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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铁]翁法罗斯RPG 第62章 终焉挽歌.承

作者:李涂叶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0-30 21:33:58 来源:文学城

【未知领地-冥界-永夜】

人要如何与自己的过去道别,迈向新生?

遐蝶在踏入冥界、接过死亡神权之前,便电光火石间明白了自己的结局。

她不后悔,但总觉得自己还能再为活着的人们做点什么力所能及的事。

遐蝶和自己的双生姐妹肩并着肩,跪坐在花海间,伸手探入冥河涌动的潮水:它们从她的指缝间穿过,一如从前,一如人的生命与灵魂。

“玻吕茜亚,”遐蝶轻声呼唤道,“冥界能看见人间吗?”

玻吕茜亚,上一个翁法罗斯接过死亡神权的黄金裔,翁法罗斯轮回的死亡泰坦,遐蝶的双生姐妹。大多数时候,玻吕茜亚坐在轮椅上,交叠双手,低垂着头,残缺闭目的面容透出娴静。

她赠予姐妹新生,也给予姐妹“诅咒”——

这是玻吕茜亚最大的勇气、最深的祝福与过错。今日终于得以偿还。

玻吕茜亚紧紧抓着遐蝶的手,像正在尝试从中汲取阔别已久的体温。死亡神权的试炼是杀死双子中的一人,两姐妹注定无缘同行。

“姐姐,能看到。冥河沟通生死两端,死亡会捕获迷途的灵魂,将他们带向花海。”

似乎无论怎么看,“生命的终点是一片静谧美丽的月下花海”都是一件无比浪漫的事。

但遐蝶的心意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即便人注定迎接死亡,她仍然、仍然想要让死亡来得更慢一些。如果有一个能挽回他人生命的机会摆在她的面前,她不会说“不”。

约定彼此陪伴、在花海中见证一方生命终点的姐妹两人慢慢将头靠在一起,望着漫长的冥河出神。

长河尽头,似乎有三三两两的人正在慢慢靠近。但此时此刻,怎么会再有成群成队的人来到冥河、等待转生呢?

“玻吕茜亚,我想看看人间发生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做?”尚未熟悉的权柄,让遐蝶发出了第二声疑问。但她很快从身体的本能中找到了答案。而玻吕茜亚不再说话,只静静地靠着她。

遐蝶捉住花海中煽动翅膀的紫蝶,神悟树庭惨烈的现状涌入她的眼帘。有那么一秒钟,她感觉自己的呼吸停滞了,思维迟钝,深深的迷惑捕获了她:这……还是她念书的地方吗?那奔跑的怪物并不属于这里呀。

