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铁/厄穹]艾瑟拉大陆战纪 第22章 告别赤沙与北行决议

炙阳之塔深处那令人窒息的灼热和无处不在的橘红光芒被彻底甩在身后。

白厄和穹拖着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身躯，互相搀扶着，踉跄地踏出那扇重新闭合的金属巨门，回到塔基平台几乎同时瘫软在地，靠着滚烫的金属墙壁剧烈喘息。

塔顶核心那永恒的光芒透过门缝消失，只剩下洞穴穹顶的黑暗和平台本身的余温。寂静中，只有两人粗重艰难的呼吸声。

短暂的休整后，白厄强撑着站起身，将几乎脱力的穹也拉起来。

“必须尽快离开。”

他声音沙哑，目光扫向上方那个被巴图鲁砸开的豁口。下来的艰难，上去只会更加凶险，尤其是在两人都近乎油尽灯枯的状态下。

然而，当他们艰难地攀爬回那条陡峭甬道的中段时，上方豁口处突然探出一个脑袋。

“喂！下面的！还活着吗？”卡登压低的、带着急切和担忧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几缕沙土被他的动作碰落。

“卡登？”白厄有些意外，他以为这位沙漠斥候会一直守在入口处。

“妈的，你们可算出来了！老子差点以为你们折在里面了！”卡登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放松，“刚才下面又是震又是光的，吓死个人！怎么样？东西到手没？”

“拿到了。”白厄简短回应，继续向上攀爬。

“牛逼！我就知道你们行！”卡登兴奋地低吼一声，随即又紧张起来，“快上来！刚才动静太大，远处好像有沙匪的巡逻队被引过来了，虽然人不多，但被缠上也麻烦！”

有了卡登在上方的接应和警示，最后的攀爬虽然依旧艰难，但心里踏实了不少。卡登甚至放下了一段结实的绳索。

当白厄和穹最后被卡登连拉带拽地拖出豁口，重新滚倒在尚且温热的沙地上时，沙漠傍晚那带着凉意的风瞬间包裹了他们，如同浸入冰冷的泉水，同时也带来了巨大的虚脱感。

夕阳正缓缓沉入远方的沙海地平线，将无垠的沙丘染成一片壮丽而悲凉的血红色。白天的酷热正迅速退去，空气里弥漫着沙砾冷却后的干燥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

卡登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活……活过来了……妈的……那鬼地方……老子这辈子都不想再进去第二次！”他心有余悸地回头瞥了一眼那黑黢黢的豁口。

穹直接呈“大”字形瘫在沙地上，脸色苍白，连喘气的力气都快没了。焦黑破损的衣袖下，手臂上被光明魔力紧急处理过的灼伤依旧狰狞。

白厄单膝跪在一旁，一手拄着插入沙地的长剑，才能勉强支撑住身体。过度消耗带来的强烈空虚感和刺痛感阵阵冲击着他的意识。

良久，卡登率先缓过劲来。他挣扎着坐起身，从腰间解下那个瘪了不少的水囊，晃了晃，发现里面只剩最后一点水。他毫不犹豫地将水囊递给离他最近、看起来最凄惨的穹。

“喂，小子，还有口气就喝点。”

穹艰难地偏过头，看了看水囊，又看看卡登，哑着嗓子说了声“谢了”，才接过水囊，小口地抿着那点珍贵的水。

卡登又看向白厄，咧了咧嘴，露出一个疲惫却畅快的笑容：“白厄，你那一剑……真他娘的……”他摇摇头，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最终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牛逼！老子服了！”他指的是白厄斩杀巴图鲁那石破天惊的一剑，也是在塔内最后时刻硬扛光之守卫的那一剑。

白厄缓缓睁开眼，浅蓝色的眼底带着深深的疲惫，却依旧沉静。他对着卡登微微颔首，声音低沉沙哑：“你也一样。没有你，我们找不到这里，也应付不了那么多沙匪。”

这是实话。卡登作为向导和战士，作用无可替代。

卡登嘿嘿笑了两声，颇为受用。他看了看天色，夕阳已经沉下去大半，只剩下小半个血红的圆弧还顽强地粘在地平线上，沙漠的温度下降得很快。

“天快黑了，沙漠夜里能冻死人，还有沙狼。这里不能久留，得赶紧回沙痕城。”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酸痛僵硬的筋骨，目光扫过白厄和穹，最后落在白厄脸上，语气变得正式了些：“巴图鲁那疯子已经栽了，他手下那群杂碎也死的死跑的跑，老子的任务算完成了。你们呢？拿到你们要找的东西了？”

