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和应星明显难以接受这种结果,两人对视一眼,刃挥散了支离剑,“景元,这只是最坏的打算。”
“对啊,景元。”应星急忙道:“这只是最差的选择而已,还没到这一步,你莫要冲动。而且,而且我们怎么舍得抛下你。”
“真的?”景元上前一步,眼眶还泛着红,一副只要一拒绝就马上能哭出来的样子。
刃后退一步,他在这事上没什么信誉,还是让应星来说比较好,一副你承诺的你自己看着办我帮不上你的样子。
应星安抚着景元:“对啊,你是我们五人里面最小的那个,不照顾着点怎么行。”表面上看着成熟稳重,实际上还是很缺乏安全感啊,甚至他打算跟镜流丹枫商量商量,轮着多看顾下景元了。
景元眼角立刻耷拉下来,控诉他,“应星哥,都这时候了你还骗人。我说的是你!你要许诺!要一直在我身边才行。”
应星眼皮一跳,莫名觉着这承诺不能轻易许下,而且他一个短生种能陪在景元身边多久?仙舟人寿命千载,短短几十年的光阴只不过是白驹过隙,镜流和丹枫能陪伴他更久。
但景元见他不回答,直接扑进了他怀里,“应星哥,应星哥,你快说!”
“好……”应星后仰了一下,知道自己不答应景元能烦死自己。
景元又转头看向刃,刃忍不住再后退一步,见人仍旧盯着自己不放,他无奈,“我会和应星一起找出去的办法,不会轻视自身,好吧?”
终于把人哄住了,两人都松了口气,关于怎么对付这枚种子,应星其实有一些思路,他半蹲下来在地上画图,刃在旁边做补充。
“这是岁阳封印术的2.0版,岁阳封印术原本是用来封印岁阳这种能量生物的,与这枚种子同属丰饶孽物,改动一下阵法,封印这枚树种应该不成问题。”
“我们需要你记住这些改动的能量回路,交给怀炎师父,他会明白怎么去绘制。”
“应星哥好厉害,但是没有实践过,我怎么获得怀炎将军的信任?”
“我们当然有实践过,倏忽那孽物……”应星手一抖,看着景元露出微笑,却感觉黑气都快要冒出来了。
“封印倏忽?”景元看向刃,刃躲到了应星身后,应星则意识到景元还不知晓这件事,刃谴责的目光简直要穿透自己后背了,明明是精神体,却觉着自己此时应该一头冷汗了。
应星尴尬微笑,不知道怎么回答,景元似是已经平静下来了,不再看刃,而是道:“应星哥,继续画吧,届时我会联系怀炎将军,至于其他,以后再聊。”话外意思明显是在说以后再算账,但至少这次糊弄过去了。
刃松了口气,应星干笑一声,继续绘制。
岁阳封印术,是火属性法阵,可抽取岁阳的力量用来供给法阵本身,但树种属于木属性,需要修改能量回路,而且除了封印、镇压,还加上了一层借力的阵法。
应星把阵法画给景元,主要解释他增加的模块,刃也偶尔介绍一些应星记忆模糊的地方,景元则抓紧记忆。
原本切断枝干的种子又开始了生长,这次应星和刃都明显感受到心脏的东西开始蠕动生长,不过都默契瞒了下来,将这次生长的枝干切断,两人对视一眼,心知时间不多了。
“景元,快去吧,当然,我更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成长,没必要受那么多波折。”应星抱了一下景元,手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刃则对景元说:“选择决定了命运,我希望你选择更好的那个。”这话景元并不愿听到,“颠沛流离的生活并不好,甚至我可能会失控,我们会刀剑相向,对同伴挥刀是件痛苦的事情,我并不希望你走到那一步。”
景元没有回答,应星和刃已经看不透景元了,正如他们之前所说,景元已经变了很多,甚至今天这场冲突,都不在应星和刃的预料内,近千年的将军生活带来的不止武艺成长,还有越来越猜不透的情绪波动。
景元主动拥抱了刃,当然,这对他来说同样是应星哥,然后主动离开了这里。
“真是令人惊讶。”刃拿出支离剑,“景元竟然有上一世的记忆,还有卡芙卡,她是来帮我们的吗?”