黑潮中涌出的怪物在人群中冲杀,学者们在奋力反抗着。他们不是对手。

人一定会拥抱生命的终点,但,遐蝶想,不是现在,也不在这里。

让死亡来得再慢一些吧。

遐蝶伸出双手,搅动漫长的冥河,涌动的潮水逆流而上,向着遥远的神悟树庭奔涌。死亡的鲜花与藤蔓缠住黑潮怪物的身躯,令祂们陷入困顿、乃至永眠。

她瞥见抱着奇美拉的猫咪侠盗甩着尾巴、飞似的加入了战场,才缓缓地松了口气,愉快地露出微笑,抬手抚摸妹妹的发丝。

死亡孤独的徘徊,终于迎来了终点。

遐蝶望着花海的尽头:那里不再出现人类的面孔。她幸福地闭上双眼,汲取着妹妹的体温。

【奥赫玛-生命花园-永昼】

迈德漠斯站在生命花园的顶端,脚边只有一只橙色的强壮奇美拉在玩耍。小家伙甩着尾巴、悠然自得地用爪子拍迈德漠斯的小腿,完全没受到僵硬氛围的影响。

阿格莱雅在另一头,望着郊外的方向思索。她的脸庞平静、镇定,像早已获知事件的结局似的,面对迈德漠斯明确的拒绝毫不急切。

两个人谁也没说服对方:阿格莱雅希望万敌接受纷争火种,成为新的半神;而万敌在听清楚阿格莱雅的提议后,瞬间选择拒绝。

两人同为领袖,各有打算。

阿格莱雅作为逐火之旅的领袖,奥赫玛的实际掌权者,首先考虑的便是推动火种归位、对抗黑潮、保卫人类最后的堡垒奥赫玛,直至黑潮消失。

而迈德漠斯身为悬锋王储,不希望族人继续追逐纷争之神的脚步,迎接染血的命运,要求阿格莱雅另寻纷争半神的人选。

两个人僵持了很久。

迈德漠斯不清楚阿格莱雅迟迟不愿意松口是有什么打算,暗自思量,没有率先离场;阿格莱雅则镇定自若,摆明了要让迈德漠斯主动退让,接下这块难啃的骨头。

最终,这场沉默的对峙里,还是阿格莱雅更胜一筹。迈德漠斯先开了口。

“白厄呢,那少年是个出色的战士,不是绝佳的人选么?”迈德漠斯淡淡说道。

阿格莱雅对白厄的去向另有打算。

她想,翁法罗斯不会再有比白厄更适合接过负世火种的人了。但奥赫玛与悬锋城结成联盟不到半年,彼此之间的信任还不够深厚;再加上迈德漠斯与白厄不打不相识,姑且算是朋友。阿格莱雅不打算将个中细节阐述得过分清楚。

“白厄对黄金裔的使命尚且带着抗拒,我想,这件事理应由他自己决断。”阿格莱雅坦率地说。

这确实是事实,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不久前才离开生命花园的白发少年对救世的宏大使命带着抗拒。

阿格莱雅的说法甚至堪称通情达理。

但在这紧要关头,拿出这个理由来回答他,迈德漠斯很难不认为是一种搪塞——阿格莱雅一向将白厄当作领袖继任者培养,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她怎么可能对白厄的未来没有安排呢?

简直是明着装蒜。

迈德漠斯闭了闭眼,忍了一会儿,才将冲到喉咙口的啧声咽下去。

他哼了一声,仍然保持着冷静:“既然如此,就如你所言,等白厄回来吧。”

阿格莱雅点点头,并不意外——迈德漠斯没有离开,便是她期望中的结果。他或许会略感困惑,想知道她为什么不先假意松口、让白厄参加纷争试炼。

阿格莱雅想,白厄可能会提前做出改变。

她的人性在渐渐流失,对这方面的判断有一点拿不准了。但在穷途末路的世界上支持逐火之旅、相信翁法罗斯能拥有未来,本就是件浪漫的事。身为浪漫半神,在此时选择相信,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时间缓慢地流逝,当白厄的脚步声在奇美拉们“嗷呜嗷呜”此起彼伏的叫喊中响起时,两个人的耐性都还很充足。

让两人都略感意外的是,白厄开门见山,刚刚站定,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想接受纷争火种,而是想要接受负世试炼,成为整个翁法罗斯真正的领袖。

“我明白,现在的我还远远担不起这项沉重的责任。但除了做出承诺与努力之外,我没有其他能证明自己的办法,阿格莱雅。”白厄说,“我的转变或许略显突兀,但请你相信,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想法,绝无勉强。”

阿格莱雅难掩惊讶,同时倍感欣慰。

她说:“白厄,你明白,想要成为翁法罗斯的领袖,就不光要接受黄金裔内部的考验,还必须接受所有公民时时刻刻的审视与质疑。你将不可避免地被迫与其他领袖、君主做对比,包括近在眼前的凯撒以及迈德漠斯,你将要承受的目光远比逐火残酷。”

“我明白,阿格莱雅。”白厄回答。

而另一头,迈德漠斯正在审视眼前的白发少年:年纪不大,口气、志向倒不小。

他眯起眼睛,真心实意地认为对方大言不惭——悬锋与奥赫玛只是结成同盟,不代表臣服于所谓圣城,两座城邦之间的摩擦尚且没有消除的趋势,便跳出来一个胆大包天的年轻人,想要令一身硬骨头的悬锋族人心悦诚服,承认他是整个翁法罗斯的领袖,堪称白日做梦。

