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铁同人]青枫浦上不胜愁 第53章 云无留迹（下）

他曾经数次于【虚无】的边缘徘徊。

——尽管那并非他所愿。

与各位——没错，是在座的诸位——与诸位所想的有些许不同，他们（饮月君们）所待的那片空间并非完全没有危险的安全屋——尤其是丹恒仍然弱小的时候。

至少它无法阻止他们自我内耗，逐渐陷入名为【虚无】的漩涡。

因着那一片空缺的记忆，以及生前所受的，精神与实体双重意义上的重伤，更是让丹枫难以规避【虚无】的阴影。

频繁的出神、逐渐疲态的状态，都在昭示着，他或许都无法以这样半死不活的形式长时间存在于丹恒的意识空间内。

丹恒尚且还是未出生的持明卵时，饮月君们常常聚在一起讨论今后的事宜，包括但不限于该怎么教孩子，怎么带小孩，还有该如何哄孩子——诸如此类的话题一旦开了头，就像是水库被人拉开了闸门，一讨论就停不下来。

彼时的丹枫兀自轻轻抚摸着持明卵的表壳，一言不发地听着他们讨论的不知道偏到哪个东西南北去了，自己放空了思绪，任由声音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冷眼旁观着，亲眼看着再多对未来的畅想都没能在他心中留下半分痕迹。

……也挺好的。

万一哪天，他想要自己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也不会有所犹豫了——反正，他早就是一个死人了。

直到雨别忽然转过头来，向他提问：“小枫呢？”

丹枫一怔：“……嗯？”

“我们在讨论以后谁教小家伙枪术还有术法什么的啦。”渊铭哭笑不得地看着丹枫迷茫的神情，“雨别想教小家伙云吟术，甘宁和若苍想教小家伙学医，现在就剩下枪术了——所以雨别在问你，你有没有教小家伙枪术的意思，毕竟真要说枪术，我们各自的水准还是有些不同的。”

“……”

丹枫垂眸看向手边的击云，沉默半晌后，缓慢地摇了摇头：“……不，你们教吧。记得找时间将击云交给他便好。”

他并不打算让马上要出生的幼龙被迫意识到自己的亲人头顶之上永远悬挂着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道究竟是何时，斩首的闸刀才会落下，取走他的性命——丹枫早就做好了在幼龙诞生前死去的准备，这样，在幼龙的记忆中便不会有他了，自然也不会因为他的离去而感到悲伤。

况且……那孩子要是一直将击云带在身边的话。

姑且也算他陪着他走向未来吧。

然而时至今日，他仍然站在这里——就好像他从未逝去过。

但是他仍然不知该如何面对昔日的旧友。

愧疚？

可他不记得分毫有关饮月之乱真实情况的内容，只记得昔日逝去的狐族少女与冰冷幽暗的囚狱，再多不过是数次刺穿他身体锁龙针与最后形同凌迟的褪鳞之刑。

他该感到莫名才是——尽管他一点都不对他人口中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意外。

疑惑？

可他的过去切实地对丹恒造成了影响——无论是原初【剧本】当中的无名客丹恒，还是自己家里的这孩子——名为“丹枫”的存在切实成为了他们的阻碍。

他该是“罪人”才对——每一次轻抚丹恒的发丝时，他总是如此想道。

因此……尽管他不知道究竟该如何面对早已面目全非的旧友，他也必须站在这里。

见镜流不语，丹枫收拢思绪，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平和道：“既然不打算再出手了，我也告诉你一件事。”

“我知道罗刹棺材里的是【繁育】的遗骸。”

几乎是与丹恒如出一辙的一语惊人。

“但是我也告诉你，镜流。”

“即使那孑遗能够成为【巡猎】对抗【丰饶】的利器，即使你们可以成功借纳努克的金血淬炼仙舟的锋镝……”丹枫顿了顿，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倘若仙舟不能看清，今后的箭矢该朝向何方，其结果，只有一个——”

“猎手，将与猎物同归于尽。”

“互（【均衡】）不会对失去狩猎目标的猎手视而不见；纳努克（【毁灭】）不会任由任何一个势力置身事外；剧本已经锚定了所有的，将要参与神战的存在，将它们纳入【终末】的视界之中；而早已陨落的阿基维利已经再度启程，再度驶向群星与未知。”海边的风吹乱了丹枫的长发，而他浑然不管，注视着镜流缓缓道：“那是神明对垒的棋局，神战在即——倘若你真的决定这样做，并献策元帅……那么，我代替【不朽】（天渊），向你，向未来所有可能从穷观阵中窥得你这份记忆的人发问——你、你们，准备好直面仙舟倾覆的惨剧了吗？”

“回答我，岚的子民。”

“你们准备好，将自己的文明压上赌桌了吗？”

属于【不朽】的力量悄无声息地镇压住蠢蠢欲动的【丰饶】，魔阴身没能发作的现状使得镜流恢复了较为清醒的状态，但仍然颇有些疑惑——可再多的疑惑，都在听到丹枫的询问后被她抛却脑后。

她冷声回答：“这一次，我们必将置【丰饶】于死地。”

丹枫咬字清晰地轻声道：“……哪怕，稍有不慎，就会拉着仙舟全舰一同陪葬？”

“……”

镜流保持静默。

丹枫看着面前不语的仙舟前剑首，面无表情地轻轻颔首，轻声道：“好，镜流。这是你的选择。”

“以及……方才打起来前你说——‘云上五骁，该是彼此告别的时候了。’现在，我来反驳你的话。”

水色倏然将刃怀中的支离剑包裹，水色的丝线自上面延伸而出绕上丹枫的手腕，随着丹枫伸手一拽便将支离剑从刃怀里甩出。

丹枫在几人或错愕或紧张的目光下握紧支离的剑柄，躲过刃想要夺回支离剑的手，提剑吻颈，阖眼自刎于罗浮虚假的月光下。

与活人无异的皮肤被划伤，流出的却不是那象征着活人的，温热且鲜艳的鲜红色血液——而是星云般闪烁着点点微弱光亮的青色雾霭。

人震惊到极致是无法发声的。

在场的人深刻地领会了这一点。

穹呆愣一瞬，匆忙伸出手要去扶身形晃了晃，险些倒下的人，却被那晃晃悠悠的人自己不着痕迹地避开。

丹枫空着的那只手抬起，捂住自己脖颈上的伤口，任由那青色的雾霭从指缝间流出、溃散，而他自己抬眸看向还未察觉到时间已经过去，锁链已经可以挣开却还未有所动作的镜流，平静地轻声询问：“看明白了吗？”

“镜流，丹枫已经死了。”

“云上五骁，早就只剩下一人还以原本的模样存活于世了，何来该是‘云上五骁彼此告别的时候’？”