户上的冰花在阳光下格外美丽,他下到大堂,火炉上咕噜噜煮着浓香的咖啡,
贝拉从后院走进来,兜帽上落着雪花,她脱下厚重的外衣,砂金这才发现,贝拉怀里搂着一只孱弱的麋鹿幼崽。
见到站在楼梯旁的青年,她开口,
“肯尼和萝丝在后院给牦牛换药,这孩子早产,她的母亲死于捕猎,要试着抱一下吗?”
“我…没有照顾麋鹿幼崽的经验——”
但贝拉不容反驳地把裹进毛毯里的小鹿送入青年的怀里,然后顺手把一个奶瓶塞到他手里,
“好了,交给你了,我得去帮帮后院那两个傻蛋。”
金发青年乖巧落座壁炉前,怀里的小鹿砸吧着吮吸瓶中的奶汁,他能感受到这小动物温热的心跳与呼吸起伏。很奇妙的感受,茨冈尼亚的荒漠里没有这些皮毛柔软的动物,后来离开军阀与刑场,他更熟悉的是冰冷的珠宝与沉甸甸的武器,
而非温暖而沉重的生命。
卡玛与那只身负重伤的牦牛步行雪原上时,她是否也这样感受过那个大家伙的心跳?
这样静谧的猜想让他心底涌现了甘甜的欢愉。
有着一头柔软金发的青年,抱着小鹿,坐在暖烘烘的壁炉前,奶瓶见底,麋鹿幼崽在他怀中沉睡。
伏在臂弯的小鹿脑袋偶尔轻微动弹,他抽出一只手拿起桌边的斯诺兰德地理志,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过去了。直到中午时刻,贝拉与她的同伴们这才从门外进来,一大群人挤挤攘攘,抱怨着湿哒哒的帽檐,诉苦可恶的雪原狼惦记旅店后院养伤的动物们。
贝拉换上干爽的衣服,惊叹地开口,
“好小子,居然还抱着,你们这些没耐心的家伙都应该学学他!”
她赞赏地从他怀里接走那只小鹿,把它放在桌台后的小窝里,
青年有些担忧地开口,
“睡在那里,它会不会冷?”
长卷发的萝丝骄傲开口,
“放心吧,我给她的小窝放了加热毯子,贼暖和。”
贝拉的同伴争先恐后介绍起这只小鹿,
“哎,这个小姑娘可挑剔了,有人抱着绝对不会睡窝里呢。”
“她还挑食,喜欢羊奶胜过牛奶!”
说是抱怨,可他们的神情却极为骄傲自豪的样子,他意识到,这一切这都是这群旅店工作者们甜蜜的烦恼。
所以,他开始向贝拉打探起这座旅店的历史。
“旅店?也是,你们外乡人就喜欢聊这些。要我说,在这鸟不拉屎的雪原里开旅店确实是有病,但谁叫咱祖宗喜欢呢。我在这里长大,熟悉每一场雪,每一次极光,熟悉哞哞叫唤的朋友们,我属于这里,所以我会坚守在这里,和这些傻蛋们一起,经营一家老字号橙牛角旅店。”
“建起这座旅店的人一定非常勇敢。”
“哈哈,确实。先行者范娜,一切的开始。小时候我妈总讲她的故事,说她和系着橙布带的牦牛朋友,喏,橙牛角旅店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但我当时对那位梅女士更感兴趣。”
“梅女士?”
“对,据说是一位外星赏金猎人,救下了刑架上的范娜,又斥重金买下橙牛角的遗骨,然后她给了范娜建设旅店的初始资金。很豪迈的气派,和那群,呃巡海、巡海什么来着?”
青年适时接话,
“巡海游侠,我想老板是想说这个。”
“对,就是这个。游侠儿啊…可惜了,过去的人了,要能和她见上一面聊聊,肯定很有意思。”
金发青年笑眯着眼,神秘开口,
“老板店子继续开下去,说不定还能见到呢。”
“长生种哪里那么好遇见哦。”
“说不准呢。”
大堂内人来人往,门铃响了一遍又一遍,有孤身冒险的年轻无名客(自称),有被公司新招募的赏金猎人,
是的,旅店依旧包容,赏金猎人一样能进入这片领域,但进入这片区域后他们不再允许向保护动物们开枪。
“只要遵守好旅店的规矩就行。”
她怀里的小鹿朝他眨巴着水润的眼眸,很好奇的模样,
贝拉耸肩,大家都是讨生活的,而且被狩猎也是野生动物生活的一环,少量捕猎并不会被阻止,但过激的围剿是绝对不被旅店容忍的。
晚餐是肯尼的拿手好菜——烤羊腿。据说这家伙之前就在制药公司干过后厨,因此手艺尤为可圈可点。
当一整只烤羊腿端上长桌时,门铃清脆,门从外边推开了,率先走进来的人揭开面罩,深吸一口食物的香气,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说着,她对上青年的视线,一副工作结束不用加班的欢快模样,
“是吧,本杰明?”