不过,他倒是没必要去打压白厄的想法。

迈德漠斯的头脑一向清醒,他很清楚现状:既然白厄表明态度,不愿意接受纷争火种,那阿格莱雅是绝不可能放过他了。

他此前答应过,要成为逐火之旅的助力。既然如此,再继续推脱恐怕要变成悬锋鼠辈。

想对抗黑潮,缺不了纷争半神——名副其实的战神出力。前途未卜,如果他得四处奔走,便照顾不到远在奥赫玛的悬锋族人。

迈德漠斯注视着白厄。

他不得不承认:如果奥赫玛必然经历领袖的更迭,于他、乃至整个悬锋而言,眼前的白发少年便是最佳的人选。

白厄包容、友善且可靠,同为奥赫玛的异邦人,却在奥赫玛、作为阿格莱雅选定的继任者长大,与圣城公民不算太亲密,同时完全不缺乏在圣城的根基,悬锋族人也大多认同对方的实力,等到了调解两城矛盾的时候,这个少年无疑是最可能达成公平结果的。

如果他拜托白厄照看悬锋族人,想必对方也会爽快地答应。

迈德漠斯飞快地思考一番,爽快地说道:“阿格莱雅,既然白厄表态了,我便不再推脱,纷争试炼就交给我。”

阿格莱雅对此等待已久,瞬间接受了他的提议:“没问题,迈德漠斯。”

“不过,我还有好奇的事情。救世主,”迈德漠斯再次将目光投向白厄,“是什么让你如此决绝地转变了态度?”

“我不是救世主。”白厄对上迈德漠斯充满审视的目光,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说,“小秋她……暂时不会再出现在奥赫玛了。按那刻夏老师的说法,她的身体完全融毁、灵魂感知不到外界。她离开之前告诉我,不做救世主也没关系。我想,这就是我真实想法的一部分。就是这么回事。”

迈德漠斯闭了闭眼,听见这个消息,念头忽的有些沉重。

在那种极端的情况下,哪怕仅仅是为了安抚自己心爱的女孩,眼前人也恐怕会做出相同的承诺吧。

王储忽的想起过去数年的颠沛流离:亲人反目,挚友战死,他带领悬锋孤军四处征战,寻找栖身之所、生存之道。

他又何尝有过什么选择?

但他走到了这里,即将成为纷争半神。

苦难——

无论什么形式,迈德漠斯,他都战胜了它。

想必,要让悬锋族人彻底背离染血的命运,唯一的选择就是让他们没有选择吧。

白厄话锋一转,试图将沉重的氛围扭转:“怎么?迈德漠斯,你也有迷茫的时候吗?想起自己要去参加纷争试炼,你就怕了?”

万敌抚过尖锐的手甲,仰起傲气的脸庞,哼了一声:“悬锋人的字典里没有‘迷茫’二字。只有悬锋人坚硬的脊梁,才能挑起纷争的重量——你们就等待凯旋吧!”

白厄呼出一口气,下意识地抚摸放在心口的金环,轻松了下来。

他再次转向阿格莱雅,问:“阿格莱雅,现在的情况,我已经听那刻夏老师和风堇说过了,理性火种失窃,岁月火种是否平安尚未可知。你目前有什么安排么?”

阿格莱雅双手环胸,淡定摇头:“赛法利娅已回到奥赫玛,死亡火种回归创世涡心。我刚刚拜托她前去查看岁月泰坦的情况,她已返回,向我传信,岁月泰坦陨落,火种同样失窃了。也就是说,我们的对手拥有不压于诡计半神的神速,或者说……传送。

“在神悟树庭取走理性火种的黑袍剑士,截至目前,他的目标始终是泰坦火种。

“我想,无论如何,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前往创世涡心,归还纷争火种。”

【未知领地-创世涡心】

而创世涡心之中,那刻夏、风堇正与忽然出现的黑袍剑士对峙。风堇握紧法杖,浑身绷紧,那刻夏双手环胸,神情镇定。

黑袍剑士、卡厄斯手中握着两枚滚烫的泰坦火种:理性与岁月。

风堇作为医师,是不擅长战斗的半神。

那刻夏更是缺乏锻炼的文弱学者,爬上黎明云崖山巅都会气喘吁吁。

似乎无论怎么看,两个人都落入了极端危险的境地里。

但那刻夏看着眼前的男人,语气很平静:“我只是个凡人,即便你剖开我的胸膛,得到的也只是一地无用的鲜血;而天空火种早已回归涡心,即使你摆出不为所动的模样,也无法改变事实,你不可能再取走这枚火种。”

卡厄斯确实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他站在漩涡卷动的水坛前,仰望着创世涡心明亮的星空。他对这副美丽的景色很是陌生,绚丽的记忆在他脑海中盘旋,最终都不知飞去了何处。

