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铁/厄穹]艾瑟拉大陆战纪 第57章 阴影骤临

凄厉的号角声一次又一次地撕裂永歌森林清晨的薄雾与宁静，将祥和彻底击碎。

议事厅内，伊瑟拉长老脸上那份属于长者的温和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属于首领的杀伐之气。

“凯勒博尔！”她的声音又快又急，“立刻启动林墙所有防御符文，东部、东北部优先！所有能挽弓持刃的族人，按第三预案，即刻进入战斗位置！”

“明白！”凯勒博尔长老银色的须发因怒意而微颤，他没有任何废话掠出厅外，苍老却依旧雄浑的吼声立刻在林中回荡起来，压过了最初的混乱。

“兰德拉！”伊瑟拉的目光转向另一位长老，“非战斗人员，全部撤入生命古树庇护范围！开启守护结界！快！”

兰德拉长老脸上那温和的微笑早已消失，她重重点头，双手已在胸前结出一个复杂的法印，翠绿的光晕在她指尖流转。

“以古树之名，庇护必将降临！”她的话语带着吟唱般的韵律，身影化作一道绿光，朝着生命古树的方向疾驰而去。

伊瑟拉最后才将目光投向白厄和穹。

“黑暗来得太快，太猛烈。目标明确——月井之水，以及你们。”她语速极快，“外围防线最多只能拖延，无法完全阻挡，你们必须立刻离开，趁现在还有机会！”

那些虫豸就等着她们取出月井之水，伊瑟拉只后悔没能再精修气息隐藏魔法，这样至少能让那两个人类有机会安全抵达叹息沼泽。

白厄的手紧紧攥着怀中那冰冷的银叶瓶，瓶身似乎能感受到外界弥漫的黑暗气息，传递出一丝微弱却纯净的暖意。

他上前一步，脊背挺得笔直：“不，伊瑟拉长老。我们不会走，盟约既立，血誓未干，此刻逃离就是背弃承诺，背弃盟友。多一份力量，森林就多一分坚守的希望。”

穹没有说话，他甚至没有看伊瑟拉，只是默默站到了白厄身侧稍前一点的位置，一个能随时应对来自前方威胁的角度。

他动作熟练地戴上那副总是藏着些奇怪小玩意的皮质手套，指缝间不知何时已经夹住了几片边缘磨得异常锋利的金属薄片和几颗颜色黯淡、却隐隐有魔力波动的石子。

他用沉默而坚定的姿态，宣告了他的选择。

伊瑟拉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赞许，有担忧，但最终都被决绝所取代。

“利维坦亲自率领，军队规模遮天蔽日……莫格拉斯志在必得。”

“你们留下，九死一生。”伊瑟拉清楚，只要战胜莫格拉斯，木精灵一族总有重生的土地。

她想到她的两位老友，要是知道她是抱着灭族而后重生的念头给人类提供帮助，恐怕会气晕过去。

但没有办法了。

“我们从石蹄镇走到这里，早已习惯了与死亡同行。”白厄“锵”的一声拔出腰间的长剑，剑身嗡鸣，纯净的白色光晕如水波般流淌开来，将他俊朗的面容和银白色的短发映照得如同晨曦下的战神。

“请让我们，与永歌森林并肩作战！”

穹活动了一下手腕，金色的眼眸快速扫视着厅外——精灵战士们正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脸上带着惊愕，却无慌乱，在各级指挥官的怒吼声中，迅速组成战斗小队，奔向各自的防区。

“东边，号角最急，波动也最混乱。”他低声对白厄说，语气冷静得不像面临大军压境。

“就去东面！”白厄毫不犹豫。

“东面防线由巡林队队长塔尔负责，我会通知他接应你们。”伊瑟拉不再劝阻，她深深看了他们一眼，那目光仿佛要将两人的身影刻印下来。

“愿生命古树庇佑勇敢的灵魂！”话音未落，她身形一晃，已化作一道比兰德拉更加凝实的绿色流光，以惊人的速度冲向生命古树的方向，那里将是最终也是最重要的防线。

白厄和穹对视一眼，无需更多言语，两人同时发力冲出议事厅，迎着越来越密集的号角声与隐约传来的厮杀声，向着森林东缘疾驰。

越靠近东部边界，空气中的腐臭气息就越发浓重刺鼻，几乎令人窒息。

原本生机勃勃、流淌着柔和光晕的林木，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枯萎。

翠绿的树叶簌簌落下，脚下柔软的青苔和蕨类被一层粘稠、湿滑、不断蠕动扩张的暗紫色菌毯所覆盖，菌毯上还冒着细微的、带着硫磺味的气泡，疯狂地侵蚀着健康的土地。

很难想象昨日这还是一片绿意。

“抓紧我！”白厄低喝一声，左手迅速揽住穹的腰，将他往自己身边一带，右手长剑向前猛地一挥——“圣光庇护！”

