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的离开只是让应星觉得稍微有些寂寞,虽然对方总是沉默寡言,可是应星却并不觉得对方没有存在感。
短暂的离别是为了再次的相遇,不论是他还是刃,他们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应星很快就没有工夫去管其他的事情了,因为他已经被手中的课题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自打应星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一直在学习新的知识。几百年后的世界里,知识依旧有趣,他虽然自诩不过一个打铁的匠人,可是常言道活到老学到老,不学习新的知识只会被时代所抛弃。
这也是应星在年轻时看不惯工造司的某些人的原因。
浑浑噩噩度过那几百年,不主动去学习知识,白白荒废了时间。年轻时,他还会骂一句朽木不可雕,可随着年纪变大,他已经很少去理会那些自甘堕落的人了。
毕竟有些人就算被骂也不会醒悟,朽木就是朽木。
“黑塔空间站、第一真理大学……”
应星若有所思地看着搜索引擎上搜索出来的东西,点开了一条又一条的相关消息。
一个窗口出现在他的面前,那是一个视频网站。
戴着石膏头的男人身后是一张巨大的黑板,显然这是一条网课视频。
应星没有关上窗口,而是就这样看了下去。
在有关知识的学习上,应星不属于学院派,他属于自学派。不过就算如此,他也知道建立一个知识体系对于学习是多么地重要。
只要是感兴趣的,他都会去进行学习,虽然这样颇有点东一榔头西一锤子,但目前还没遇到让他停滞不前的情况,感谢父母给了他一个聪明的大脑。
不过,要想把手中的研究进行下去,他还是需要建立更进一步的框架。他在罗浮所学的绝大部分知识都与机械、机关、煅冶有关,而手中的研究与虚数能量有关,这就是为什么他在网上搜索相关资料的原因。
抱着欣赏的态度,应星看完了这位名为维里塔斯·拉帝奥的教授的一节网课。
他又试着搜了一下这位拉帝奥教授,然后发现这位教授相当出名,甚至还有许多的网课视频,不要钱免费看的那种。
显然,这位教授不仅是一位严谨出众的学者,也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老师。
应星对这样的人向来很有好感。
对于普通人来说,拉帝奥教授的课可能有些难,但是对于应星来说刚刚好。
在心里真诚地感谢了一下这位教授,应星满意地关上了网页,低头拿起笔重新在稿纸上演算了起来。
在罗浮的时候,他也设计过不少以虚数能量为主的武器,不过他本身更偏爱冷兵器,至少给几位友人打造的武器都没有什么高科技的花活。
他之所以会对虚数力感兴趣其实是因为他穿越了世界这件事情。
即便是在星际航行的现在,人们仍然没有办法从一个世界跳到另外一个新的世界,可他确实是在星神的帮助下真真正正地越过了世界与世界之间的壁垒。能够做到这点的恐怕只有星神了。
应星不得不好奇。
或许,他的心里仍然保留着一丝想要再次见到友人的期望。
他并不贪心,只是有些想念他爱着的、牵挂着的人。
在稿纸上落下墨迹的笔停顿了几秒,阳光穿过窗棂,落到他的手边。
那些看不见的、弥漫在宇宙中的、无主的虚数力,是他想要研究的东西。
如果他能够研究透彻,说不定可以通过这些虚数力打开一道连接着另一个世界的门,不依靠星神而是依靠自己,回到自己的世界,见见他的朋友们。
丹枫,镜流,白珩,景元。
应星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柔和,与友人举杯畅谈的日子好似还在昨天,他也还记得合上双眼时,容貌依旧的友人们的表情。
满含泪光的双眼,杂有遗憾与浅淡忧伤的眼神,可即便再不舍,他们仍是微笑着的。
他的离去会让他们悲伤,却不会成为捆住他们的枷锁,在短生种有限的生命里,能够相伴几十年已经是最幸运无比的事情了。
生命步入晚期,将要走到尽头,弥留之际的他在想些什么来着?