他听见了那刻夏的话,但他没有做出反应。

那刻夏并不在意。

“寻秋在离开之前,肯定了我对翁法罗斯轮回本质的观点。我的两个学生,遐蝶是死亡泰坦的双生姐妹,寻秋是轮回宇宙的穿梭者。

“这一切都是如此神乎其神——让我忍不住思考,翁法罗斯的土地上,是否还有来自其他轮回的人物?如果你、取走理性火种之人,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到岁月火种,或者来到创世涡心,就足以证明我的猜测。

“你两件事都办到了,以如此惊人的速度。一个轮回中,绝无第二枚门径、诡计火种。

“你必定来自其他轮回。既然如此,你岂会不知回归创世涡心的火种无法再取出?

“如果只是想要取走某一枚火种,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创世涡心没有你所求之物,你本不必要出现在这里。”

神悟树庭没有伤亡,黑袍剑士取走火种、径直离开,那刻夏笃定对方并不嗜杀无度,目标仅仅是火种罢了。

如此,才是那刻夏有恃无恐地站在这里的理由。

那刻夏审视着眼前的男人:他不仅出现了,还矗立在这里,不愿意离开——

他在等待什么吗?

“黎明云崖之上,元老院保管着负世火种,你不会不清楚这一点;同时,身为轮回穿梭之人,你也不会没有办法取出它。”那刻夏淡淡道,“但你不为所动啊……仿佛那枚安全无虞的负世火种完全勾不起你的兴趣似的。”

风堇站在一旁,听懂了那刻夏的言下之意,当下放松了许多:黑袍剑士在带着泰坦火种躲避着什么吗?不论如何,这么一看,他们似乎不是敌人。

这时,听了一大段冗长推理的卡厄斯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嘶哑的声音响起时,那刻夏和风堇都忍不住愣了一下——对方的喉咙似乎撕裂了,仿佛每挤出一个字都要克服巨大的痛苦。

他说:“火种……不能……落入黑潮……再创世……必须……顺利。”

那刻夏深吸一口气。

他已知晓预言最初的再创世只是彻头彻尾的谎言,但你曾向他承诺、为再创世做出的所有努力都会得到应有的报偿。他竟然略带犹豫,不清楚自己究竟应该抱着什么心情离开创世涡心。

他的知己早已出现,他不再受寂寞困扰,他的困惑得以解答,他的后顾之忧皆已打消。

那他告别白厄、拜托风堇与自己同路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矗立在此,没有转身离开,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他要留在这里、推动再创世的进行,还是就此离开、假装自己从未揭开任何秘密?

那刻夏垂眸,注视着卡厄斯掌心的两枚泰坦火种。

将自己的整具身体当作材料熔炼,你可真是胆大妄为啊!不过就这一方面——那刻夏用手指挑起眼罩的一角——他也不遑多让。不然怎么说知己难求呢?

理论的推演已然结束,双生姐妹的秘密、漫长轮回、翁法罗斯本质假说的验证一切顺利。想必,这一次再创世会如你承诺那般,给予所有人应得的回报,迎来一个“很好”的结局。

他要做什么?

既然你帮他验证了世界的真理,那么,他也理应回报你所需之物。

“哦,你是特意来护送火种的。”那刻夏回答道,他听见了身后传出的一阵脚步声,侧过头看了一眼,瞥见阿格莱雅一行人的身影,果断转过了身,“那很好。以阿格莱雅那女人的谨慎程度,整个奥赫玛最难缠的一伙人就要到了。哼……还真是说阿格莱雅,阿格莱雅就到。”

阿格莱雅、缇宝、白厄、迈德漠斯……

人倒是齐全了。

瞧着黑袍剑士与阿格莱雅一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那刻夏按住了准备上前帮忙解释的风堇,轻轻摇头。

他其实不太信任对方的一面之词。但如果这男人所言为真,面对阿格莱雅的步步紧逼,想必会相当爽快地交出火种。

那刻夏静待双方交涉,在远离“战场”的角落里与风堇交谈:他想简单了解一下泰坦准备的神性试炼,但风堇说天空泰坦相当爽快地交出了权柄,在取得火种的战斗中,对方就认可了她。

“看来这种事情分泰坦。”那刻夏双手环胸,不仅不慌张,反而生出了更多的兴趣。

他观察着另一边的对峙。

风堇到底是按耐不住,上前去帮忙调理氛围了——这时候,白厄这小子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与平时温和包容的模样大相径庭。

但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黑袍剑士丢下两枚火种,径直离开了,仿佛交谈这件事本身令他十分疲惫、只想等待最终的结果似的。

那刻夏平静地看着。

这时,阿格莱雅转向了他:“怎么了,傲慢的大表演家,你又是为什么出现在创世涡心呢?”