他虽然没进塔最深处，但看白厄和穹这拼命的架势和出来后的状态，猜也猜到了。

白厄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没有细说碎片之事，只是道：“拿到了。多谢。”

“嘿，各取所需，谢什么。”卡登摆摆手，很是洒脱。他弯腰捡起地上那柄属于巴图鲁的、沉重无比的双刃巨斧，掂量了一下，又嫌弃地扔回地上。“这破玩意儿，谁爱要谁拿去吧。”他想了想，从自己破烂的皮甲内衬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个只有半个巴掌大小、用某种沙漠硬木粗糙雕刻成的狼头徽记，递向白厄。

“喏，这个给你们。”卡登挠了挠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别看这玩意儿糙，在赤沙王国西北边的几个绿洲和哨站，拿着它，多少能行点方便。那边的人认这个。算……老子谢谢你们帮忙砍了巴图鲁！”他强行把木雕狼头塞进白厄手里。

白厄握住那还带着卡登体温的粗糙木雕，能感觉到上面深刻的纹路。这是一份来自沙漠汉子朴实而珍贵的馈赠。他郑重地将其收起：“我们会记得。”

“行了，客套话不多说。”卡登拍了拍身上的沙土，指向沙痕城的方向，“走吧，趁天没完全黑透。老子送你们到城门口。”

回程的路在沉默中行进。夜幕彻底降临，巨大的星穹如同黑丝绒上洒满了碎钻，低低地垂在沙漠之上，璀璨而冰冷。

温度骤降，呵气成霜。三人拖着疲惫的身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冰冷的沙丘上，全靠卡登丰富的夜路经验指引方向。

等到沙痕城那熟悉的土黄色城墙轮廓在星光下隐约可见时，已是深夜。城门早已关闭，只有墙头几点零星的火把在寒风中摇曳。

卡登在距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的一个沙丘背风处停下脚步。

“就这儿吧。”他转过身，看着白厄和穹。星光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脸，那双浅褐色的眼睛里没了平时的桀骜不驯，多了几分郑重。

“进了城，咱们就该分道扬镳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一身狼狈却难掩坚定的身影，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们要往北去，对吧？去找那什么……霜语图书馆？”

返回沙痕城的路上卡登隐约听到过他们的谈话，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从一块石头上解读出霜语图书馆的，这大概就是神物？

白厄点头：“是。”

卡登的眉头拧了起来：“北边……可不太平。不只是冷。”他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说什么忌讳，“古神脊柱山脉那边，最近邪门得很。听说山里头的矮人城邦封了好几个通往东面的隘口，巡逻队比以前多了几倍，盘查得极严，稍微有点可疑的，直接扣下甚至……格杀勿论。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怪事，好像跟山里头的石头有关，具体的老子也说不清，反正不对劲。”

他看向白厄，眼神里带着真诚的告诫：“那边的情况，比沙漠复杂多了，各路牛鬼蛇神都有。你们俩外乡人，尤其是……”他瞥了一眼旁边安静听着的穹，“……这小子看着就不像安分的主，得多加小心。”

白厄将卡登的告诫牢牢记在心里。矮人封山，盘查严密，还有不明的“怪事”……这无疑给他们的北行之路增添了巨大的变数和危险。

“明白了。多谢提醒。”

“嘿，举手之劳。”卡登又恢复了那副混不吝的样子，拍了拍腰间的弯刀，“老子还得回去复命，顺便好好睡他个三天三夜！走了！”他说完，毫不拖泥带水，转身朝着沙痕城的侧门方向大步走去，身影很快融入城墙下的阴影之中，只剩下沙漠夜风送来的最后一句带着笑意的告别。

“保重了！两位高手！希望以后还有机会一起砍人！”

沙漠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风吹沙动的细碎声响。

白厄和穹沉默地站在寒冷的星空下，望着卡登消失的方向。短暂的同行，共同的生死搏杀，让这个看似痞气的沙漠斥候，在他们心中留下了清晰的印记。

“走吧，先找个地方休息。”白厄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们急需处理伤势，补充体力，更重要的是——联系莉娜。

两人没有惊动城门守卫，而是凭借白厄的身手和穹对一些偏僻角落的奇异直觉，找到了一段易于攀爬的城墙段落，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沉睡中的沙痕城。

