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喊来一位云骑,让对方搀着昼凉,搬上星槎。星槎冲天而起,向罗浮仙舟丹鼎司的方向飞去。
昼凉回头遥望。
那座金色巨人贯穿天地,手捧着公司舰船,云骑驾驶的星槎,如扬起的雪花,在舰船上穿梭不休。
片刻后,星槎纷纷远离舰船。
金色巨人的手掌合拢,舰船通体亮起通红的光,甚至把手掌心都照得通亮。但那亮光也只短暂地闪烁了两秒,就彻底暗淡下来。
舰船自爆了。
昼凉盯着那一幕,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莫名觉得有点空落落的。直到耳边远远地传来一声哭嚎:
“我的船啊——!”
“罗浮仙舟竟然如此毁坏公司财物!欺!人!太!甚——!”
哦,是斯科特。
昼凉回过头,就看到不远处另一艘疾驰的星槎上,正绑着手舞足蹈的斯科特,他盯着舰船的方向,涕泪长流。
昼凉吭哧一声笑出声。
*
被送入丹鼎司后,立刻就有丹士来处理昼凉的伤势,冰凉的药膏刚敷上伤口,立刻就产生了一股酸麻痛痒的感觉。
丹士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很难受吗?……那喝点这个。”
昼凉接过水杯。
她以为水杯里是温水,但抿了一口后,口感不对:“这里是什么?”
“安眠药。”
昼凉睁大了眼睛。
那位丹士半点不觉得喂安眠药有什么问题,他递来一枚病房钥匙:“伤筋动骨一百天,幸好你来到了丹鼎司,才有这种特效药,但想一晚上重新长好……不吃点安眠药是睡不着的。”
昼凉不太苟同。
但药已经吃了,她也只好接过病房钥匙,穿过长长的走廊,找到分配给她的单人病房。
此时此刻,安眠药的药效已经上来,昼凉困得不行,摸到床的边缘,头一沾枕头,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
一夜无梦。
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沉过,昼凉醒来时,盯着陌生的天花板,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
直到病房门被粗暴地推开。
“你就是昼凉?”
昼凉转过头,一位黑色长发,戴着镂空香囊形状的簪子的持明族少女走进病房。
一股熏香也随之飘进病房。
昼凉反问:“你是……?”
这位持明族少女双手抱肩,朱红色的眼睛上下审视昼凉:“我是新上任的丹鼎灵砂,呵,既然你承认自己的身份,那就好办了——把这份文件签署一下。”
她说着,就从袖子里抽出一根卷轴递给昼凉。
昼凉皱了皱眉头。
她从灵砂的态度里,嗅到了一丝不太妙的味道。但毕竟在别人屋檐下,昼凉也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展开卷轴,仔细浏览。
浏览完毕,昼凉把卷轴推回去:“抱歉,我不能签。”
“你……”
昼凉打断她:“在这之前,灵砂小姐看过这份文件……知道里面都写着什么吗?”
听到昼凉的话,灵砂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上面写着,”昼凉只挑了其中一条复述,“公司要为幽囚狱的这次袭击负责任……这可能吗?”
她盯着灵砂。
且不说,这次袭击的幕后黑手已经被逮到,但就算安东尼奥成功逃走,这次袭击事件也断然轮不到公司来负责。
“你要不再看看里面的内容?”灵砂冲昼凉挑眉,她抿起嘴角,露出一个相当傲慢的微笑。
昼凉不理她。
灵砂也不管昼凉的反应,她扯开卷轴,用被染红的手指慢慢地划过一行字:“……经调查,本次袭击者是藏在被搜查的集装箱内,而这批集装箱正是从星际和平公司……”
昼凉知道,她说的是斯科特被扣押的那批货物。
可那是斯科特啊。
不是她看不起斯科特,而是……好吧,她就是看不起斯科特,一点不觉得对方有本事瞒住仙舟的眼目,往货物里藏私兵,还能送进幽囚狱里。
况且,涉及到公司,这份文件背后的意义就更显得重大。
昼凉思索片刻,打断灵砂:“这份文件……是谁的意思?”
“……”
见到灵砂避而不答,昼凉把话挑明:“是十王司、是六御、是神策府……还是景元的意思?”
*
“咳咳。”
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打断了两人对话。
灵砂和昼凉齐齐回过头,门口站着景元,他挽着花篮,另一只手抵着下巴,表情有些为难:“抱歉,原本没想打扰你们的谈话,但刚刚听到我的名字,没忍住打搅了。”
听到这句话后,灵砂脸色不太好看:“将、将军怎么来了?”
“唔,我不该来吗?”
景元低头思索了片刻,出乎昼凉的预料,他竟然认可了灵砂的说辞:“没错,按理说,这个时间点我应当在六御会议上……”
听到这番话,昼凉若有所思。
也就是说,这位新上任的丹鼎,故意卡在景元脱不开身的时间点,逼迫她签署这份不合理的文件。
啧。
是敌非友啊。
景元继续说:“……不过,我从会议上偷偷溜出来了。”
灵砂:“……”
景元对两人露出温和的微笑:“嗯,两位可不要向青镞告发我,不然,我又要被絮絮叨叨很久了。”
说完这句话,景元也没有看在场两人的微妙表情,他低下头,看向被灵砂摊在病床上的卷轴。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不过,无论是追查犯人,还是调查取证,十王司自有章程,这件事就算是我,也难有插手的余地。”
说到这里,景元抬起头,看向灵砂。
灵砂的脸色相当难看,但景元仿佛没看见一样,温和地笑笑,把卷轴卷好,放回灵砂手里,继续温声细语地说:“丹鼎可能是忙晕了,把这事当做自己的分内之事,唉,既然已经疲惫至此,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我……”灵砂的脸色微微缓和,她接受了景元递来的台阶,“……确实很累了,我这就去休息。”
她接过景元递来的卷轴,重新收进袖子里,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昼凉注视着灵砂的背影,但还没两秒,景元往前一步,挡住昼凉的视线。
昼凉愣了一下:“干嘛?”
景元把手中的花篮放在床头柜上,清淡的花香瞬间冲淡了灵砂带来的甜腻熏香。他抿起唇,投来的视线竟然有点哀怨。
昼凉怀疑自己看错了。
神策将军,哀怨?
这两个词能放到一起吗?
但紧接着,景元叹了口气:“竟然怀疑那玩意儿是我的意思——我在你心中,竟然是这样的形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