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渐渐靠近。
最终,景元停在昼凉身前,烛光幽幽,景元的影子落过来,盖住昼凉全身——那瞬间,昼凉竟产生了一种无处可逃的错觉。
昼凉垂下眼帘。
她听见浅浅的叹息从头顶上飘落,景元的声音清晰有力:“……可惜了,砂金依然不知所踪。”
昼凉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景元开口第一句竟然是关心砂金的情况,她下意识反问:“你难道想毕其功于一役,解决掉幻胧的同时,还把砂金救出来吗?”
景元僵了一瞬。
他缓缓回答:“如果能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
昼凉摇了摇头。
她都没感这么天真,景元还真敢想啊!
但话题被这么带跑后,昼凉思索了一会儿:“砂金应该没事。”
“……哦?愿闻其详。”
“那家伙机灵得要命,”回想过去,昼凉可没少被砂金坑过,那时候恨得牙痒痒的经历,如今回想,似乎也被时光度上了一层暖色。
她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笑容:“若是对上安东尼奥那种死脑筋——他一门心思只想报复我,但幻胧不一样,她很聪明,但身上也有所有聪明人的毛病,可砂金最擅长折腾的就是聪明人,自保应当没问题……”
昼凉忽然停住。
景元一直在侧身听她分析,忽然声音中断,不由向昼凉看去,只见她轻轻叹气,脸上浮现一点担忧。
“……就是,他生还后,也没想着给我这个姐姐报个平安,搞得我最后还是从安东尼奥、从幻胧口中得知他的消息……”
说到这里,昼凉怨气浓浓:“……这就有点过分了哈。”
“咳……”
景元似乎在笑,但他知道这时候不该笑出声,强行把笑变成了一声咳嗽,他清清嗓子:“也许砂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但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呵,最好是这样。”
昼凉顺着景元的话点点头。
但处于一种和砂金共事太久而锻炼出来的预感,昼凉总觉得砂金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
那话怎么说来着?
孩子不吭声。
必定在作妖。
不过,这种预感就没必要告诉景元了。昼凉深吸一口气,换了一个话题:“还是说正事吧,我身上的金血……”
“嘘。”
景元点了点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见到昼凉停下,他才掩饰般地往四周看看:“……今天太晚了。”
昼凉:“……啊?”
他这言下之意……
……难道是想拖延到明天?
景元抬头看向夜幕,声音越发柔和:“你也忙了一天,先被十王司带去录口供,又被天击将军拖去喝酒,现在更是耗心耗力地和幻胧周旋……还是先好好休息吧。”
昼凉震惊地看着景元。
——这家伙还真打算把她赶去休息啊!
“可是……”
还没等昼凉抗议,景元忽然又晃了一下头:“哦,我差点忘了,出了这件事后,丹鼎司恐怕要被彻夜搜查了,再让你回病房休息确实不太方便。”
“不……”
她想说的不是这个。
景元平静地看着昼凉:“这样吧,我在长乐天还有几处别院,只好暂且委屈你在那里小住几日,还望昼凉主管不要嫌弃寒舍简陋才是。”
昼凉沉默了。
她看着景元,对方的神色依然柔和恬静,但她从那双金色的眸子里,感受到了某种坚如磐石难以动摇的力量。
昼凉若有所悟。
说是别院……该不会是软禁吧?
但这个疑惑注定无法问出口,也不会得到任何回应,昼凉彻底确认,景元不会在今天晚上和她讨论幻胧,讨论金血。
好吧。
她确实该休息了。
昼凉伸了个懒腰,把弯刀重新插进刀鞘里:“好吧,我该怎么去?”
“我喊人送你。”
景元唤来亲兵,亲兵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就有一艘星槎从天空落到香房前坪。昼凉以为景元会送她上星槎,顺带再暗中嘱咐随行的云骑军检视她。
然而,景元却偏过头,看向香房。几个云骑军聚到景元身边,似乎在汇报检查情况。
好吧。
算她自作多情。
昼凉磨磨蹭蹭地走到星槎前,这一路上,她努力支棱其耳朵,想偷听到点有用的情报,但很遗憾,云骑军似乎一无所得。
那景元呢?
他到底怎么想的?
临行前,昼凉最后回望了一眼,她没能第一时间找到景元的身影,相反,倒是看到了一双鬼鬼祟祟的眼睛。
咦?
彦卿?
彦卿正偷偷……不对,严格来说,是光明正大地盯着昼凉的背影,但他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正主抓包,瞬间脸上就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随即转过身——
撞到了景元身上。
昼凉看着彦卿磕到景元的胸甲,捂着额头,倒退两步。
有、有点可爱啊。
景元面对彦卿,像是在叹息。也不知道这对师徒都说了点什么,景元抬起头,就要往昼凉的方向看去。
昼凉嗖的一声蹿进星槎。
星槎升空。
*
香房门口。
彦卿揉着额头,向景元抱怨:“搜查留我一个人就够啦,将军你现在出发,还能追上星槎……”
听到这句话,景元只想叹气:“你在瞎操什么心?”
他戳了一下彦卿的额头。
彦卿不服气地瞪了景元一点:“将军你别把我当小孩子,我这几天可是恶补了好几本话本,上面都说了,当女孩子遭遇人生重大变故,正是脆弱的时候,您应当陪着她才对……哎哟。”
景元用力弹了一下彦卿的额头:“你还有空看话本?——没收了。”
“啊?”
彦卿傻眼了。
景元好气又好笑:“你昨儿还缠着我,说自己没钱付新飞剑的尾款了,原来钱都花在这里——”
彦卿产生了不妙的预感,他抓住景元的手臂:“将军!”
但景元还是慢悠悠地说完了下文:“这种超前消费的观念不可取,这次我不会再惯着你啦。”
瞬间,彦卿就被这句话击沉了。
他抿着唇,泪花都在眼眶里闪烁,又硬生生地被逼回去,掰着手指数,接下来半个月要怎么节衣缩食才能勉强过下去。
景元摇摇头。
他不在管自己这个爱操心的徒弟,抬起头,看向深沉如墨般的夜空。送走昼凉的那艘星槎已经升空很久,景元已经找寻不到任何痕迹。
他叹了一口气,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金血啊……还真是件麻烦事。”
“将军!”
就在这时,香房内部发生了轻微的骚动,一位云骑军捧着一个木盒子,从香房里钻出来:“这里有一叠被封藏的信纸!”
“呈上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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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