那刻夏对阿格莱雅的提问毫不意外。毕竟他一向反对逐火之旅。

他回答:“闲话少说。你不可能找到比我更能接过理性火种的人。阿格莱雅,你的心肠若还称得上坚硬,就早点做出决断来吧。”

阿格莱雅紧盯着他,其中含着几分审视,更多的却是冷静。她谨慎地斟酌利弊,过了一小会儿,便轻轻点头,说:“好,如你所愿。”

那刻夏哼笑一声,将下一句话递向了迈德漠斯:“不出所料。悬锋的王储,神性试炼便容我先行,如何?”

迈德漠斯对两人微妙、敌对的关系摸不着头脑,目光在阿格莱雅与那刻夏之间逡巡。

但他对接过神权一事并不急切,因此爽快地点头,果断接受。

“感谢!”那刻夏说。

神性试炼开始了。缇宝在最前方念诵祝词,那刻夏站在一侧,准备接受理性泰坦的考验。

迈德漠斯站在一旁。

风堇见他脸上还残存着些许困惑,便主动靠近了一点。

“不必担心。神悟树庭的校友们说,那刻夏老师要是开始表演,我们只需要睁大自己的狗眼,滚到一边去抱着膝盖瑟瑟发抖、好好欣赏着就行了。”风堇回忆起神悟树庭评教系统的评价,“义正言辞”地向在场唯一不熟悉那刻夏的迈德漠斯解释道。

睁大什么眼?

迈德漠斯对此类评价实在是不好恭维,转头一看,阿格莱雅也好、白厄也罢,竟然都对此习以为常,只好闭了闭眼,默默点头。

理性泰坦瑟希斯的身影缓缓出现在水坛前。

瑟希斯轻声问:“我们,究竟为何物?”

那刻夏扬起唇角,露出自信且骄傲的笑:“谜底早已揭晓了!”

白厄从中品味出一点独属于那刻夏的狂傲:怎么,瑟希斯,你连这都不知道吗?你理性泰坦的位置就给我坐一坐吧!

白厄联想到自己老师渎神的行径,毫不介意将泰坦取而代之的态度,他越发觉得自己的感觉没有出错。

那刻夏大笑:“感到高兴吧——瑟希斯!世界的真理,就在此处!”

【奥赫玛-永昼】

等白厄回到家中时,他已然身心俱疲。翁法罗斯即将迎来两位全新的半神:理性与纷争。阿格莱雅会尽快找到岁月半神的人选,最后的重任很快就要落到他的肩上。

再创世就在眼前,他却异常沉重——

黑袍剑士正是当年杀死昔涟之人。他长久地销声匿迹,如今以逐火之旅助力的身份出现,唤醒了他内心潜伏多年的仇恨与怒火。

他既要顾全大局,又无法安抚自己内心躁动的情绪。黑袍剑士主动离开时,他很是松了一口气。

少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索性从床上爬起来,踩着毛茸茸的拖鞋,在你们两人共同的家里漫无目的地四处晃悠。

你不在家,窗台放的绿植都开始想你。

白厄慢慢挪到桌前,不起眼的角落里,水杯下压着一张小小的纸条。

留下它的人似乎笃定他一定能找到这些不起眼的留言,语气骄傲又霸道——

“不要把我留给你的‘护身符’弄丢了哦,必须好好保管!这种震撼寰宇的宝物,在整个翁法罗斯,只有我的小白才配得上。”

胡说什么呢……

白厄又哭又笑。

这样的宝物,明明只有你才配得上。

【凝滞的某时某刻-众魂域内部-刻萨尔莱斯王宫】

我从高塔中醒来。

沉眠已久的身躯重新迎回自己的主人,僵硬的四肢慢慢苏醒。我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僵硬感稍稍消退,因为本就是回众魂域休息,所以暂时不打算起床。