白发的青年放下手中的笔,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走到窗户边,推开窗,手轻轻地搭在窗台上,昂首望着庭院中盛开的花。
玉兰盛开在枝头,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罗浮的总是四季如春,温暖的日光会透过窗户照进室内,留下一块又一块金色的光斑,一如往常那般。
那是无比安宁、平静的,没有战火,最最普通的一天。
就是在这样一个春光烂漫,庭院中的玉兰盛开的日子里,应星离开了他们。
束着高马尾的将军背着手,站在尘封许久的庭院里,抬头望着再度盛开的玉兰。
门被推开,发出吱呀的声音。
“景元。”
白发深蓝劲装的女子走进了庭院里,“你又来看他了啊。”她走到弟子的身边,同样抬起头,望着那开了花的枝头。
一树繁花,如同枝头新雪。
仙舟人其实没有葬礼、殡仪的概念,魔阴身是每个仙舟人的终局,只等时间到了,便会有十王司的冥差接引他们。
白珩是狐人,丹枫是持明,唯有狐人一族与短生种有些类似,可是他们知道,对于短生种来说,有一句话叫做落叶归根。
应星的故乡毁灭于孽物之手,其实他们原本想将应星送回朱明,在这里只留下他的故居,可怀炎将军却阻止了他们。
他说,应星在罗浮度过了大半生,这里已经是他的家了。他还说,应星应该也会更愿意留在友人的身边。所以最后他们遵照应星自己的想法,还是将他留在了罗浮,只是将部分遗物让炎老带回了朱明。
曾经狷狂的匠人没有墓碑,这株玉兰就是他的墓碑。
亲手埋葬一颗星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直到现在为止,镜流也难以说清自己内心的想法。
安葬应星,是他们四人一手筹办的。
如今云上五骁,只剩她与景元。
白珩飞向了遥远的星海,这是她向往的,亦是她追求的。丹枫转世后的那个孩子名为丹恒,如今也不过是一只不到两百岁的小龙而已。
过往种种似乎已成云烟,可她仍记得,景元仍然记得。
镜流遥望着枝头的洁白花朵,仿佛看到了当年插在匠人发间的那支簪子。
“又是一年的花期到了。”
自那之后,他们懂得了一年复一年的含义。
镜流闭了闭眸,再度睁开眼睛,“走吧,该回去了,神策府可是还堆了不少公务。”
景元轻轻笑道,“有劳师傅百忙之中抓我回去上班了。”
镜流转过身,朝大门走去,“知道就好。”她这个剑首的工作可是也不轻松。
景元笑眯眯地看着自家师傅潇洒离开的身影,他转回头又看了一眼足有几百岁的古玉兰,轻声道:“我下次再来看你,应星哥。”
容貌仍旧年轻的将军转身也朝外面走去。
虽然有的人已经离开了他们,可是他们这些被留下的人,生活还在继续。
高大的玉兰树在风中轻轻摇摆,从枝头落下如同新雪一般的白色花瓣,风中夹带着轻浅的香气。
光穿过枝头,将地面划分成一块又一块不规则的形状。
一如当年。
出神的应星回过神来,飘忽的想念像是一缕烟,被风轻轻吹散。
他收回看向了庭院中玉兰树的视线,重新回到了桌子前,再次拿起笔,在纸上演算了起来。
应星必须要承认,他的确有些想念自己的友人了。
人的情感无法被理智操控,尽管应星明白这个世界的友人和他的世界的友人是不一样的,可仍然会忍不住在熟悉的面孔身上寻找熟悉的影子。
这个世界的白珩、景元、镜流和丹枫又变成了什么样子呢?
白发的青年微微抿起嘴唇,这个自从见到刃之后,就一直被他压在心底的疑问终于浮了起来。
七百多年、八百年的时光,身为狐人的白珩想必已经逝世,丹枫应当也已经蜕生,至于身为仙舟人的景元和镜流,只要不被魔阴身纠缠,他们应当完全能够活到这个时候。
应星抿起的唇角放平,眉头微微皱起,紫色的眼眸中目光闪烁。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罢了。”
就算他想要去罗浮,也不知道如今罗浮停靠在哪里,距离他目前的位置有多远,需要花费多少时间才能从这个星球到罗浮。
不过。
应星若有所思起来。
宇宙之中充满了虚数力,命途力量的本质同样是虚数力,帝弓司命对仙舟敞开了自己的命途,作为拥有巡猎的完全赐福的派系,仙舟身上的巡猎烙印同样深刻。
与弥漫在宇宙中的无主虚数力不同,每个星神对应的命途和其中的命途力量十分地好区分。
如果想要定位仙舟的位置,或许可以从这个角度试试,更甚至,可以先在寰宇中进行实验,比如算出坐标,定位,然后利用虚数力建立一道门。
不需要花费时间,不需要乘坐飞船,就可以随意地在宇宙中移动,只要有坐标。
应星用另一只手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不过,首先得找到、搜集各个命途对应的虚数力,将它们作为已知条件,才能进行下一步啊。”
这听上去似乎是个大工程,也非常地具有挑战性。
不过,应星只会觉得很有意思。
在纸上写下最后一串公式,他喃喃道:“让我想想,目前最好搜集的应该是开拓的命途之力。”
毕竟,联通宇宙的银轨可都是由开拓星神和祂的星穹列车开拓出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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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