“或许是我们在她的剧本里。”应星道,他露出痛苦之色,捂住了心口,“或许我们会重走上一世的经历,但景元不应该遭受这些。”
“我在阵法里给师父留了信息,希望师父能阻止景元。”
“还能撑住吗?”刃快步扶住应星。
应星靠着树干缓缓坐下来,“艾利欧说的是对的,改变命运,会带来代价。”
他有些不甘,“如果代价是我,为什么不让我回到倏忽之战?一个人的代价也是代价,两个人的代价也是代价,为什么不能一起支付?”
“……”刃心脏内的树枝也在生长,但他的伤口在愈合,再拖下去,先死的就是应星。
“与其想这个,不如想想怎么活下去。”刃看向自己没有任何伤疤的手。
应星闭眼,心口的疼痛无法忽视,说实话他挺怕疼的,如果树枝真的穿肉而出,还不如让刃解决自己。
“我是这颗种子创造的,它参考的是你的身体。”刃突然说道:“但奇怪的是,它没有操纵我,甚至还有恢复能力。”
“或许我本来就在,这一世我们都默认把上一世的事情藏在内心深处,去淡忘它,活在当下。”刃沉思,“难道是因为命运无法反抗?你终究要成为刃?”
刃看着心口长出的枝条,金黄的银杏树叶染着丝丝血色,他面色发白,倚着树干缓缓下滑,坐在应星身旁,对方捂着心口,树枝在生长,痛苦不已。
“你在排斥我,应星。”
应星此时手上青筋凸出,他攥住刃伸过来的手,死死攥住,“闭嘴!我只是不想成为丰饶孽物!”有血液从手指间滴落,每次呼吸都在刺痛,“即使重来一次,怎么还是这个结果!”
“是吗?对我来说已经是个好结局了。”刃看着这个更意气风发的自己,“丹枫没有褪生化卵,镜流也没有身犯魔阴,景元也没有在这诺大的仙舟中孤立无援。”
“成为丰饶孽物又怎样?他们还在等着你。况且这次你又没有犯错,只是太过倒霉了而已。”
“你难道不担心景元?他鬼点子最多了,怀炎师父真的能拦住他吗?”
“呼……呼……”应星希望时间过得再快一点,种子已经开始发芽了,到时候心口就像个盆栽一样伸出一堆银杏树枝,一定很难看,难道他跟魔阴身犯冲?要不然怎么一辈子两辈子被追着附身!
刃说:“接受我吧,你能借此撑更长的时间。如果你撑不下去,到时候我出现,可能真的要走上上一世的结局了。”
……
收到景元的紧急通讯,怀炎立刻来到了罗浮仙舟,幸好几座仙舟之间有更便捷的传送阵,景元在图纸上画出应星更改的部分,怀炎接手后,立刻着手开始绘制封印术。
“景元,你先出去罢。”怀炎看着阵法,捋了捋胡须,“让你师父镜流来。”
景元想要说什么,但时间紧迫,他离开手术室,镜流走进来。
怀炎在应星心口开始刻画阵法,这次不是在皮肉上面作画,而是使用的特殊材料,颜色稳固,能量充沛,平时不会显现出来。
“我这小徒弟,从小就爱逞强,到现在也是如此。”怀炎抱怨了一句,手上动作未停,勾画出大致回路,又开始细化,“第一个是封印镇压模块,第二个是吸收转化模块。第一个模块绘画成功时,如果那颗种子反抗,还请剑首出受镇压。”
“好。”镜流盯着好友心口隐隐透出的绿光,攥紧了手中的支离剑。如果不是自己的疏忽,应星也不会遭这个罪。
“景元那小子,我第一次见他这么紧张。”
镜流道:“两人关系很好,景元从遇见应星就成了他的小跟屁虫了,连我这个师父都要排在后面。”
“是吗?”怀炎叹了口气,“恰逢这意外,想必他也不好受,这些时日还要拜托剑首多多关注景元那孩子了。”
封印术花了一日功夫,在完成的时候,又遭受到了种子的反扑,但在曾经斩落种子的寒气面前,种子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种子不再生长,原本长出的枝叶也收回,如同休眠。
但应星还是没有醒。
卡芙卡仍在丹鼎司,协助景元再次进入了应星的梦境。
荒凉的星球到处都是裂痕,景元心中慌乱,他想起自己留下的石火梦身,下意识感应,没想到真的能感应到,他快步朝那边飞奔过去。
应星已经陷入了昏迷,一支银杏从心口伸出,带着血迹伸展生长。
刃蹲在旁边,心口同样又枝条伸出,却好似没有痛觉,沉默无言的看着这一幕。
“应星哥!”景元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封印术已经成功了!为什么这里的还在长!”