但我还没有陷入睡眠,便听见卷动的流风中传来众魂的呼唤。祂们算是我的老师。我立刻睁开双眼,从床上起身,放出魔力,开始捕捉祂们游移的踪影——

王宫宝库。那是一座金碧辉煌的殿堂,储存着刻萨尔莱斯历任魔王积攒的财富与珍宝。

我没有使用魔法,全当适应身体,缓缓走出高塔,回头一望:高耸入云的魔塔一如既往地没什么温度。

王宫宝库的大门察觉我的到来,主动敞开。我踏入其中,没有立刻找到众魂的身影。祂们不常现身,极少干预王国政务。我心里很有一点迷惑,想知道祂们今天究竟为何反常。

我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王宫宝库最尽头,不知何时摆上了一把漆黑的宝剑。我从来不知道,我的宝库中还收藏着这样的珍宝。

这时,众魂终于现身了。

魂灵们在风里说话:“世间最伟大的魔法便是爱。其他情绪作为源泉产生的魔力,不可能越过它——魔族择选的王,是这个时代自我最强大、爱意最丰沛、魔力最强盛的人。

“王之剑,能够无限制地调用所有平行世界魔王的魔力。持有王剑之人,即便是完全不懂魔法的凡人,也能借此使出毁天灭地的魔法吧。”

我安静地矗立在宝库尽头,伸手抚摸那把我从未见过的王之剑:能够无限制地调用平行世界所有现任魔王的魔力,这般惊人的设计足以令它成为我见过最恐怖的魔力输出单元。

但是,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困惑。我不明白前人铸造王剑的目的与意义,体面的庆典用不上它,纷乱的战争远远轮不到它。

我问:“王之剑叫什么名字?”

“明悟。”遥远的人声在我的耳畔回荡起来。

“啊……”我用指节敲了敲剑身,听见一阵清脆的回响与灵魂共振的嗡鸣,“成为领袖最需要的品质是什么?王之剑,你心中的答案是明悟啊。你的答案确有道理。即便心知人性不可违背,现实万分艰难,也仍然要与之对抗——这没问题。但于个人而言过分宏伟的课题,个人永远无法定义它的答案、决定它的未来……正因为绝望得走投无路、愚蠢得无可救药,才会渴望以个人的伟力扭转整个文明的方向。在我之前的魔王们……总是这样,才铸造了这把王之剑?”

“殿下,您也是如此。”流风裹住我的身躯,又倏忽之间离去。

我说:“客观意义上,我已不是王。”

“……”

我逼迫道:“说话。”

“是的。如果一位王无法逆转文明的消亡,许许多多位王,想必就能办到了吧?铸造王之剑的魔法工匠们向那时的魔王提出这项建议,得到了赞同。然而,王之剑没有派上真正的用场。

“那时的王,践行着与您不同的王道。

“准确地说,众魂择选的王,总是践行着那个时代的标准正义。

“等到您成为魔王时,文明已朝着民主的方向迈进。王还存在着,但意义改变了。从前的王是龙,是天空、大地与海洋的主宰;而您是人,是魔族人民意志的凝结。

“只有在凝结众民意志的王手中,明悟才能成为真正的王之剑、心之剑——

“殿下的说法并没有问题,个人确实无法改变宏大课题的答案。但您应该记得清楚,王早已不再是纯粹的人。

“王……不,准确地说,是文明趋势注定的领袖,肩负着文明的重量,承载着万民的意志。作为民权的汇聚,您早已不再是人类。我们仍然承认您是魔族唯一的王。”

“你这不是相当明白吗,”我挑起一边眉毛,语气透出一点不耐烦,“那为什么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众魂,你们大可将话说得直白些——大费周章,任我欣赏王宫宝库,呈上财富与杀人利器,无非是试图鼓动我内心对暴力的崇拜,以及对征服的自信与渴望。

“你们鼓励我展示力量……在这种悲哀的境地里……只是希望我以伟力征服全新的领土,重建刻萨尔莱斯罢了。”

“是的。我们渴望延续魔族的光辉。”

我面无表情地反驳:“我不清楚什么时候起魔族竟然开始流行征服与霸道了。”

流风急促地从我身旁掠过,带起一丝丝异常的凉意:“魔族正在衰亡。”

“魔族已从历史长河消失。即便并非如此,你所臆想的生命力也不应从其他文明掠夺。”

“您是我们选择的王。我们不明白,您为什么拒绝众魂?”