一道柔和却无比坚定的乳白色球形光罩以他为中心骤然扩展开来，将两人牢牢笼罩。

光罩边缘触及到那些蠕动的腐化菌毯，立刻发出“嗤嗤”的灼烧声响，暗紫色的菌毯如同遇到烙铁般向后收缩，暂时清出了一小片洁净的区域。

穹在他臂弯里身体微微一僵，但立刻放松下来，配合着他的步伐，同时语速飞快地预警：“左前方灌木，阴影里有东西，三只！速度很快！”

话音未落，三只体型硕大、形态狰狞的魔物便从左侧枯萎腐烂的灌木丛中咆哮着扑出。

它们依稀还能看出刃牙豹的轮廓，但皮毛大面积脱落，暴露出的肌肉呈现出病态的紫黑色，上面布满了扭曲的血管和森白的骨刺。

它们的眼睛赤红如血，涎水从獠牙间不断滴落，在地面的菌毯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白厄眼神一凝，揽着穹的手稳如磐石，持剑的右手手腕巧妙一翻，剑尖划出一道流畅而优美的弧线，仿佛在空中书写了一个光之符文。

“辉光之弧！”

一道凝练的新月状白色光刃应声飞出，速度快得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

光刃精准无比地掠过三只腐化刃牙豹的脖颈。

没有鲜血喷溅，光刃过处，腐化的血肉迅速消融，三只魔物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带着惯性又踉跄了几步，便颓然倒地，庞大的身躯在残余的光明能量中剧烈抽搐，最终化作几缕黑烟和一小撮灰烬。

“干净利落！”穹简短地赞了一句，几乎在同一时间，他空着的左手手腕一抖，一枚边缘被打磨成锯齿状的金属薄片带着细微却尖锐的破空声射出。

“噗”的一声轻响，精准地钉死了远处一棵枯树后刚刚探出头、腹部鼓胀准备喷射毒刺的腐蚀爬行者。

“你的漂亮魔法，对付这些杂兵总是特别有效。”

白厄没时间回应他的调侃，他的目光穿透前方愈发稀疏、扭曲的林木，瞳孔微微收缩。

“前面就是主防线了！情况比想象的更糟！”

穿过最后一片被腐化能量侵蚀得只剩枯槁枝干的林地，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心头一沉。

原本茂密的森林在这里被精灵们刻意清出了一片宽阔的缓冲带。

此刻，这道由无数活化树木、缠绕着锋利荆棘的藤蔓壁垒、以及地面上镶嵌着散发微光的精灵符文石组成的“林墙”防线，正在承受着疯狂的冲击。

形态各异、扭曲可怖的腐化生物组成了一支噩梦般的军队：表皮皲裂、流淌着脓液、枝条如触手般挥舞的扭曲树人；漂浮在半空、不断喷吐着麻痹孢子和腐蚀粘液的肿胀孢子女妖；从地下突然钻出、挥舞着巨大骨质镰刀、能轻易斩断树木的掘地虫……

它们嘶吼着，毫无理智地冲击着绿色的防线。

精灵战士们依托着工事，展现出了令人惊叹的军事素养和勇气。

箭塔上，箭矢如同精准的雨点，每一支都瞄准着魔物的要害。

地面部队手持附魔刀剑与长矛，与突破火力网的怪物展开惨烈的白刃战。

精灵法师们吟唱着古老的咒文，翠绿色的魔法光辉闪烁不定——有的催生藤蔓如毒蛇般缠绕束缚强大的敌人；有的令地面猛然凸起尖锐的地刺，将冲锋的魔物串穿；还有的召唤来温和的自然之灵，抚慰着受伤战士的伤口，驱散着腐化能量的侵蚀。

战斗激烈而残酷。

绿色的血液与腐化生物的紫黑色脓液四处飞溅，受伤者的闷哼与魔物的嘶吼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腐臭。

然而，敌人的数量太多了，仿佛无穷无尽。

黑暗军队如同污浊的浪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断拍打着、侵蚀着那看似摇摇欲坠的绿色堤坝。

防线多处告急，不时有精灵战士在拼死抵抗中被蜂拥而上的魔物淹没，发出最后的悲鸣。

一名身穿轻便墨绿色皮甲、动作矫健如猎豹的精灵男性，正站在一处较高的树桩上，声嘶力竭地指挥着。

他手中的长弓仿佛拥有生命，每一次弓弦震响，都必有一名冲在最前面的、看似最强大的腐化生物应声倒下，箭矢往往精准地穿透眼球或核心。

正是巡林队队长塔尔。

“塔尔队长！”白厄高喊着，和穹一起冲破几只零星腐化生物的阻拦，冲到防线后方。

塔尔闻声回头，看到他们，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意外，随即被更深的凝重所覆盖。

“白厄阁下！穹阁下！你们不该来这里！利维坦的主力还没完全压上，这仅仅是他麾下腐化军团的前锋！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仿佛为了印证他这令人绝望的话语，防线前方靠近藤蔓壁垒的区域，突然传来一阵精灵战士惊恐的呼喊。

一股浓稠如墨、冰冷彻骨的黑暗能量，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般，贴着地面迅速蔓延开来，形成一片不断扩大的阴影区域。