声音让有些迷糊的应星醒了过来,“景元?外面情况如何?”
“应星哥,怀炎将军已经绘制好封印术了!”景元有些无措,“怎么这里还在长?”
“看来封印术没有用。”刃半阖着眼睛,说道,他的呼吸也有些微弱了,显然也被这枝条折磨的不轻。
“是不是因为灵魂。”景元想起卡芙卡提醒他的话,“你们是一个灵魂,但分裂成了两份,分裂的灵魂无法镇压住种子的力量,一起是不是就可以了。”
最后一丝希望也消失了,应星撑到现在已是极限,他沉默了一下,刃的愈合能力,来自于这颗树种,他与刃融合,显然会继承这能力,甚至会像上辈子一样不死。
但似乎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毕竟现在的他不是一无所有,他的师父、友人还有完好的双手,都让他无法割舍。
应星看着刃,他和他,是应星的过去和未来,饮月之乱中,倏忽斩断了他的过去,只留下另一半苟延残喘。
这一世,破碎的灵魂得以在鳞渊境补全。
他也因此必须接受这个未来,迎来新生,否则命运可能会如同上一世一样,堕入魔阴,再次分道扬镳。
“景元。”刃看着动摇的应星,突然看向他,“上一世的事情,我应该给你说一声对不起,我应该亲自向你告别,而不是用忆泡。”
“我辜负了你的信任和期待。”刃抬起手,景元蹲下身,低头让刃摸自己的头发,“或许这一世我们会有更好的结局。”
景元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应星哥,不要突然离开我了。我总害怕你一句话不留就突然离开,甚至会在梦中惊醒。”
“以后不会了。”他回答。
应星和刃握住对方的手,消失后只留下了应星一人,再次清晰的接受这些记忆,应星有些恍惚,心口的银杏枝条缩回,伤口也开始愈合。
“景元?”应星有些恍惚,他下意识看向扶住自己的人,然后失去了意识。
景元抱住失去意识的应星,脚下的荒星缓缓消失,他看到点点绿色浮现,覆盖了眼前的世界,汇聚成了熟悉的场景,竹叶飒飒,游人来来往往,但有一方小亭,藏在竹林深处,孤独的停留着。
景元看着这熟悉的场景,一时之间眼睛发涩。
怀中的人渐渐消散,景元知道自己该离开了。竹叶在永不休止的摇晃,枯黄的叶片飘落到地面上,覆盖了来时的小路。
……
这次景元和应星终于一前一后醒来了。
刺眼的白光唤醒了朦胧的大脑,应星起身,发现自己在一间单人病房中。
镜流和丹枫坐在椅子上,看到应星和景元醒来松了口气。怀炎也走进来,看着小徒弟完好无损放下了悬着的心。
景元担忧应星的情况,怀炎坐在病床旁,一副谈心的架势,其他人见状离开了病房,镜流带走了一步三回头的景元。
“应星,醒了便好。”怀炎看着还有些恍惚的小徒弟。
“师父?”应星许久未见他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怀炎温暖粗糙的手握住了应星的手,“好不容易长胖了一点,遭了这一次罪又瘦下去了。”
应星眨眼,眼角有些湿润,他不想这么丢脸的在师父面前哭,可表情却藏不住。
“有个对我来说是好,对你来说应该是坏的消息。”怀炎叹了一口气,“你心脏里的那颗种子,与建木同源,如今你的体质,竟然和仙舟人差不多了。”
“我不必再担心你走在我前头。”怀炎道:“这是我的一点私心。但我知道你对丰饶孽物深恶痛绝,对你来说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看看外面那三个小孩。”怀炎道:“你受伤他们几个可是着急的很,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过,呆在外面也不愿意离开。”
“尤其是景元那孩子。”怀炎叹了口气,“深入你的意识消耗很大,但这几日怎么劝他都不愿意离开。”
“你让我多注意他,免得做傻事,可我觉着你也是个不省心的。”怀炎似是在埋怨,“自从离开朱明,就没怎么联系过我这老头子了,留我在朱明做孤家寡人。”
“师父……”应星愧疚又心虚,垂着脑袋虚心听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