“明悟。众魂,你们的起点是接受现实。穷兵黩武的龙王早已死去了,你们残存的征服意识理应随之沉眠……否则,你们永远不会明白我领导的魔族为何强大。”

“魔族的智慧理应延续。我们以拥有智慧的姿态死去,不是为了消灭自己的文明呀。”祂们说。

有时,我会为众魂的固执深感烦恼,不清楚自己应该前往何处——但我理解祂们。众魂并不是全知全能的完美AI,众魂域外部的集群意识体#真经常会显得笨笨的。

众魂是一块由不同时代层层叠叠、精心包裹的琥珀。

魔王践行时代的标准正义,时代前进,进步的魂灵融入众魂,众魂前进,择选新的魔王。周而复始,生生流转。这枚美丽的琥珀,中心包裹着执着与霸道、创伤与痛苦、爱意与正义。

祂们不完美,并且无法完美。

可惜,如果我愿意改变自己的观点,我便不再是寻秋了。

我说道:“魔族最珍贵的文明遗产已然永垂不朽。在星海需要它时,它会再次挣脱遗忘,显出冰山之角。

“愿意抛弃躯体、成为魂灵、以求文明全速前进的魔族,成为了整片星海的众魂——众魂,你悔改吧!”

“……”

“怎么不说话?这是流行台词呀,众魂域忘记自动更新数据了吗?”我感觉这团教我读书的大家伙似乎变得思维迟钝了。

“不,更新了,我们都知道这句台词……您总是对的。”众魂轻声回答。

“哦,那该说别的了。赶紧说完,我现在非常累,要去睡觉。

“明悟与王冠、众魂域不同。它作为纯粹的兵器,想必没有识别情绪色彩、判断文明未来的本领,一旦落入恶人之手,便必定会引发灾难。”

我一边说话,一边手中微微用力,牵动身躯中流动的魔力灌入剑身,尝试着测试剑的坚固程度与耐魔能力——如果我对往后的生活渐渐失去掌控,我会尝试着将这把剑折断。

我只能选择最不坏的结果。

“正因此,它才沉睡在这里,永永远远地等待着您、等待着心甘情愿守护文明之人呀。”金碧辉煌的宝库中,卷动的流风里,与文明同生共死的游魂们回答道。

剑身将我灌注的魔力尽数吸收,呈现出更加漆黑的金属光彩。

它尖锐的身躯没有一丝裂痕,令我表情古怪——剑是因为拥有对魔力的恐怖耐性与收容力,才得以在我当年的攻击下幸免于难吗?还是说,平行世界魔王们的魔力在帮助它对抗我?

假设平行世界的历史进程大差不差,那么,王之剑的另一端岂不是链接着上百位智识令使?

“实际上,照你们的说法,大部分领袖无法发挥出王之剑的真正实力。”我皱起眉,抱怨似的摆摆手,“这与我忧虑的可能并不相符。众魂,如果你们想要从我手中保住这把剑,就应该尝试说明王之剑本身带有一部分防御机制,而不是直接把我的领域当作保险。”

“您本身就是最佳的保险。”

我哼笑一声,嘲讽道:“油嘴滑舌。”

但众魂的说法一定程度上取悦了我。是,我就是最佳的“锁”——我所持有的领域本就可以视作“上锁的囚笼”,看管无法分辨善恶的剑。

我接着说道:“你们就每天祈祷千万不要出现意外吧。好了,接下来才是我心中的重点。究竟是什么样的灾难,才让打造剑的工匠与王认为,想要与之对抗,便非得调动平行世界魔王储存的魔力不可?”