城内的沙舟旅店依旧亮着昏暗的灯火。老板对于两人深夜狼狈归来似乎早已见怪不怪，只是默默递来了房间钥匙和热水。

紧闭的房间内，油灯的光芒勉强驱散黑暗。白厄顾不上处理自己的伤势，先仔细地为穹手臂上那狰狞的灼伤重新清洗、上药、包扎。

他的动作专注而轻柔，光明魔力虽然所剩无几，依旧一丝丝地渗透进去，减缓着穹的痛苦。

穹安静地坐着，看着白厄低垂的、写满疲惫却依旧认真的侧脸，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带着对方体温的轻柔触碰和微弱却温暖的能量流，金色的眼眸在昏暗的灯光下微微闪动。

处理完伤口，白厄从贴身行囊的最深处，取出了那枚莉娜交给他的、用于紧急联络的秘银符文。他深吸一口气，将一丝微弱的光明魔力注入其中。

秘银符文微微亮起，散发出柔和的白光。片刻后，白光中传来莉娜的声音，依旧清脆，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焦虑：“白厄？你们还好吗？终于联系上了！嗨！穹，终于见到你了！”

穹招了招手打了招呼。

“莉娜。”白厄的声音沙哑，“我们拿到了第二块碎片。”

白光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莉娜明显松了一口气、却又立刻更加紧绷的声音：“太好了！王国……王国的情况很糟！腐化的蔓延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王都外围的好几个村镇已经……已经彻底被黑潮吞没了！屏障的能量在急剧消耗，军心也有些……动荡。国王陛下日夜忧心，白厄，你们必须加快速度！”

腐化加剧，村镇沦陷，屏障告急……每一个词都像沉重的石头，砸在白厄的心头。他能想象银辉王国此刻正承受着怎样的压力和恐惧。

“我们明白。”白厄的声音沉重无比，“下一块碎片，指向霜语图书馆。”

“霜语图书馆？霜语……霜语……”莉娜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和凝重，“啊！我知道那里！它在秘法之环的势力范围内，秘法之环个由贤者议会统治的魔法城邦，而霜语图书馆则位于位于埃利奥多斯高原北面的霜语峰内，那里极度封闭排外，对外来者，尤其是涉及他们所谓‘禁忌知识’的事情，警惕性非常高。他们几乎从不介入大陆其他势力的纷争，想从他们那里得到东西，难度极大！”

秘法之环、贤者议会、封闭排外、难度极大……

莉娜的话无疑证实了卡登的告诫，并且情况可能更复杂。

“我们必须去。”白厄的语气没有丝毫动摇。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我知道。”莉娜的声音充满了无奈和担忧，“我会通过秘密渠道，尽量收集一些关于秘法之环和霜语图书馆的情报，想办法传给你们。但能提供的帮助可能非常有限，一切都要靠你们自己了。白厄、穹……请一定小心！贤者议会的那帮老古董，有时候比怪物更……难缠。”

“我会查所需的资料，在风嚎隘口你们会得到所有需要的信息和物资，请保重。”

通讯结束。秘银符文的光芒黯淡下去，房间内只剩下油灯噼啪的轻响和窗外沙漠夜风的呜咽。

压力沉甸甸地压在白厄的肩头。

王国的惨状，未知的险境，沉重的责任……他的眉头紧紧锁起，疲惫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深深的阴霾。

从沙漠到雪山，从开放的王国到封闭的魔法城邦，前路的艰难远超想象。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手轻轻覆盖在他紧握的、微微颤抖的拳头上。

白厄抬起头。

穹不知何时站到了他面前。少年脸上还带着伤后的苍白，金色的眼睛却在昏暗的灯光下亮得惊人，里面没有丝毫畏惧和犹豫，只有一种纯粹的、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去哪，我去哪。”穹的声音很轻，却像磐石一样砸在地上，清晰无比地落在寂静的房间里，也落在白厄沉重的心湖上，激起一圈坚定的涟漪。

“别忘了，我们一起。”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虚假的安慰。只有最简单、最直接的承诺和陪伴。

白厄看着穹那双映着灯火、也映着自己身影的金眸，看着里面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坚定。

王国危急的阴霾、前路未知的艰险、身体沉重的疲惫……仿佛在这一刻，都被这双眼睛里的光芒驱散了些许。

他反手握住了穹放在他拳头上的手。掌心传来对方肌肤的温热和包扎布料的粗糙触感。

“好。”白厄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暖意和力量，“我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