青年偏头示意她看向他身旁的空位,那里的杯盏中已经盛满了美酒,
“当然,守时的前辈,待会晚餐结束,我们一起去滑雪撬吧。”
卡玛走进来,欣然答应,
“可以。但是我想各位应该多加一个餐碟了,我们有了新客人,进来吧,朋友。”
一个肉眼可见浑身紧绷着的男人脱下面罩,
“我并无恶意,希望能在此入住一晚。”
看清了他的脸,屋内的氛围有些许凝滞,
“不死休格!”
萝丝惊呼,随后被贝拉捂住嘴。
男人听见她的呼声,僵硬地点点头,
“如果你们担心,让我睡后院也行。”
但贝拉审视片刻,咧开嘴笑了,让人拿来了餐盘,
“来吧,至少一起吃一顿饭,如果不死休格要杀掉旅店的这群笨蛋,根本不会让我们瞧见他的影子呢。”
气氛重归温和,两位来客落座,终于有人按耐不住,
“兄弟,我叫肯尼。他们说你猎人协会陷害了你,所以你才不断复仇,这是真的么?”
餐桌上竖着十几双耳朵,
“…是。”
越来越多的人边吃边聊,休格的过往也就在这晚餐中过去了。
卡玛与砂金早早吃完,趁着义愤填膺的众人痛斥猎人协会之际开溜,身后还听见他们的声音,
“我刚加入协会,别的不说,那一堆必缴费用是真的肉疼。”
“早晚会倒闭!”
“制药公司也一样讨厌,他们搞地皮开发从来不容商量!”
门铃轻响,只有老板贝拉微微侧目,
好吧,她可懒得管激情上头的两个家伙。
坐上电动雪橇,两人飞驰在雪原,酒水下肚,她感到面上微微的热意,驾驶雪橇的青年忽然开口,
“你怎么劝下那个休格的?”
“我说,你要是死了,以后这样的事情还是会发生,不管猎人协会在不在,都会。但你要是活下来,为公司打工,我会推举你作为公司重整协会与制药公司的门面,获得一定的自主权。然后,你就可以用你喜欢的方式惩处那些背叛者,食言者,帮助那些和你一样的家伙。“
“还有么?”
“给了他药品,建议他和橙牛角旅店打交道聊聊。”
“噢天,前辈,干我们这行心太善可不行啊。”
“你似乎经常对我说这句话,这算是新的口头禅吗。”
寒风扑面,卡玛的心越跳越快,她仰头看向极光闪烁的天空,心下无比畅快,
“抬头看,是极光。”
青年便仰首望去,
斯诺兰德亘古不变的极光驶入他的生命,这样的时刻令他回忆起伊伊玛尼喀的夜晚,那时她也是这么说着,让他看向天空,
生命苦涩又甜蜜,就像茨冈尼亚热砂下植物甜美的根茎,
雪原的长风呼啸着,他停下雪橇,他知道自己一直想说什么,过往的疤痕总是令他在开口时又退缩回去。
可每当他看向她,那股说出口的冲动又会再度涌聚。
这个从干旱荒漠中走出的青年笨拙地下车,站在卡玛身前,站在雪原里,他直视卡玛幽蓝的眼眸,试探着伸出手,幸运再次眷顾了他,
卡玛伸出手握住了青年的手掌。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的。”
她愣了一下,
“…也、也许。”
他蹲下来,将那只属于女人的手贴近自己的胸膛,这样她便能感受他的心跳,摩挲到他胸前绿松陨石项链的轮廓,他慢慢开口,
“来路很长很辛苦,但这里很好,就像家一样。我学会抱着小鹿浪费一整个上午,学会滑雪撬,喂牦牛,我的意思是,我发现和你走在一起时,我会更温和地对待一切。”
卡玛感受到他衣物下急促的心跳,就像头顶的极光一样,让她震颤失语,
“【请不要因为害怕失去,而放弃与人相遇。】这句话送给你也送给我自己。我犹豫许多次,担心我的【好运】会给你带来灾难,但你总是说,你从来不走运,可命运也不能拿你怎样。我相信你,也试图再次相信自己。
我或许终于重新拾起如何爱一个人,而现在,亲爱的卡玛,我想说,我大概早就爱上你了。”