这阴影所过之处，精灵符文石的光芒如同风中之烛般剧烈闪烁，然后迅速黯淡、熄灭；活化树木发出痛苦的呻吟，翠绿的枝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凋零；就连坚韧的荆棘藤蔓也变得萎靡、发黑。

“是枯萎灵气！利维坦的直属暗影法师出手了！小心，他们能侵蚀生命与魔力！”塔尔厉声警告，同时闪电般射出一支尾部带着翠绿羽毛的箭矢，箭矢射入那片蠕动的黑暗深处。

然而，箭矢没入后，只激起了一丝微弱的涟漪，便如同石沉大海，再无动静。

那片黑暗依旧在稳步推进，吞噬光明。

“让我来！”白厄低喝一声，猛地挣脱穹下意识的阻拦，大步跨前，直接越过了精灵的防御工事，独自面对那蔓延的黑暗。

他双手紧握剑柄，将长剑竖于胸前，剑尖直指天空。

他闭上眼睛，深深吸入一口带着浓重腐臭与血腥的空气，周身开始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如同实质般的光芒，仿佛他体内蕴藏着一颗正在苏醒的太阳。

他银白的短发无风自动，发梢都染上了金色的光边。

“光耀！驱散！”

他猛地将闪耀到极致的长剑插入脚下被菌毯覆盖的大地！

“轰——！”

以剑尖为中心，一道纯粹由光明能量构成的白色光环骤然以无可阻挡之势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光环所过之处，空气发出剧烈的震颤嗡鸣。

白色光环与那粘稠的枯萎灵气猛烈碰撞，发出了剧烈而持续的“滋滋”声。

黑暗如同遇到了天敌，疯狂地翻滚、后退、消融。

被侵蚀的符文石重新焕发出柔和而坚定的光芒，枯萎的树木停止了恶化，虽然无法立刻恢复生机，但至少扼制了腐化的蔓延，为防线争取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防线上的精灵战士们压力骤减，看着前方那被强行清空出一大片的区域，以及那个持剑而立、光芒渐熄却依旧如标杆般挺立的人类身影，他们不禁发出了劫后余生般的、夹杂着疲惫与振奋的欢呼。

“做得好！白厄！”塔尔队长也忍不住大声称赞，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舒缓。

然而，白厄在光环扩散后，身体却微不可查地晃动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呼吸也略显急促。

刚才那一记倾注了大量魔力的大范围驱散魔法，对他的消耗远超预期。

他拄着剑，微微喘息，试图尽快平复体内翻涌的魔力乱流。

穹立刻如同鬼魅般再次出现在他身侧，这一次是完全挡在了他身前，金色的眼眸死死地盯着那片被驱散黑暗后露出的阴影区域。

他压低了声音：“下次别这么逞能，退后点，恢复体力。”

就在穹想要冲向前战斗时，那片阴影区域突然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起来。

阴影向上扭曲、汇聚，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揉捏着黑暗本身。

一个身影，缓缓从这片浓缩的幽暗中踱步而出。

“……”穹全身的肌肉紧绷起来，他没想到这人居然会这么早参战。

该死。

他依旧穿着那身仿佛用最深沉夜色编织成的贴身长袍，只是此刻，在战场混乱的能量映衬下，长袍边缘那些原本细微的紫黑色纹路，如同**血管般搏动、蔓延，散发出更加不祥的气息。

兜帽的阴影依旧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留下一个线条冷硬、毫无血色的下巴，和那勾起一抹冰冷弧度的薄唇。

他的身形在喧嚣的战场上显得异常瘦削，仿佛与周围庞大的魔物和激烈的厮杀格格不入。

但他就那样随意地站在那里，每一步踏出都悄无声息，却让整个战场的嘈杂仿佛都在他身边沉寂了下去。

一种冰冷的、仿佛能抽离一切生机与希望的“空无”感，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比之前纯粹的黑暗更加令人心悸。

他裸露在袖口外的双手苍白得如同上好的大理石，十指修长，此刻正随意地垂在身侧，但那深紫色的指甲，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暗的光泽。

正是莫格拉斯麾下最危险的爪牙之一，“虚空之触”的掌控者——利维坦。

他那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目光扫过战场，最终精准无比地越过严阵以待的精灵防线，落在了被穹紧紧护在身后、正在调息的白厄身上。

更确切地说，是落在了白厄怀中，那即便隔着衣物也能被他清晰感知到的、散发着纯净生命与秩序波动的银叶瓶上。

一个低沉、沙哑，带着猫戏老鼠般玩味，却又比在沉没圣所时多了几分冰冷杀意的声音，清晰地、不受任何噪音干扰地，直接灌入了防线后方每一个人的耳膜深处：

“找到你们了……窃取了主人珍宝的鼠辈和……叛徒。”

“这次，游戏该结束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身后那片浓缩的阴影中，传来更多令人牙酸的嘶吼与蠕动声，显然，更强大的黑暗造物，正在他的召唤下降临。

真正的危机，随着利维坦的亲自现身与毫不掩饰的杀意，终于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