众魂没有立刻回答。

纷乱的思绪在祂们的身躯中奔涌,灼热的光彩照亮我的脸庞,我瞧着祂们那副在身体里慢慢翻找历史答案的模样,没有催促。

过了一会儿,祂们飘渺的声音传来了:“是为了……消除错误。”

我立刻判断:“你们疯了。”

“殿下,它真正的战场是‘树’……不论大小,您的一生中也有不可弥补的错误与遗憾。小小的过失能依靠掌心涌动的魔力弥补。更加庞大、恐怖的遗憾,恐怕只有前往‘虚数之树’,将历史一并改变,才能将其修正——

“王之剑,是时空的钥匙,是整个魔族的后悔药。”

“原来如此,王之剑存在的根本目的仍然是复活。假设,调动平行世界数个我的魔力后,我确实抵达了世界的根源‘虚数之树’,可以从源头删除‘原始博士’。

“这乍一看没有任何问题,对方似乎完全是个臭名昭著的大恶人。但世界是因果编织的网,抽掉一根已成的丝线,是否会导致网的某一部分瓦解呢?也就是说,我这么做了,会不会在过往的时空中生成一个扭曲的漩涡,吞噬更多的人?或者说,导致某一个群体被抽掉了脊梁与韧性,丧失了反抗精神?最后,如果魔族得到了复活,结果就一定会比现在更好吗?

“众魂,我已说过,客观意义上,我已不是王,魔族已经灭亡了。接受现实吧。

“生命的价值无法以天平来衡量——你们不能总认为魔族的文明才最有生存、前进的价值。这个伦理迷宫中,连我也找不到绝对正确的方向。假设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发生,那我理所当然会站在魔族这一边。但事实并非如此。我不能仰仗魔力,将已经驶过分叉口的电车推回起点,试图让它冲向另一群人。”

“翁法罗斯是未得新生的土壤。”

“我拒绝。”我听懂了众魂的暗示,祂们提出了另一种可能,将魔族文明移植到这一片还没有真正出生的土地,让翁法罗斯成为新的温床。

我不赞同祂们话语中隐藏的观点:翁法罗斯没有成熟的文明,自然不存在摧毁与侵占之说。

“我不会这么做……这并不出于私心,而是源自普遍的认同。”我说,“剥夺他人奋战的意义不是我的作风。人本身才是文明延续的目的。不要再为这种事情呼唤我。”

“殿下,您总是这么固执,任谁也无法将您说服啊。”

“如果很早以前我就发现了这把剑,我或许会不假思索地同意。”我轻声说。

卷动的流风拂过我的耳畔,有几分幽怨:“您一直不来见我们。”

“我问心有愧。”

“魔族的结局……竟然一直在折磨着您吗?”

“嗯。折磨了我很久呢。”

“那么,您现在放下了吗?”

“对。不再执着了。”

“您总是对的……”众魂轻声回答,飘渺的轻音在我耳畔回荡,像秋日的静曲,“为了回应他人的期望,抛弃对个体的珍视——这种非人的使命本质是一种暴行,即便魔族重回世间,也异化得不成样子了啊。请您顺从本心,停下脚步,作为纯粹的人、生活下去吧。”

以我对众魂的了解,这就是让步、接受我的想法的意思,绝不可能再有改变了。

我沉沉地呼出一口气,疲惫的精神终于轻松了一点,笑了出来。

“至于你,我的宝剑……你啊,到底是明悟还是悔悟呢?”

我取下架上的宝剑,贴在掌心抚摸。

褪去众魂域那层拥有沉重内涵的外壳,我手中的王之剑、同样象征着魔王身份的宝物,却居然不分轻重,是个既会为宏大课题出力,也会为个人私情动容的东西。

这其中似乎包含着某种与我相关的隐喻,我于是捧着它瞧了又瞧。

原来,我和这把王剑,就是一样的东西。

“众魂,你们还在吗?”我轻声呼唤。

“殿下,我们在。”

“魔族最珍贵的……魔法、智慧与爱,我都保存下来了。都在这里。我说过。你们就放一万个心吧,魔族早已得到精神层面的永生——我可不是不负责任的王啊。”

我把剑放回架子上,迈开步子、朝着王宫宝库外走。前面的路亮堂堂的,有点晃眼,让我忍不住感到一丝惊讶。

“现在的我……比起已经死去的人,更在乎活着的人。我把魔族文明的遗产留给星海中需要帮助的人类,你们会怪我吗?”

卷动的流风送来祂们的答案:“不会。您做得足够多了,请去休息吧。”

“哦。那我要去睡觉了。”我大声回答。

我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走向了光明……

走向了安宁。

有人夸下海口说五六章能写完,于是狼狈地往一章里塞字数

看到有读者说自己重刷了五遍,我将明爽[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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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终焉挽歌.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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