鼻尖还残存着他常用的金桔红醋栗香水味,寒风太大,她只能嗅到浅浅的几缕。头晕目眩,卡玛注视他柔软的金发,那是蜂蜜一样的色泽,注视他褪下手套与所有戒指的十指,有些微微冻红了。
她喃喃开口,眼里倒映着极光与他,
“好吧…我知道爱这种东西是没有输赢的,但很明显,今夜没有输家。卡卡瓦夏,我以为我能坚持久一点的——我必须承认,我也一样爱上你了。”
……
数日后,猎人协会分崩离析,公司在无声之中掌握了此地的秩序,休格被推选为制药公司新成立的生物材料采集协会主席,好吧,虽然名字变了,但协会做的事情和以前招募赏金猎人做的差不太多。
卡玛只给休格留下一句,【把握各方利益的平衡并不会比复仇容易,好好干】,便把他送去了制药公司深造学习了。
是很典型的撒手掌柜呢。
接走在旅店惬意得乐不思蜀的砂金总监,卡玛道别橙牛角旅店的一众员工。门外萝丝怀里抱着那只小鹿,一个劲的让小鹿崽子和抱过它的青年道别,此地老板听着外头萝丝的嚷嚷,只是笑了笑,
“旅店就是这样,来来往往,每一次见面都有可能是最后一面,要珍惜和身边人相处的时光啊。”
桌台后擦拭酒杯的贝拉接过卡玛递来的钥匙,窗外晴雪的阳光明亮,玻璃透光抹在女孩发间,是和范娜漂亮红头发完全不一样的褐发,就像旅店的木桌那般沉稳低调。
这个位置,在许久许久之前曾是范娜的座位,时光总是匆匆。
“谢谢老板的忠告,那么,我们有缘再见。”
她朝她微笑着道别,旅店门铃响起,女人走出门。贝拉垂下眼眸,从桌下拿出一个老旧相框。泛黄磨损的照片上,长着小雀斑的范娜搂住银发女人的脖子,笑容灿烂地朝镜头挥手,被她搂住脖子的女人神情有些惊讶,似乎是突然被前者一把搂住的状态。
但贝拉仔细看了看这从阁楼积灰箱子里翻出来的老照片,端详着银发女人的面孔——神情惊讶,但嘴角似乎也缀着隐秘的笑意。
“我就说我没记错,我确实见过你的脸。缘分还真是说不准呢,传说中的梅女士。”
卡玛走出门,堆雪人的青年就在不远处的雪地上,漂亮的金发在阳光下像极了一块可爱的黄油小甜点。
黄油小甜点回头笑着说,
“看,我堆了两个雪人。”
一个戴着墨镜和帽子笑眯眯的,一个端着咖啡杯还半睁着眼睛。
“这是我们俩?可惜了,翡翠和托帕见不着。”
“看来我手艺不错呢。”
她走过去把脖子上的围巾取下,裹住黄油小甜点冻红的手,
“是呢,心灵手巧的砂金总监。我们走吧,带薪摸鱼的日子要结束了,是时候继续上路了。”
“嗯,我们走。”
他喜欢“我们”这个词,就好像这意味着他们还会有很长的路同行。晴日雪原上,他牵住卡玛的手,
“我们要迎接新的游戏了,敌人或朋友,枪口或鲜花。”
不解风情的卡玛开口,
“你处理市场开拓部的那玩意麻烦吗,如果需要我帮忙就直接说。唉,我看着点吧,虽然知道应该不会有事……哦对,我的报酬你还欠着,公事公办,不能用私情糊弄过去。”
“前辈…这是在算总账吗?”
“怎么了吗?”
理直气壮回问。
“不,没什么。”
考据:星球斯诺兰德相关描述与世界观构想出自遗器密林卧雪的猎人文案故事。其中,橙牛角旅店、范娜等多位角色均为本文私设。但关于物种【雪原深境牦牛】被制药公司委托赏金猎人悬赏狩猎一事,出自模拟宇宙事件文本,并非私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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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